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聞言,不由得神情一頓,她不是沒有心計的人,可竟是宋元青提起,她才恍然大悟。
是啊,喬頂祥這一去世,擺在她面前的還有另一個重大利害關係,就是她跟喬治笙的婚姻。
以喬治笙的性子,他若是不想,又沒了顧及,誰還能逼得了他?
這幾日她光顧着替喬治笙難過,渾然不覺自己的利益也被牽扯其中。
見宋喜明顯的臉色一變,宋元青誤會她是擔心在外無所依靠,所以很快說道:“小喜,別怕,我會叫人給喬治笙帶話,再重新跟他談談。”
話音落下,宋喜停頓幾秒,猶如大夢初醒,眼神清晰明瞭的回道:“爸,我跟你商量件事兒。”
“你說。”
“如果喬治笙不想再繼續這份婚姻關係,無論如何,你別爲難他。”
宋元青看着宋喜的臉,似是想從她那張坦然自若的面孔上看出一些端倪,然而宋喜只是面帶微笑,輕聲說道:“以前不認識他,大家各爲其利,趕鴨子上架,現在我跟他熟了,我拿他當朋友,我不想再強迫他爲我做些什麼…”
說罷,頓了兩秒,宋喜又自信補道:“而且我相信以我們兩個現在的交情,就算沒有這張結婚證,我有事兒,他依然會幫我。”
宋元青認真的看了宋喜半晌,“是喬治笙讓你跟我這麼說的?”
宋喜看出宋元青眼中的狐疑和隱忍的不悅,微笑着說:“不是,我跟他現在的確相處不錯,我最近一直在幫他治失眠,他還拐彎抹角的幫我搞定了定職論文,爸,你要相信我的人品,讓他跟我做朋友就這麼難嗎?”
宋元青望着她,看了幾秒才無聲的嘆了口氣:“爸怕他欺負你。”
宋喜聞言,莫名的心底就有些觸動,所以微紅着眼眶回道:“爸,我一直沒覺得他欺負我,反而是我倆這種關係,很多時候我都覺着是咱們欺負人了。”
宋元青終於別開視線,不無感慨的說:“整個夜城要說誰有一手遮天的本事,我也只能想到喬家,若非必要,爸也不會把你託付給他,你不開心,他也不高興,你不用每次都報喜不報憂,喬治笙我不熟,但他爸是什麼樣的人,我最瞭解不過,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在外一定沒少受委屈。”
宋喜眼眶更紅,隔着桌子去握宋元青的手,努力微笑着道:“受點兒委屈算什麼?你說過,這年頭沒受過委屈的,幹不成什麼大事兒。”
宋元青緊緊握着宋喜的手,忍着眼淚,半晌才道:“爸讓你受委屈了。”
父女兩人聊了半個多小時,宋元青終於答應宋喜,無論以後喬治笙做出怎樣的決定,以前的事情就算翻篇兒,他也不會再拿喬頂祥的把柄威脅喬家人,用宋喜的話說:“死者爲大,不管外界怎麼評價喬頂祥,在我心裡,他就是個挺和善的老爺子,人死如燈滅,以前的事兒,也都散了吧。”
宋元青尊重宋喜的決定,因爲他這個女兒說一不二,還要面子,既然如此決定,就一定有她必須這麼做的原因。
他以爲宋喜是吃定了喬治笙,所以纔會如此不在乎這份護身符,可事實上,宋喜任何把握都沒有,她唯一憑藉的,就是本心。
她都是從心裡不想再跟喬治笙維持着你不情我不願的婚姻關係,所以他要解除,她沒理由死皮賴臉的扒着。
再說的高風亮節一點兒,她還他自由身,讓他以後可以想幹嘛就幹嘛。
從宋元青那裡離開,宋喜在回去的路上,心中忽然有些失落,甚至是莫名的害怕。
之前她總想喬治笙打給她,可現在她有些怕他打給她,因爲也許兩人再坐到一起,聊的就不是他家裡的事兒,而是他們之間的事兒了。
算上他之前‘贈’她的那段保護時間,林林總總,兩人已經認識半年多了,半年,原來宋喜以爲度秒如年,可現在一眨眼,就這麼混過來了。
若是當真能撐到三年,想必三年也是彈指一揮間。
宋喜沒再想給喬治笙打電話,連元寶那邊都沒問,他若是想找她,自然會打給她。
果然,在喬頂祥去世後的第五天,宋喜接到喬治笙打來的電話,看着屏幕上不停閃現的‘s’字樣,宋喜遲疑了四五秒鐘才接。
“喂?”她努力做到聲音如常。
手機中傳來喬治笙的聲音:“今天有空嗎?”
宋喜應聲:“有,什麼事兒?”
喬治笙說:“晚上下班直接回翠城山,我有事兒跟你說。”
宋喜聲音如常:“好。”
電話掛斷,宋喜如常工作,臉上心裡都分外坦然,直到下班開車回家,鑰匙插進門裡的剎那,宋喜猛然間想到,萬一,萬一喬治笙提了離婚,她要怎樣的表情迴應?
坦然?
微笑?
比微笑更多?
告訴他這也是她想要的?
心亂如麻,宋喜索性不管這些,開門站在玄關,換鞋後徑自往裡走。
客廳的燈是亮着的,但是喬治笙不在,宋喜猜他在二樓主臥,她先回了三樓房間,本想放下包就去找他,可事實上她卻坐在牀邊出神,幾乎半逃避一般,遲遲不肯行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十分鐘,也許半小時,宋喜手機忽然響起,她掏出來一看,發現是喬治笙打來的。
看開今兒是必須要當面鑼對面鼓的聊一聊,跑不掉了。
宋喜接通電話,開口道:“馬上,我剛收拾了點兒東西。”
喬治笙意外的好性子,不急不緩的說:“我等你,忙完了下來一趟。”
“好。”
掛斷電話,宋喜腦中不由得想到一句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雖然這話跟當下的意境並不太對,她跟喬治笙都不是將死之人,但可能是待會兒他要提離婚的事兒,所以眼下是她格外的柔和。
畢竟同一屋檐下這麼久了,總有點兒情面的。
宋喜到家就習慣換睡衣,今兒也沒換,直接下午二樓找喬治笙。
房門敲響,裡面傳來她低沉的聲音:“進來。”
宋喜推門而入,拐過死角,看到坐在沙發處的喬治笙,他還是慣常的一身黑色,正在抽菸,或者說煙一直沒斷,因爲菸灰缸裡面已經鋪滿了一層,滿屋子的煙味兒。
宋喜心底早已亂如麻,嘴上卻如常道:“找我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