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的人們,很難理解對於1886年的世界來說磺胺意味着什麼。
雖然在21世紀的時候,因爲磺胺各種各樣的毛病,以及抗生素等藥物的使用,磺胺已經漸漸消失在很多人的視線之中了,但是對於19世紀末的人們來說磺胺無疑就是超級神藥!尤其是這個時代的細菌還沒有受過藥物的作用,耐藥性幾乎爲零的情況下,磺胺的效果更是厲害的驚人!
所以總的來說,約翰的話並沒有太過誇大。
不過沃爾夫岡教授此時可顧不上分辨約翰這些話的真僞,他現在一門心思全都集中到了這三種磺胺藥物的價格和療效上,皺了皺眉頭說道::“也就是說,這一瓶磺胺藥的數量比阿司匹林要少,但是價格最低是十馬克?”
一瓶磺胺藥只有二十粒,但是價格卻在十馬克以上,相比較於五馬克一瓶但是卻有五十粒的阿司匹林來說,這個價格確實要高上許多。要知道,這個時代德國人的人均收入還不到一千馬克,而這些錢要養活自己的妻子、孩子,一瓶十馬克的價格可真是不便宜。
“或許是十五馬克,甚至二十馬克!”
聳了聳肩,約翰笑呵呵的補充解釋道:“目前只是確定它肯定是十馬克以上,但是具體定價多少,要等到最終成本確定下來之後才能知道了。
他當然明白沃爾夫岡教授的顧慮,但是肯定不會因此就定出一個低價格出來。雖然這些藥物幾乎沒什麼研發成本可言,但是約翰卻不會在定價的時候忽略這個因素,畢竟他以後不可能一個人就“發明“所有的藥物。而另外一方面的話。定價高昂也可以一定程度上抑制住醫師們的“大手大腳”,讓他們嚴格按照亨氏製藥推薦的劑量使用,從而減少對病人的傷害!
這可不是約翰在杞人憂天。
在真正的歷史上,阿司匹林被拜耳公司製造出來之後,醫師們把它們當成了一種萬能藥來使用。一個病人一天的劑量甚至可以多達二十五片!也就是說,他們兩天就可以像嗑瓜子一樣磕掉一瓶阿司匹林,而醫師們甚至會鼓勵他們吃得更多一些!
約翰沒興趣做普濟衆生的善人,不過同樣希望自己的藥物不會成爲害人的兇手。
沃爾夫岡教授當然不會去想到這一點,不過對於約翰嘴裡說出的價格,他只是稍一糾結之後眉頭很快就舒展開了。他不知道亨氏製藥研發、生產磺胺需要多少成本。不過十幾馬克一瓶的定價雖然很高,但是相對於它的療效來說,沃爾夫岡覺得還是可以接受的。
當然,一切都必須在它們真的有效的前提下!
想了一想之後,沃爾夫岡教授突然開口問道:“亨特拉爾先生。您對這種……唔,磺胺藥物真的很有信心嗎?”
“當然!”
抖了抖眉毛,約翰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那好!”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沃爾夫岡教授沉聲道:“我們的病房裡剛好有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兒,初步診斷結果是腦膜炎……女孩兒的情況非常的不好,恐怕撐不了幾天了,你認爲我們可以現在就用它們試一下嗎?”
剛纔約翰嘆道磺胺嘧啶的適應範圍時,曾經說過腦膜炎就是其中之一。雖然沃爾夫岡教授不知道他事怎麼知道這一點的。不過對於約翰他現在已經是相當的信任,所以下意識的便找出了病房裡現在最危急的一個病例!
“現在?”
突如其來的要求讓約翰心中頓時一驚,不過在沃爾夫岡教授灼灼的目光注視下。他的表情很快就放鬆了下來,點了點頭道:“沒有問題,先生!”
如果真是腦膜炎的話,而且病人病情非常重的話,對於磺胺藥物的第一次臨牀應用確實是個極大的考驗。要知道,哪怕在一百多年後腦膜炎也是一種非常嚴重的疾病。醫師們稍有不慎都會導致病人的死亡,何況在這個時代?
不過……
現在可不是糾結病人的病情是不是太重。藥物能否起到效果的時候,出於一名醫師的職業責任感。約翰不允許自己爲了確保藥物的成功而放棄救治病人!
只不過在微微猶豫了一下之後,約翰突然接着說道;“沃爾夫岡教授,可以讓我看一看她的病歷資料嗎?另外,我還想親眼見一下病人,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是重新檢查一下,可以嗎?
“檢查病歷資料?重新檢查?”
