馬車行駛了半月左右,終是到了神都,此去一行,車馬勞頓,再加上立秋將至,天氣轉冷,所有人都有些懶懶散散的,只有慕容夕始終正襟危坐,看着這神都的狀況。
車伕將馬行至後門處,讓蘇幼清下了車,慕容夕拉着菀葉道:“小姐平日就是走後門嗎?”
菀葉點頭:“是大小姐規定的,你也知道小姐的性子,別人怎麼說她就怎麼做,就算是受了委屈,也都是一聲不吭的。”
慕容夕暗歎一口氣,看來如果想要蘇幼清在這府裡有所地位,只怕是難上加難,她不會在神都久留,蘇幼清到底能不能掌握這自己的命運,還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慕容夕纔剛剛進府,便要去和頤那裡接受檢驗,和頤一直是跟在大夫人身邊的婢女,她挑選出來的丫鬟都是要對大夫人忠心的,好在菀葉是從小與蘇幼清一起長大,否則蘇幼清身邊就真的一個可以相信的人都沒有了。
和頤讓慕容夕在外面站了許久,她並不是在屋裡伺候大夫人,而是想刁難一番慕容夕,看看慕容夕有沒有資格進這丞相府。
但之後她讓慕容夕一進屋,便是立即否決道:“容貌過於豔麗,恐會生不軌之心。”
慕容夕諷笑道:“容貌都是爹孃給的,我也無法做主。”
和頤斜了一眼慕容夕:“牙尖嘴利,定是伺候不好主子的。”
“我只是想報答三小姐的恩情,我可以不要例銀,只盼着能伺候三小姐。”
和頤嗤笑一聲:“要是人人都以這個理由進丞相府,那豈不是亂套了。”
慕容夕看了和頤一眼,她知道和頤實在故意爲難她,若是她一開始就對着和頤服軟,或許和頤還會讓她留下,可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但是她已經答應了菀葉要幫助蘇幼清,現在如果貿然離開,爲免太過不遵守承諾。
慕容夕道:“那如果我不做婢子,改爲求醫師呢?”
和頤皺眉,這個就不歸她管了,府中這些要人的人事變動,都是管家在做,她並不能做決定,可是她也不希望慕容夕真的就以醫師之名留在丞相府上,畢竟這樣,她就無法管教慕容夕,大夫人吩咐過,凡是蘇幼清身邊的人,都要嚴加看管才行。
和頤想了想其中的利弊道:“你不過也是一個丫鬟的料子,哪有什麼資格做醫師,你也就充其量在我的手下噹噹差。”
慕容夕知道和頤這事同意了自己做婢女之事,便福身道:“那如此,便謝過和頤姑姑了。”
和頤喝下一口茶水:“先別謝早了,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不過看在你這麼忠心的份上,你就白天伺候小姐,晚上來我這,我好好教教你規矩。”
“是。”儘管知道不是什麼好事,但慕容夕還是答應了下來。
她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想方設法的找到軒轅琛,別讓他把九州神機圖的讖言交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她便陪着蘇幼清和菀葉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這老太太是蘇懷民的母親,府中除了大夫人,就屬她的位置最高。之前蘇幼清是每月去請安一次,但慕容夕覺得至少在府裡,如果能討好老太太,這就是她最大的依靠了。
請安倒是也不能空着手去,不然依着蘇幼清的性格說不到兩句話就會被打發着退下。
正巧庭院裡的槐樹早已經開了花,慕容夕便一大早的拉着菀葉去摘槐花,給老太太做上一些糕點送去。
老太太倒是很喜歡這些糕點的東西,嚐了幾口,問道:“我們的廚房什麼時候換了廚子了,往日的槐花糕甜的都有些發膩,今日吃着倒是很是爽口。”
老太太沒反應過來是因爲慕容夕在旁邊又配上了果子茶的緣故,沖淡了槐花的甜味。
蘇幼清笑笑:“就知道祖母愛吃,所以我就跟着下人學了一些,自己做來給祖母吃。”
老太太滿意的點頭:“平日看着你是一聲不吭,和你二姐一樣,但沒想到卻是個心細的。”
蘇幼清笑着將剩下的放回食盒,現在老太太一吃完,她是真不知道還可以說些什麼了。
倒是老太太看她乖巧,主動問道:“平時也不見你怎麼出門,你都待在屋子裡做些什麼?”
