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死,他也覺得自己必須要死個明白。
他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這樣做局害他,若是不能知道結果,就是死他都不會甘心。
神懾天聽了,倒是問了他一句:“你覺得會是誰?”
二皇子思考了一會兒之後,開口道:“莫非是三皇弟?現在我和大皇兄都出事了,得意的自然就是他!”
神懾天默了默。
頓了一會兒之後,開口詢問:“你爲何不懷疑北辰邪焱和夜魅?”
二皇子聽他這麼一問,直接便開口道:“因爲父皇不喜歡四皇弟,那個有關於四皇弟的預言,相信縱然已經過了這麼多年,父皇也不會輕易忘記。北辰邪焱也不是傻子,他當然明白,父皇不會將皇位傳給他,既然如此,他算計我幹什麼呢?”
這話,倒是讓神懾天深思了。
是啊,他竟一直都沒有想過,北辰邪焱這麼聰明,怎麼會看不透皇帝的心性,怎麼會不明白,皇帝並不想將皇位傳給他?既是如此,北辰邪焱想要皇位的話……
會用什麼手段?
就當真只要點兵權,讓皇帝重視他這麼簡單嗎?難道就沒有想過……謀反?
看神懾天陷入沉思,二皇子只以爲神懾天是認同了自己的話,於是繼續開口道:“所以縱然這件事情裡面,得到利益的似乎是夜魅和四皇弟,我也並沒有懷疑過他們!”
也的確就是如此,他絲毫就沒有考慮過懷疑這兩個人。
畢竟在父皇的心裡,北辰邪焱絕對不可能在皇位之選。
事情到這裡,神懾天沉默之後,問了他一句題外話:“你後悔麼?”
二皇子也沉默了一會兒,接着他忽然笑了:“當年本殿下一念之差,擔心月家的人會毀了本殿下的前程,就起了殺心,如今走到這一步,是我咎由自取,說後悔……似乎也沒有後悔的資格。但是,時光如果重頭來過,我不會再這麼選。人,還是應該善良。”
善良!北辰喻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活到如今,怕就是這一個道理,學得最爲深刻了。
神懾天聽了,倒沒說什麼,只起了身,開口道:“既是你罪有應得,本君也無能爲力,你好自爲之。”
二皇子頷首,也並沒覺得多失望。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已經預料到,自己只有一條死路,神懾天來問,他之所以都願意說,那是因爲,他畢竟不是真的害北辰翔的那個人,可現在他要被處死的理由,卻是因爲他害北辰翔。
多多少少,他還是覺得自己在這一點上面,是冤枉的。所以,他心中的冤屈,需要一個渠道,來抒發出來,而神懾天的到來,正好就給了他這樣一個渠道。
他開口道:“君上慢走!”
神懾天轉身離開了。
而北辰喻,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忽然偏頭,看了一眼月疊影自盡的牢房,牆壁上,還有血跡,那血是月疊影撞牆自殺的時候,留下的痕跡。
這時候,他的思緒開始迴轉,忽然回到那一年,第一次看見月疊影的時候。
那個女子,穿着紅衣,是那樣的美豔,就跟牆壁上的血痕一樣豔麗,那時候,他是那般明確地聽見自己心跳加快的聲音,覺得她就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仙女。
一生裡面,也只有一回,他曾經那樣心動過。
是的,到如今回首,他當真是意識到,這一生裡面,他就只有這一回,是真真切切的愛過,至於爲什麼不愛了呢?
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久到他已經記不清她的容貌,自然……也就不記得當初爲什麼選擇放手,也不記得,爲什麼再看到那張臉,不再能掀起心中絲毫波瀾。
最終。
他們走到這一步,他卻不得不承認,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從一開始,就是他不應該招惹她,招惹了她之後,又不願意負責到底。卻還要責怪她不懂事,責怪她歇斯底里,要跟自己鬧出一個你死我活,最終讓自己沒辦法,痛下殺手。
如果那一年,自己沒有遇到她就好了。
北辰喻輕笑了一聲,看了一眼牆壁,最終也咬了牙,撞了上去。頭破血流那一刻,他似乎看見月疊影,站在他面前,對着他伸出手。
他聽見她在說,“當初是你說,我們生和死,都要在一起的,現在我來帶你走!”
