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掉了兩片瓦,在正月的這個開端,軒轅琛就只能裹着寒風過了一個晚上。等到第二天清晨時,左炙伺候軒轅琛起身,卻發現軒轅琛的屋內有少許的溼意,擡頭一看,對着軒轅琛欣然道:“王爺,外面下雪了。”
軒轅琛打開房門,看到漫天的鵝毛大雪,像紛飛的柳絮一樣飄落下來,如果不是這刺骨的寒意,還真讓人分不清是冬還是春。
對面的慕容夕也纔剛醒來,打開門見到了來這個世界以後的第一場雪,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皚皚白雪,就像這個世間的清洗者,在每年的最末,將世間鍍上銀光,洗刷所有的黑暗。
軒轅琛看着她穿着單薄,皺了皺眉,對着她身後的丫鬟道:“回房把小姐的狐裘拿來給她披上。”
慕容夕直搖頭:“我可不想穿的跟個糉子一樣過着新年。”
拿了狐裘的丫鬟聽着這句,不知道是該給慕容夕披上,還是該放回去。
軒轅琛見着,走上前,拿過丫鬟手中的狐裘,緊緊將慕容夕纏住,慕容夕無奈,只有接受了軒轅琛的善意,她和軒轅琛並肩走出去,嘆道:“瑞雪兆豐年,今年的收成應該不錯。”
軒轅琛笑笑:“只是這雪太冷,邊疆的士兵們只怕是要受苦了。”
“怎麼朝廷都給不起禦寒的棉襖嗎?”
“給是給了,只是都派發的銀兩下去,經過一層層的剋扣,真正到士兵手上的也沒有多少了,他們大多爲了養家餬口,都選擇穿着舊棉襖,將銀兩給自己的父母妻兒。”
慕容夕看着軒轅琛眼裡深深的憂慮,他是戰場之王,熟悉士兵的一切,知道士兵的不易,可是對待朝廷對他們的不公,他卻做不了什麼。
這時,管家來稟告道:“王爺,人來了?”
慕容夕疑惑道:“大清早的,誰來了?”
軒轅琛但笑不答,只是道:“出去看看吧。”
慕容夕帶着驚疑走出去,走到大堂之內,發現來者竟然是青嵐,他在軍隊裡訓練了幾個月,高了也瘦了,而且也黑了不少。
青嵐見她來了,跑上去抱住她道:“女人,我來看你了。”
慕容夕點了點他的腦袋:“會不會叫人,叫姐姐。”
青嵐撇撇嘴:“我也沒見你比我大多少。”
“我整整大你六歲。”慕容夕看着原本只是糰子一樣可以任人揉捏的青嵐,才短短几個月的時間也生成了大人模樣,不由得想到自己是不是在這裡呆了太長時間了。
“行了,有話用了早膳再說吧。”軒轅琛看着青嵐抱着慕容夕遲遲不撒手,難免心裡有些不虞。
幾人入了席上,慕容夕問道:“你可回去看管家了?”
“看了,昨晚王爺安排我在中山王府上住了一晚,也祭奠了義母義父。”青嵐經過這幾個月的訓練,很會審時度勢,知道該說什麼話,才能麻痹對方。
慕容夕滿意的點點頭,端起桌上的粥喝了一口。
而皇宮之內,緊急軍情送到了正在棲霞宮用膳的軒轅非手上,慕容秋看着軒轅非緊皺着眉的模樣,不禁問道:“皇上這是怎麼了,剛剛還高興着,難不成是妾身惹你生氣了。”
雖然後宮不得干政,軒轅非不用回答慕容秋的問話,但軒轅非看了一眼慕容秋的肚子,還是道:“不是,只是邊境有緊急情況,突厥來犯。”
慕容秋掩嘴笑笑:“臣妾還以爲是什麼大事惹得皇上不開心了,我朝這麼多的良將,怎麼會怕他一個小小的突厥。”
軒轅非對着一個毫不懂政治軍事的女人哪裡說的下去,抿了嘴,不想說話,慕容秋也察覺到軒轅非情緒不對,乖乖閉了嘴。
軒轅非繼續用着小米粥,可是想着軍情卻越來越吃不下去,他最終放下碗筷道:“朕還有要事要處理,你先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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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秋起身,不捨道:“皇上這就走了。”
“嗯,你好好照顧肚子裡的孩子,朕晚點再來看你。”
軒轅非急急忙忙的踏出宮門,對着夫易道:“快去請攝政王進宮議事。”
欣穎見着軒轅非走了,對着慕容秋道:“娘娘,這次我們有機會了。”
“什麼機會?”