聽到這個要求之後,沃爾夫岡教授的臉色一沉,眉頭頓時又皺了起來。
自己已經確診了的病人,一個外科醫師竟然想要重新檢查?這對於內科學教授來說無疑是一種質疑,同樣也是嚴重的挑釁!哪怕沃爾夫岡教授非常看好約翰,而且兩人私下裡的關係也相當不錯,這個要求依然是讓人難以接受……
“沃爾夫岡教授,您千萬別誤會!“
眼看到內科學教授一臉的陰沉,約翰也明白自己恐怕是說錯話了,連忙擺了擺手陪笑道:“我並沒有質疑您的診斷的意思,不過……“
“不過什麼?“
微微眯起雙眼,沃爾夫岡教授冷聲追問道。
心中暗暗嘆了口氣,約翰無奈的解釋道:“教授,您應該知道我在一年前曾經發表過一篇論文,是有關椎管內穿刺技術的吧?“
“啊?嗯,我看過那篇論文,非常的有意思。”
先是微微一怔,沃爾夫岡隨即就點了點頭。自從把第一個急性闌尾炎的病人推薦到外科之後,沃爾夫岡教授就開始關注起了約翰的所有研究,論文是肯定都看過的,只不過因爲了解還不太多的緣故,像椎管內穿刺技術他一直都用在病人身上過。現在突然聽約翰提及這種技術,沃爾夫岡這纔回憶起那篇論文,約翰在其中可是很清楚的說明過,抽取腦脊液檢查對腦膜炎的重要作用!
想起此事之後,沃爾夫岡教授的臉色頓時緩和了許多。
而趁着對方臉色好轉的機會,約翰馬上就接着說道:“教授,我想您應該也知道我在外科樓有一個實驗室,專門用來做血液和細菌學的檢查吧?“
“當然知道!“
這一次沃爾夫岡教授沒有任何猶豫,馬上就點了點頭。
那個被約翰命名爲檢驗科的小實驗室,在夏洛特醫院可以說是相當有名的,因爲這是第一次有人在醫院裡設立一個實驗室。而且沃爾夫岡教授還知道,每當有做完闌尾切除術的病人出現感染跡象,這個檢驗科的人都會對他們進行細菌培養,聽起來似乎還挺有道理的……
微微一笑,約翰接着解釋道:“我個人認爲,給腦膜炎的病人做血象檢查和細菌培養,將是非常有利的診斷證據。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這個病例就可以嘗試一下……”
“可以!”
這一次沉吟了片刻之後,沃爾夫岡教授最終站起身,答應了約翰的請求。
如果約翰只是在質疑他的診斷結果,那麼就算脾氣再好、兩人關係再密切,沃爾夫岡教授恐怕也無法接受這種侮辱。但是如果對方提出了全新的檢查手段,利用的是他還未曾理解的椎管內穿刺術和血象檢查等手段,那他的反應就沒有那麼激烈了。
好奇心和求知慾,內科學教授可是從來不缺的。
不過正準備帶着約翰去病房的時候,沃爾夫岡教授有些好奇的問道道:“亨特拉爾先生,聽起來的話,你對腦膜炎似乎也有研究?”
“呃……以前研究過一段時間,哈哈。”
揚天打了一個哈哈,約翰含含糊糊的應了一句。
作爲一名外科醫師,約翰前世確實很少接觸到腦脊髓膜炎這種疾病,不過腦袋裡面好歹存的有相關的知識,知道的恐怕不比這個時代的內科醫師們少多少。當然,或許他的診斷經驗沒有沃爾夫岡教授那麼豐富,但是別忘了,約翰的手下有着全歐洲第一個檢驗室,同時他還是椎管內穿刺的發明者,不管是做血象和腦脊液檢查,還是做細菌學的實驗,恐怕都是這個世界上的獨一份!
所以無論怎麼看,約翰都有着十足的信心。
對於約翰的回答沃爾夫岡只是目光閃爍了幾下,之後便點點頭道:“好吧,亨特拉爾先生,我們現在就可以去病房看那位年輕的病人,不過我希望你能明白一點,那就是這種磺胺藥恐怕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我明白的,教授!”
深吸了一口氣,約翰表情嚴肅的沉聲道。
他當然非常的清楚,沃爾夫岡教授所謂的情況嚴重是什麼概念,那意味着如果自己不插手干預的話,那女孩兒的命運幾乎已經註定了!
只不過對他來說,一方面是出於醫師的責任感,碰到這種情況時不容退縮,而另外一方面的話,他對磺胺藥物也有着很大的信心!磺胺嘧啶比較容易通過血腦屏障,本來就是腦膜炎的首選藥物之一,如果診斷確定的話把人救回來的機率還是不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