鮮血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終究還是笑出聲來,看着那一抹不知是否幻覺而生出的殘影,也約莫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聽得自己輕聲道:“其實,疊影……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
倘若他當年善心一回,不起了那般惡念,他也不會被逼到如今這一步。
他看見自己的血染了滿地。
他是皇子,有作爲皇子的驕傲,與其被處死,他選擇自盡。
如今。
他欠她的,不管是不是還清,也都到此爲止了罷……
人啊,還是應該善良。
……
神懾天走出監獄的門口。
就聽見了裡面的一聲響,似乎是骨頭迸裂的聲音,他腳步微微頓了頓,略一思索,便猜到北辰喻怕是自盡了。
但是,他並沒有回頭。
北辰喻的命數,已經盡了。他做出來那樣的惡事,就是神懾天有能力,也不願意幫他。既然這樣,自盡了,還能死得體面一些,所以他也不欲去管。
走出牢房之後。
他又往外走了幾步,帶着聖氣的聲,方纔緩緩響起:“還準備等我請你出來嗎?”
北辰邪焱聞言,輕笑了一聲,他根本就沒有打算隱匿身形,自然不會意外神懾天能發現他。
他走出來,掃向神懾天,優雅地道:“焱猜,眼下就是焱不來,你也會去找焱。因爲,你有許多問題想問!”
神懾天直言不諱:“不錯!我的確是有問題想要問你!”
“既然這樣,便找個地方吧!”北辰邪焱優雅一笑,率先在前頭帶路。
神懾天也不多話,很快地跟上。
客棧。
一間雅間,只有他們兩個人,在桌邊對坐,桌子上面放了酒。
北辰邪焱緩聲道:“此處,隔音效果很好,君上想問什麼,儘管問!”
神懾天卻是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說了,我不與你搶夜魅,你就喚我師尊嗎?如今,本君可沒與你搶她”
北辰邪焱睨了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眸中卻是魔邪之氣,慢條斯理地道:“是啊,但是,當初是你主動放棄爭搶的嗎?是夜魅選了焱!”
這話,讓神懾天忍不住大笑起來。
卻也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盯着北辰邪焱,言歸正傳:“相信你應該知道,我想問什麼!”
北辰邪焱伸出手,拿起酒壺,給他們二人倒茶,同時,慢條斯理地開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話,就是讓神懾天儘管問了,不管問什麼,他都會回答。
既是如此,神懾天當然也就直接開口問了了:“本君想知道,二皇子和大皇子這一次出事,是不是你和夜魅在背後搞鬼?”
“是啊!”北辰邪焱直言不諱。
想要神懾天不懷疑,自然就要先取信神懾天,讓神懾天認爲,自己信任他,對他沒有保留。
此事若是否認,神懾天只會更加懷疑,北辰邪焱深諳人心,自然知道必須承認。
神懾天聽了,倒是沒覺得意外,只是有些意外的是,北辰邪焱竟然直接就承認了。
他卻還是問了一句:“但是本君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夏醇唯爲何會幫你們?”
夏醇唯在三十多年前開始,就是皇帝的人,在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就一直效忠皇帝,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隨隨便便的背叛皇帝?畢竟夏醇唯比誰都清楚,他現在得到所有的榮華富貴,都是因爲效忠帝王得來的。
所以,這一點,神懾天的確是沒想明白。
北辰邪焱已經倒好了酒,放下酒壺,直接便緩聲道:“夏初墨!她得罪了夜魅,夏醇唯想要保住她,自然就要幫我們一件事。”
見他真的是知無不言,並且還將事情都說的很細緻,神懾天甚至都要覺得,自己此刻懷疑北辰邪焱有別的想法,懷疑北辰邪焱在誆騙自己,這是不是小人之心了。
他頓了頓之後,又開口道:“方纔二皇子倒是提醒了本君一點,他認爲你不可能是幕後的人,理由是陛下因爲預言的事情,對你有戒心。既是如此,你打算如何登上帝位?倘若陛下不讓位,便謀反嗎?”
他的確是能默許北辰邪焱爭奪皇位,他還願意在北辰邪焱需要幫助的時候,助他一臂之力,但是……這不意味着,他贊同北辰邪焱造反,畢竟若是這般,危險的就是皇帝了。
北辰邪焱聽了。
倒是端起了酒杯,似笑非笑地看向神懾天,緩聲道:“很簡單啊,父皇如今能用的,就只有四個兒子!二皇兄已經出事了,大皇兄如今在風尖浪口。焱只需要,繼續延續下去,除掉大皇兄,再尋機除掉三皇兄,不就沒什麼事了嗎?父皇就是不喜歡焱,又能如何呢?難道他還能把皇位,傳給外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