欣穎輕聲道:“突厥來犯,皇上若是覺得棘手,肯定會讓攝政王出兵,到時候偷偷藏在攝政王府的慕容夕就無人可護了。”
“本宮怎麼就沒想到呢?”慕容秋見着又有機會除掉慕容夕,心情甚是愉悅,自從張瑤被休,進宮說慕容夕藏在王府之後,她就日日寢食難安,總覺得慕容夕活着一天,她就不能安生的過日子。但苦於攝政王府戒備森嚴,她根本沒有動手的機會,現下,攝政王要出兵打仗,她想把慕容夕怎樣都可以了。
但是欣穎卻道:“娘娘,奴婢認爲,我們這次也不要輕舉妄動,讓張瑤去動手,她不是恨慕容夕嗎,我們借她之手,出了事,也就由她擔着。”
“這主意好。”慕容秋最喜歡借刀殺人這招,既除了自己的心腹大患,自己也無需擔什麼罪責。
素清在旁邊收着盤子,聽着慕容秋和欣穎的計策,眼眸抖了抖。
軒轅非這邊將軒轅琛召進宮來,商議良策。
此次突厥來犯,無非也就是因爲冬季太長,草原上缺少吃食,他們把附近的村莊打劫了個遍,能吃的都搶了,就差沒有擡着死人肉回去分而食之,現在他們攻城略地,也就是爲了能逼迫朝廷給他們糧食,讓他們生存。
但是軒轅非一直保持着鐵公雞的作風,一毛不拔,覺得非我族人,其心必異,給他們糧食就是給他們兵力,會讓他們壯大。可每年都這樣鬧一回,他確實有點支撐不住了。
軒轅非道:“我還是秉持着我之前的觀點,對他們招安,讓他們臣服於大金,畢竟他的鄰國就是魏國,如果我們不先下手爲強,只怕他會和魏國聯合起來,我們到時候就又多了一個對手。”
“九弟,你也知道,那些野蠻子都是貪得無厭之人,就算我們給了他糧食,他們也會三心二意,朝秦暮楚。”
“那就換一個新主,聽說突厥王有兩個兒子,若是我們能扶持一個上去,也不怕他們叛變。”
軒轅非想了想:“這倒是可行的方法,不過,你還是要帶兵鎮壓他們,再擁立新王。”
軒轅琛起身道:“給我三萬軍隊,一百石糧食。”
“要這麼多的糧食做什麼?”
“招安總需要甜頭,只要讓他們知道自己不會被餓死,人心就不會亂,也就會臣服於我們。”
軒轅琛與軒轅非商議完畢之後,慕容夕在攝政王府也接到了一封來歷不明的信,信上說等到軒轅琛走後慕容秋就會向她動手,讓她自己小心安全。
慕容夕推測能知道這種消息的人必定是慕容秋身邊的親近之人,可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到底是誰會給她送來這樣的信,又是誰知道她還沒有死。
可是不管是誰,慕容夕知道,她真的該離開了。
軒轅琛回到府上之後,派人準備去軍隊的行囊,他則跑到後院之中找慕容夕。
此時的慕容夕正坐在亭下煮酒,她用雪作爲水,以梅放入酒中,清酒之上,飄着朵朵梅花,軒轅琛見着她亭下悠閒,走了過去道:“青嵐怎麼不留下來多陪你一會兒?”
“他只向軍隊請了一天的假,昨日正午走,今日正午歸,軍紀是鐵令,不能違背。”慕容夕用楠竹做的酒提子給軒轅琛盛了一杯清酒。
軒轅琛拿起杯子聞了聞,只覺得酒香清冽,像後院開的梅花,風霜高潔。
他喝下一口,酒水在喉嚨絲滑間帶着少許涼意。
軒轅琛放下酒杯道:“突厥來襲,我會離開府上一段時間。”
慕容夕點點頭,她對這個早知道的事沒有太多驚訝,軒轅琛卻以爲她並不在意,心裡有些失落,對着她道:“我走了之後,你也會離開這裡,對嗎?”
慕容夕清淺一笑:“或許會,或許不會。”
軒轅琛帶着苦笑道:“有時候真想拿把金鎖將你鎖住,這樣你就永遠逃不了了。”
“世上最堅韌的鎖,也只能困住我的人,困不住我的心。”
“本來以爲能陪你過完這個年的,沒想到你我二人,就要這樣分別。”軒轅琛知道自己鎖不住她,也就不會強求她的留下。
“與君相遇,必有一別,與君相離,熟知又不會相逢?”慕容夕起身,對着軒轅琛道:“如果你以後真的如那日在山上所說,做了君王,那一定要使百姓安生,不要再讓戰亂叢生。”
“我答應你。”軒轅琛看着慕容夕,慕容夕笑望着他,最後還是忍不住走上去抱住了他,對着軒轅琛道:“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望君好自珍重。”
說完,離開了軒轅琛,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軒轅琛看着慕容夕的背影,帶着深深的疑惑,他始終不明白,慕容夕明明喜歡着他,卻又不肯接受他,明明捨不得他,卻非要離開他。是女人心太過海底針,難以捉摸,還是他們始終就差了相遇相守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