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九章 異動

“成歡。”

暗啞的聲音裡帶着無邊蕭索,那人從暗處走出來,路旁宮燈昏黃色的光幽幽地照在他臉上,正是蕭紹昀。

他像從前一樣披着暖和的大氅,但他周身的氣息無端端地冷如寒冰,唯有幽幽目光中有一絲暖意,卻誰也溫暖不了。

秋月一個箭步上前,護在了白成歡身前,如臨大敵地看着突然出現在這裡的廢帝。

蕭紹昀望着那些忽然將她團團簇擁住的宮女,心頭悲涼之感比這肅寒的天氣還要冷上幾分。

從前,他也曾牽着她的手在這深宮的夜裡徘徊,無論她是歡喜,還是傷心難過,兩個人總歸是相依爲命的。

可眼前鳳儀端莊的女子,已經不是他的皇后了,他們之間,終究遙不可及,甚至此時能夠站在她的面前了,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白成歡的眼神也只在他身上放了一瞬,微微退步,轉身就走。

上一次在軍營相見,或許因爲揭開前塵往事的緣故,她心裡只有憤怒,控訴。

可是這一刻,即使有一剎那的憐憫從她心頭掠過,她也不知道再次見到這個人,還能說什麼。

“成歡!”

蕭紹昀在她身後茫然地喊了一句,卻無法讓她停下腳步,白成歡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帶着此生不復相見的意味,那樣決絕。

蕭紹昀站在寒風瑟瑟中,心口的位置,像是被徹底掏空。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他只是想來跟她告別,告訴他,自己即將遠行,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是他再也沒有先離去的機會了,他永遠只能是那個被她拋下的人,因爲他辜負她良多。

“總算是見了最後一面了……不,應該是說讓她看了你最後一眼了,滿意了嗎?”

衛婉悄然站在蕭紹昀身後,見他這樣失魂落魄,有些高興,覺得看到那個人如此無情,他總該死心了吧,可又覺得難過,他寧可如此絕望地看着那個人離去,也不曾回頭看看,他身後站着的自己。

“難道你不滿意?”

在聽到衛婉聲音的一剎那,原本衰頹絕望的人立刻就想一隻刺蝟一樣豎起了全身的刺,回過頭來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氣氛立刻就變成了針鋒相對。

衛婉笑了笑:

“我自然滿意,看到你今生都無法得到所愛,我覺得很滿意。”

“衛婉!”

蕭紹昀咬牙切齒地吐出了兩個字,拂袖而去。

衛婉的笑容還無所謂地掛在臉上,彷彿能把蕭紹昀氣得暴跳如雷,簡直就是一種莫大的興趣。

白成歡出流明殿的時候,自以爲悄無聲息,卻忘了她如今已經是皇后之尊,就算不是赫赫揚揚,身邊跟出來的人也足以引人注目,更何況是時刻看着她的皇帝。

她走回檐下側門的時候,蕭紹棠正負手立在那裡看着她。

她仰起頭,蕭紹棠就從臺階上向她伸出手,眼中還是盛滿了笑意:

“這麼冷,要去透透氣也罷,怎麼去了這麼久?”

“久嗎?前後還不過一刻鐘呢。”

白成歡將手遞給他,上了臺階,微笑着看向他:

“不問問我去了哪裡?”

“不問,這是我們的家,你在自家家中走動,我還刨根問底做什麼?”

蕭紹棠伸手緊緊地抱住了她,兩人的頭冠和髮飾輕輕地撞在一起,他低低的聲音在她耳畔徘徊:

“你心裡只有我,我什麼都不怕。”

白成歡聽了,先是一怔,隨後眼裡的笑意逐漸深了起來。

是的,他不是不知道她遇見了誰,但是他和蕭紹昀是不一樣的。

他相信她的心裡眼裡只會有他,他也不會像當年蕭紹昀殺了姚澤嘉一樣去對付蕭紹昀。

這樣的一個人啊,真好。

安西郡王和榮平郡王一起出來散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帝后相擁而立的身影。

安西郡王趕忙轉過身,嘿嘿笑了幾聲: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帝后情深,乃是社稷之福啊!”

