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初吐了一口濁氣,俯身親了親兒子的額頭。
“別聽你親爹厲炎夜胡說,他只是不知道又弄出了什麼把戲,跟你義父相鬥罷了。”
夏雲初沒有跟兒子夏深直接解釋‘生無可戀’的意思。她不想讓兒子捲進他們的戰爭之中。
不過厲炎夜經歷着怎樣的惡戰,夏雲初都不希望兒子夏深受到任何傷害。
其實夏雲初心裡是明白的,就算她再不希望也好,兒子還是身處在這樣的環境中。只要厲炎夜跟河屯一日還在鬥着,兒子夏深就一日都是河屯用來對付厲炎夜的武器,或者是人質。
不過能夠肯定一點,就是河屯應該不會再傷害兒子夏深了。從他的表現來看,他還是挺在乎這個小十五的。
小傢伙靜默了一會,又悶悶說出了一句:“可是厲炎夜現在已經被義父關進小黑屋了。”
從小傢伙悶悶不樂的語氣中不難聽出他對厲炎夜還是有着血濃於水的感情的,正是因爲這一點,所以他才感到淡淡的傷感。
因爲他被關過小黑屋,知道里面的黑暗以及可怖,所以小傢伙是同情自己親爹厲炎夜的。
“沒事的,應該不到天亮,就會有人過來救你親爹了!”
夏雲初是覺得厲炎夜不過是想來擺河屯一道,過來當什麼階下囚是跟河屯在玩空手道。
小傢伙又是一怔,“天亮後,厲炎夜就會走了嗎?”
語氣中有點不捨。
在厲家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跟媽咪是外人,可是在淺水灣,自己就是一個小主人,能夠稍微做點主,一種歸屬感讓他不想將厲炎夜放回去,要是在這裡的話,厲炎夜就要聽他的話了!
“應該是。”夏雲初也不確定,所以她回答只是模棱兩可的。
“深深我們先睡覺,明天我就跟你義父說,讓他帶我們回去思佩堡。好嗎?”
夏雲初知道思佩堡不過就是一個更加寬敞,相對自由一點的大牢籠,自己跟兒子仍然是沒有自由的。不過總比留在s市。這個讓人傷心欲絕的地方。
而且讓河屯離開,總算是讓他跟厲炎夜的相殘少了一點。
“可是深深不想回去,而且媽咪也不可以回去!”小傢伙堅決果斷地說道,那語氣的認真程度將夏雲初嚇了一跳。
“那深深……想去哪裡呢?”
“就呆在這裡!”小傢伙一字一頓地強調着。
“留在這裡?”夏雲初喃喃重複了一遍,她沒有想到這個地方,讓兒子受盡傷害的地方,他竟然還想要留下。
“爲什麼呢?深深想要留下是因爲這裡有你親爹在嗎?”夏雲初本來不想這麼直白的,卻還是問了出口。
小傢伙沉默了一會,纔回答:“不是,媽咪,我不是想要跟厲炎夜相認。我是……覺得這裡還不錯!”
小傢伙小心思的話,讓夏雲初聽得又是一陣心酸和苦澀。她忍住眼眶的熱意,不想讓自己在兒子面前哭出來。
平靜了一會,夏雲初纔開口:“深深你乖,快睡覺。再過一段時間,如果可以的話,媽咪帶着你過無憂無慮的生活,說不定在路上還能給你找一個好的新爸爸!”
“我不要,我不要什麼親爹後爹的,我只有義父就夠了!”
小傢伙神情泱泱的,說完這句就依偎進夏雲初的懷裡,不再開口說話。
一整個夜晚,夏雲初的心都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她一直在細細聽着外面的動靜,看有沒有人過來將厲炎夜給帶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有人過來,還是不希望有人過來。
一直到差不多凌晨四五點的時候,她才支撐不下去,沉沉睡了。
夏雲初是被一個夢魘驚醒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外面已經是豔陽高照。
兒子夏深不在自己身邊,她快速下牀收拾了一下自己,正準備出去,就碰見了興沖沖跑回來的兒子夏深。
“媽咪媽咪!混蛋親爹還在小黑屋裡面呢!”
怎麼小傢伙這話……說得這麼歡快?沒有一絲傷感。
他之所以開心,是因爲混蛋親爹沒有如同媽咪夏雲初所說的那樣,被人帶走了,而是還留在小黑屋裡。
小傢伙渴望着父愛,卻又不敢跟自己的父親接近,他有點恐懼這種沒有辦法擁有的父愛。
這種糾結對一個小孩子來說,未免太過殘忍跟悲情。
其實才五歲的小傢伙不知道,自從厲炎夜知道他是自己的親兒子之後,他就一直擁有着厲炎夜最深沉的父愛,只是很多時候不是靠說的。他也沒有辦法能夠理解厲炎夜那些行爲。
也可以說,從厲炎夜知道夏雲初懷裡孕育了他的時候,以及到他們父子五年後重遇,這種深沉的父愛就一直以一種隱忍的方式存在着,從來就沒有缺失或者間斷過。
“你看到你爸爸了?”夏雲初也是一愣,然後纔開口問兒子。
小傢伙有點蔫蔫地搖頭,“通往小黑屋的門被鎖上了,我沒有看到。只是老十二說了,厲炎夜一直都還在小黑屋裡面呢!”