蘇幼清順着老太太最滿意的答案答道:“就是做一些女紅,看一些是詩書,偶爾也會練練字,幼清年紀小,心性不定,只有練了字,方纔覺得性子沒有那麼浮躁。”
這些話都把老太太逗樂了:“好好,到底是蘇家的女兒,是個知書達禮的,但是平日裡還是要與神都的貴女多走動走動,與她們說說話,對你的見聞也有幫助。”
有老太太這句話,至少蘇幼清不會再被大夫人一直關在府裡不準外出了。
老太太正說着話,竟是“哎喲”一喚,不斷的捶打着腿,旁邊伺候的婢女道:“老夫人定是風溼又犯了,奴婢來給你揉揉。”
蘇幼清被擠到一邊,不知如何是好,老太太沖她笑笑:“看來明日是要下雨了,我這老毛病才又犯了。”
蘇幼清點點頭,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只有道:“那幼清就先行回去了,祖母好生休息。”
老太太點點頭,菀葉提上食盒和慕容夕一起跟着蘇幼清走了出去。
蘇幼清嚮慕容夕抱怨道:“靈均,你以後可切莫讓我撒謊了,我明明是不會做那槐花糕的,要是以後老太太想吃,我拿不出來可怎麼辦?”
好像蘇幼清在心底也已經知道慕容夕不會久留了。
慕容夕笑笑,對着她安撫道:“小姐不必驚慌,我會給菀葉兩張配料的方子,只要照着上面做,小姐平日沒事再練練手,不會很難的。”
蘇幼清無奈的點點頭,慕容夕道:“其實剛剛小姐理當留下來的。”
蘇幼清當然也想,但她也有自己的顧慮:“可是,我什麼都不會,站在那裡,與祖母也說不上話,與其這般惹人厭,還不如早早的退下。”
慕容夕解釋道:“您是不會,可是那丫鬟是可以教你的,這風溼一到要下雨便會疼痛難忍,若是小姐知道怎樣減緩老夫的痛楚,不愁在這個家裡沒有安身之地。”
但是無論慕容夕怎麼說,蘇幼清都覺得自己在欺騙老夫人的感情,好像對她好就是爲了單純的上位一般。
慕容夕知道蘇幼清秉性善良,不願意利用他人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是府中之人卻不是這樣,他們趨炎附勢,趨的時府中燒的最旺的一把火,附的是權勢最高的人。
慕容夕對着蘇幼清道:“等會我會交給小姐一些按壓穴位的手法,可以減緩老夫人的風溼之症,我還會配一些草藥,小姐將其泡入熱水中,給老婦人泡腳,會有奇效。”
但是蘇幼清還在猶豫,她雖然知道這府中之人都是爲利益驅使,各走各的路,但是她不想變成這樣,這也是她這麼多年不想改變的原因之一。
慕容夕勸慰道:“這也是爲你祖母盡了一份孝心,也不是什麼壞事,就當是你在大夫那得了一個方子,回去減輕你祖母的痛楚。”
蘇幼清這才點點頭,可慕容夕卻暗自搖頭,蘇幼清這樣的性子,就算她真的幫她在這蘇府中謀得了地位,那她自己又可以堅持多久呢?
晚上的時候,慕容夕就去了和頤的房間,和頤正在房間裡抽着一杆水煙,這也是她在大夫人那裡習得的嗜好。白天伺候着大夫人,她怕身上有味道,從來不敢抽,只在晚上的時候過過煙癮。
慕容夕見了,和頤看了她一眼,對她道:“來了?”
“是。”
慕容夕淡淡的答道,和頤吐出一口煙霧,用煙桿指了指桌上的一個花瓶道:“你身爲蘇家的婢女,應該要習得儀態,今晚上就讓你頂着這個花瓶站一宿吧。”
慕容夕頂着重物站上一晚上毫無問題,畢竟她之前受過訓練,但是如果真的在這裡乖乖站上一晚上,和頤只會認爲她好欺負,以後就會變本加厲。
她對着和頤道:“實不相瞞,我也受過宮裡的規矩,儀態我認爲是不必練的。”
和頤的煙桿敲在几案上,冷眼看着慕容夕:“聽你這話的意思,你想反抗?”
慕容夕勾起脣角:“不敢,姑姑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我不做丫鬟,可以做醫師進入蘇府,既然這樣姑姑有何必想方設法的來爲難我,弄得彼此這般不好看。”
和頤起身,蔑笑道:“只要我與夫人一說,別說是醫師,就算是丫鬟,你也做不成了。”
慕容夕笑着福身:“那就請和頤姑姑和夫人拭目以待,我是否能憑着自己的本事留在這蘇府。”
和頤虛眼看着她:“你要能留在蘇府,我叫聲奶奶。”
慕容夕發笑:“我可沒您這樣的孫子。不過我要是你,我就不會把狠話放在前頭。這裡是神都,多的是能人異士,姑姑怎麼就能斷定我就只是個普通的丫鬟呢?”
和頤用煙桿敲着桌子,聲音一搭一搭的,慕容夕見着自己的話已然說到了此處,倒是沒什麼再留在這裡的必要了。遂直接打開了門,沒有行禮,徑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