榮平郡王卻盯着他們看了一會兒,才轉身同安西郡王一同避開,緩緩道:

“能同心上人終成眷屬,現世安好的人,都是有福氣的。”

安西郡王就看着榮平郡王目露詫異:

“聽賢侄這口氣,可是有了心上人?”

“嗯,有了。”

榮平郡王在宗室裡,是出了名的冷清貴公子,沉默不多話,身爲宗正的安西郡王爲他的婚事也沒少費周折,此時見他承認得如此乾脆,安西郡王立馬就追問了下去:

“好,好極了!賢侄只管說是哪家閨秀,王叔給你做主請皇上賜婚!”

“不急。”

榮平郡王還是那般沉默寡言。

安西郡王心裡已經開始將京城如今的閨秀全都在心裡過了一遍,準備回去與富人好好說說這事兒,讓夫人親自出馬去辦這件事兒。

白成歡與蕭紹棠回到流明殿中的時候,虢國夫人李氏還在,威國公夫人已經不見了人影。

“孃親,徐夫人呢?”

白成歡問李氏。

李氏也有些納悶:

“方纔正說着話,就見有人來尋她,嘀咕了幾句就走了,說是府中有什麼事,也等不及你回來了,就先回去了。”

家裡人除了還未回來的徐成樂,都來了宮中赴宴,能有什麼事兒?

白成歡想了想不放心,再看看蕭紹棠那邊,威國公和徐成霖也正在向蕭紹棠告辭。

“家中發生什麼事了?”

孃親的性情白成歡知道,一般的事情絕不會讓她做出在宮宴中途退場的事情。

威國公尷尬地看了白成歡一眼,沉默不語。

還是徐成霖開了口:

“不必擔心,只是一些小事,我和父親這就回去,隨後再讓人進宮跟你稟報。”

而一邊的大臣們,早就在盯着這邊的一舉一動。

衆目睽睽之下,白成歡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多問,只得讓他們出宮回府,但是白成歡的心上還是蒙了一層無形的陰霾。

接下來的宮宴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只不過女眷們誰也不敢說什麼,過了亥時,夜漸漸深了,這場除夕宮宴才結束。

蕭紹棠與白成歡也回了他們住的華清殿。

按照大齊慣例,皇后的居所向來是上陽宮,但是上陽宮已經封鎖多年,而且在白成歡心裡,那是喬皇后的地方,裡面還供奉着喬皇后的牌位,她並不願意去攪擾她。

而昭陽殿和華陽殿,因爲曾經是廢帝蕭紹昀和廢后衛婉的住處,也被蕭紹棠劃了出去。

而宮中原有的幾位孝宗皇帝留下的太妃太嬪,這個時候已經不適合再住在宮裡了,都紛紛出宮修行了,工部最後就將後宮中最完好的華清殿修葺一番,給新帝做了住處。

而大齊後宮也並沒有皇帝與皇后分宮別居的規矩,蕭紹棠與白成歡也就還如同在秦王府之時一樣住在一處。

盥洗過後,白成歡還是坐在軟榻上不肯去睡,懷裡抱着個暖爐,在燈下極是靜默。

蕭紹棠知道她在擔心威國公一家人。

他走過去,將穿着寢衣的她攬進懷裡,竭力安慰她:

“怎麼還不睡,難不成真的準備守歲?明日還要祭祖,舉行元旦宮宴,你不好好休息怎麼行?你也別太過擔心威國公府,你放心,徐世子也說了,是一些小事,明日威國公夫人定然還是要進宮的,到時候你儘可問問她。”

“若是小事,怎麼會驚動得他們全都回去?”