真的不走?這厲炎夜還來真的?打算給河屯做一輩子的階下囚?
不過小黑屋的環境並不是很好,不僅昏暗,還非常潮溼,想必向來養尊處優的厲炎夜,恐怕適應不了那麼長的時間。
“深深,你的親爹厲炎夜給你義父做階下囚,你不覺得難過嗎?”
夏雲初挑了一個別的角度去問,最不想看到他們父子相殘的,就是夏雲初了。
“是有點難過……可是誰讓他先拋妻棄子的!活該那個混蛋被義父關進小黑屋!”
小傢伙剛剛憤憤說完,樓下就傳來了河屯叫他過去只早飯的聲音。
“十五!過來跟義父吃早餐了!”
河屯似乎也是越來越習慣每天有小傢伙的陪伴。
“媽咪,我跟陪義父吃早餐,等會再陪媽咪哦!”小傢伙親了親夏雲初的臉頰,然後就呼哧呼哧跑了下樓。
而夏雲初卻愣在了原地,她還沉浸在兒子說的那句“活該那個混蛋被義父關進小黑屋”,她不免有些擔心。
想來一定是上一次厲炎夜做出的選擇在兒子心裡多多少少都留下了一點陰影的原因。
自己應該怎麼辦呢?又能夠怎麼辦呢?
哎,還是順其自然,想這麼多也無補於事。事情的軌跡都沒有按照自己希望的發展。
或許就像厲炎夜說的,他們之間血濃於水的父子親情是不會消失的,更加無法割捨,兒子總有一天會明白他這個父親。
夏雲初靜靜聽了一會,才緩步走出了客廳。
剛纔聽見兒子跟河屯在說着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可是不難看出河屯的情緒還是挺好的,似乎心情不錯。
不過自己的仇敵親自主動過來給他當階下囚,自然是開心的。
只是他竟然一個早上都沒有跟兒子提起過被關在小黑屋裡面的厲炎夜。
這是無視厲炎夜的存在?
“嚴先生,我有個請求,想跟您說說。”夏雲初站在一旁,靜靜開口。
河屯淡淡瞥她一眼,“說。”
“是這樣的,深深……十五已經五歲了,我覺得他不能每天就這麼瘋玩着。是時候要去學校接受教育。”
夏雲初是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氣將這句話說出來的。因爲她不想讓深深每天都跟着河屯出去亂玩。
“又是接受教育?不是給小十五請了家教嗎?他在家裡學習就可以了!要是你覺得那家教不好,我再換一個就行了!”
夏雲初一說到學習的事情,河屯就不想理會。不過又覺得似乎讓小十五學習,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河屯抱着小十五,輕輕在他的小上習慣性地拍打着。
或許在他的心裡,小十五已經是屬於他的私人物,他的事情就只有他河屯能夠做主。
“嚴先生,十五需要的不是一個好的家教,而是一種好的學習氛圍,只有跟同齡人在一起,他纔會感受到那種氣氛……”夏雲初苦口婆心地勸說着,不想觸碰到河屯的逆鱗。
“要十五跟一羣同齡的小孩一起學習?有什麼氛圍可言,十五跟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河屯嗤之以鼻,“等到我們小十五什麼時候想要學習了,就給他找一個家教不就好了?”
河屯說完,也不顧夏雲初什麼反應,抱起小傢伙徑直向着別墅的門口走去,估計又是出去瘋玩了。而嚴十二緊緊跟在後面。
小傢伙也不是很喜歡‘學習’這種東西。
而河屯的固執和霸道實在是讓夏雲初無言以對。
等到河屯帶着小十五跟嚴十二離開之後,嚴老八才坐下吃早餐。
他應該是留在別墅裡面看守厲炎夜的。
夏雲初站了一會,想要跟嚴老八說點什麼,卻欲言又止。
嚴老八不是什麼喜歡跟人無聊搭訕的人,不過他雖然沒有回過頭,卻也知道夏雲初站在離自己身位置的地方,甚至是可以精確到釐米。
“老八,趁我現在也還有空,我給你做幾個鱘魚酥!”夏雲初知道並且記得河屯幾個義子的飲食習慣跟愛好。
“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無事獻殷勤,我可是受不起的。”嚴老八無情地拆穿了夏雲初。
“有什麼事情想問的,就直接問出來。我看你都要憋成抑鬱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