白成歡始終是不能放心,支着額頭靠在他懷裡憂心忡忡。

蕭紹棠想了想,就道:

“我已經命人出宮去威國公府打探了,想來一會兒就會有消息遞進來。你要是實在不放心,我陪着你再等等。”

“好。”

白成歡應了一聲,乖巧地伏在了他的懷裡。

外面的風聲漸漸大了起來,更顯得已經被裝扮得煥然一新的室內溫暖靜謐。

空曠卻不寒冷的大殿內,蕭紹棠驀然開口:

“成歡,他給我遞了摺子,想要離開京城。”

懷裡的人遲遲沒有聲音,過了一會兒,蕭紹棠都要以爲她睡着了,才聽到她低低的聲音:

“他既然想離開,那就,讓他走吧。”

“好。”

蕭紹棠毫不遲疑地答應了。

這麼一個讓人心裡不舒服,殺又不能殺的人,留在他們能看見的地方,始終就如同人眼底的一粒沙子,不致命,卻足夠噁心人。

雖然他也曾經想過,就讓他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夫妻恩愛,生兒育女,對蕭紹昀來說未嘗不是一種折磨。

可他不想再看見成歡再時不時被過去的陰影籠罩,鬱鬱寡歡。

過了一會兒,白成歡又悄聲地跟蕭紹棠說起今晚的晚宴上,女眷這邊的種種風聲,後來說着說着聲音就漸漸地低了下去。

蕭紹棠也只靜靜地抱着白成歡在軟榻上窩着,一直過了差不多兩刻鐘,他才小心翼翼地低頭查看,她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畢竟是有孕在身,雖然白成歡孕吐並不多,但是日漸嗜睡,這一日忙碌下來,到了這個時候,也是睏倦不堪了。

這會兒說着話,就已經睏倦地睡着了,卸了妝的眼瞼下還帶着憔悴的青影。

蕭紹棠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回牀上,望着她越發瘦了幾分的臉,輕輕嘆了口氣。

他真不知道是懷孕這件事太辛苦,還是做皇后這件事太過辛苦。

從前那個神采飛揚,可以跟他日夜行軍都還是神采奕奕的女子,做皇后不過短短的半個月時間,就已經疲累成這個樣子。

偏偏無論是哪一種,都是他無法替她分擔的。

殿外傳來輕微的說話聲音,已經做了御前侍衛的三喜從宮外回來了,搖蕙走了進來,正要稟報,蕭紹棠就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搖蕙這纔看見熟睡過去的白成歡。

她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對三喜擺擺手示意他稍等。

三喜就站在一邊盯着搖蕙看。

搖蕙早就已經不是虢州白家那個鄉下買來的丫頭了,跟着白成歡這麼久,高門大戶也見識過了,刀光劍影也見識過了,甚至如今也成了皇后娘娘最爲倚重的人。

這一切,對她來說都像是做夢一樣,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的閱歷和性情,都變得豐富而沉穩。

就像此刻三喜盯着她看,她也絕不會如普通女子那樣,惱羞成怒或是羞澀躲避,而是迎着三喜打量的目光,神情坦然的望了過去:

“吳侍衛可是有什麼想說的?”

三喜這才淡淡的撇開了目光,面上波瀾不驚:

“無事。”

他也是才發現搖蕙這個小丫頭,不知不覺中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而已。

搖蕙也不再說話,兩人默然相對,站在外間等侯蕭紹棠。

蕭紹棠將白成歡親手安頓好,才重新披了外衣走了出來。

“威國公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蕭紹棠心裡很清楚,威國公府今晚的異動絕不是什麼小事兒。

可在三喜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卑職去了,並沒有見着威國公府的主子們,但是卑職打聽過了,說是府裡一個姨娘惹出了什麼事端,驚動了威國公與威國公夫人,將那姨娘拘去了正院。”

“卑職到那兒不久,威國公府就已經內外禁止出入,開始查人了,卑職怕被威國公府的人發現,也就先回來了。不過卑職想着,區區一個姨娘,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兒。”

區區一個姨娘……威國公府中,能惹事兒惹到這個地步的,大概也就只有朱姨娘了。

蕭紹棠沉吟了一番,就命三喜跟搖蕙都下去,將滿腹的疑問暫時收了起來,進了內室,在白成歡身邊躺了下來。

白成歡黑甜一覺,睡到天光大亮才醒來。

眼見着就要誤了祭祖的時辰,鍾嬤嬤在外面急得團團轉。

且不說這皇家祭祖可不是平常人家能比的,就說平常人家,也斷然沒有大年初一,家中婦人睡到這個時候的呀!

偏偏皇上還不許人叫皇后娘娘起來,這要被大臣們知道了,定然會對皇后娘娘一番苛責!

白成歡朦朦朧朧中清醒的時候,第一個念頭也是如此

“搖蕙!鍾嬤嬤!什麼時辰了?!”

做皇后的第一個新年元旦日就起晚了,白成歡心裡又慌又亂。

快速梳洗妝扮完了之後,白成歡踏出了華清殿的門,蕭紹棠讓人準備的肩輿早已等候在外,四喜在一邊侯着。

“皇后娘娘不要着急,皇上已經吩咐過了,等您過去了再開始,不會晚的!”

見白成歡急匆匆的樣子,四喜就出聲勸道。

事已至此,白成歡也不好再說什麼,上了肩輿,一路朝着宮中祭祖所在的太清宮去了。

第八章 魂歸來兮第六百五十五章 駿馬第六百一十一章 低頭第二百五十二章 要求第六百七十二章 家人第五百一十四章 管閒事第六百二十一章 崩潰第一百九十八章 京中茶館多第六十三章 君心似流蘇第七百六十九章 猜疑第七百三十八章 杜絕第四百三十二章 繼續砸第五百三十七章 僵持第三百三十三章 我回來了(依舊二合一)第二百三十四章 舅母第三百零六章 相見第七百五十四章 抄家第二百八十二章 風月第三百九十三章 苗頭第六十五章 今生姓,前生名第四百零九章 朱姨娘第二百九十一章 撞見第八百二十七章 懼內第一百七十五章 人要惜福第五百八十七章 定下第三百一十九章 忠告第七百七十四章 代價第八百零五章 溺愛第八百二十五章 再孕第三百七十六章 離心第七百零二章 成全第一百零五章 情不自禁第二百四十八章 秦王叔第五百六十五章 認清第二百九十四章 野心第一百一十二章 秦王無雙第七百五十一章 主意第三百六十八章 復發第四百八十章 鬧騰第四十六章 無路可走第四百二十八章 流明殿第四百零七章 心胸第七百三十三章 謊言第六百九十七章 生個娃吧第七十九章 侄兒上門第十三章 千字文第七百六十九章 猜疑第七百三十二章 心虛第七百二十四章 皇位第三百五十三章 金磚第四百零一章 朋友妻不可欺第一百七十五章 人要惜福第四百一十六章 輿圖第二百五十三章 算什麼東西第二百八十七章 相爭第七百零三章 豁達第三百章 小心思第二十二章 悲天憫人第六百九十八章 燒紙第一百二十章 君臣之分第九章 她是這樣痛嗎?第二百六十章 對策第五百一十四章 管閒事第五百四十九章 雪殤第二百二十五章 解鈴人(爲納蘭清瑤和氏璧打賞加更!)第二百三十九章 什麼樣的人第五百五十六章 攔路第六百七十五章 回家第五百九十章 在意第七百零八章 夜來第一百六十九章 她後悔了第二百五十四章 親事第六百四十八章 告別第三十章 往事第三百六十七章 舊病第六十六章 初露端倪第二百二十四章 肉中刺第六百八十九章 爭功第七百二十三章 入主第三百六十八章 復發第五百八十一章 給誰做小?第二百八十一章 忠肝義膽第六百三十四章 不堪第四百八十四章 到京第六百五十七章 最重第三百四十三章 何德何能第八章 魂歸來兮第七百六十七章 出氣第一百二十五章 姐妹籌謀第四百零五章 你是誰?第三十四章 以我爲天第八百章 天真第二百八十二章 風月第四百五十一章 親事第三百八十六章 和親第三百六十五章 賜死第五十六章 官匪勾結第四百四十章 有仇第二十七章 有多負心第三百一十七章 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