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談話匆匆結束,因爲昂鐸統領沒有太多的時間耽他有很多大事情要去辦。
出了大廳後,黛芙妮落寞的身影落入了羅瀾的眼中,她正站在廊臺上看着天邊的浮雲,清麗的容顏上刻着一縷憂慮,仿若在默默承擔這什麼重責。
羅瀾冷冷在後面觀察了幾眼,究竟是什麼讓她如此憂心忡忡,是死靈法師麼?還是她與昂鐸的感情?恐怕是兼而有之吧?
他心中傳來一絲竊喜,在他看來,黛芙妮此刻的脆弱和彷徨正是他趁虛而入的好時機,像她這類修習精神力量的神官,很快就能將自己的心緒調整過來,從破碎的冰河重新凝聚成一塊毫無瑕疵的光滑鏡面。
他向希婕絲擺了擺手,隨後刻意加重了自己的腳步聲,慢慢來到黛芙妮的身側站定。
希婕絲在通道口站定,警惕地注意着往來的僕從。
“神官大人,還記得那天夜晚我們也是像這般站在廊臺上麼?”羅瀾主動開口,試圖通過回憶拉近兩者間的距離。
黛芙妮的眼簾微微眨動,她平靜道:“藍頓牧師剛剛接受了昂鐸賞賜的一塊封地,應該還有很多事值得忙碌,怎麼還有餘暇來回憶往事?”
“昂鐸騎士麼?”羅瀾嘴一撇,帶些譏諷道:“他恐怕此刻正在調查我的來歷吧?”
對於羅瀾在自己面前擺出的這幅對昂鐸並不買賬地態度,黛芙妮不禁微微側過臉頰。打量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羅瀾相信,她一定在心裡對自己留意了起來,對,就是要這樣,先在她的心裡留下一個痕跡,一種捉摸不透神秘感,讓她對自己產生好奇心理,然後才能進行下一步。他淡淡一笑。手上拿出一件東西,道:“我有個問題想請教神官大人。”
黛芙妮轉過目光,他留意到,羅瀾受傷拿得就是那死靈法師留下的一截手臂。
“我在手臂上發現了這個。”羅瀾把那隻手的手背轉到上方,指了指一個類似烙印的圖案道:“我很想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那是一個陰森詭異的紋章,一堆懸掛而起的骷髏呈現出了一個倒三角形,空洞的眼窩中插這幾根冰刺。正上方是一把用鎖鏈纏繞的十字大劍。
黛芙妮露出凝重地神色,她默默注視着那圖案好一會兒,才把頭偏開,肅聲道:“這是亡者議會的徽記。”她眼神裡的憂慮更多了。微微一嘆,道:“果然是他們。”
羅瀾確信自己之前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他想了想。道:“可以說得更詳細些麼?”
黛芙妮輕輕搖了搖頭。
羅瀾知道自己是時候離開了。操之過急往往會距離目標漸行漸遠。他露出真摯的笑容道:“神官大人,如果你有什麼麻煩地事情。隨時可以找我。告退了。”
他輕施一禮,轉身離開,腳下才走出幾步,就被一聲清脆柔美的聲音喊住了:“等等。”
羅瀾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浮出一抹詭笑,他慢慢轉過身來,這是已經換上了一副訝異地神情,道:“還有什麼事麼?神官大人。”
黛芙妮目注着他,肅容道:“藍頓牧師,你爲什麼對這件事情這麼感興趣?”
羅瀾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苦笑,道:“今天的死靈法師如果沒有逃走那還好說,但是他逃走了,現在看來,他還有一個勢力強大的背景,並不是一個人,我想既然已經得罪了他,爲了自保,多瞭解一些敵人情況想必也不過分吧?”
黛芙妮地目光始終停留在他的臉上,似乎一直在判斷他說話的真僞,最後她輕輕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羅瀾地說法,她放緩口氣,道:“如果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就意味就隨時可能承擔死亡地風險。”
羅瀾笑了笑,一聳肩,道:“難道我現在就很安全了麼?”
黛芙妮露出了幾分歉意,她記得正是她把羅瀾拖下了水,現在退出地確已經爲時已晚。
“好吧,”黛芙妮向外走去,在路過羅瀾身邊時嘆道:“如果你真想知道,那就和我來吧。”
……
羅瀾沒有想到,黛芙妮會將他帶出城堡,並共乘一輛無蓬馬車向一處山嶺駛去,希婕絲仍然忠誠地履行自己的職責,騎馬寸步不離地護在馬車一側。
景物飛快地向後倒退,大片的落葉松隨着起伏不平的地勢鋪陳開去,一直到遠處山廓那淡青色的虛影中。
黛芙妮沉默不語,似在斟酌語句,直到山嶺的樣貌越才緩緩開口,道:“亡者議會是一羣腦海裡有着瘋狂思想的人組建而成的,他們行事從不理會世俗的權威,藐視一切法則和規矩,違背所有真理和道德。”
羅瀾“唔”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着頭道:“那個十字和骷髏的圖案是他們的標記麼?”
“骷髏聖劍徽章,”感覺到她語聲中那複雜的感情,那是一種極爲重視和厭惡排斥兩種混雜在一起的矛盾心情。
黛芙妮加重了語氣,繼續道:“據說最初創立亡者議會的長老是一個黑暗墮落騎士和三個亡靈大法師,他們用骷髏代表着死亡,聖劍代表着裁決,冰棱代表着審判,鎖鏈代表着懲罰,”
羅瀾一挑眉毛,疑聲道:“那麼他們存在的目的是什麼?互相尋求幫助?危害世人?還是策劃什麼陰謀?”
黛芙妮搖了搖頭,她眼望前方,道:“千年以來沒有人真正知道。”
羅瀾摸了摸下巴,深沉的一笑,他認爲黛芙妮沒有撒謊,但是也說到不盡不實,她肯定是知道一點的,但是卻不願意對他透露。
任何權利與勢力都是有利益的糾結或者思想的共融才能長期聯繫到一起,一個存在千年的組織更是如此。
他們只是將意圖隱藏得更深而已,從這一點上看,越不希望讓人知道的東西其實越是可怕。
不過,他此刻更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他咳嗽了一聲,道:“亡者議會的勢力如何?”
在聚集起自己勢力的過程中,他必然會有一個擺到明面上的身份,長期躲藏在陰影下的羅瀾一直是拿他人作爲目標,而此次亡靈法師的逃離,他無意中是破壞了對方的計劃。這件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完結,後面肯定還有無窮無盡的麻煩,從這一方面講,他與黛芙妮接近的理由似乎更加光明,也更容易讓後者打消疑慮。
“亡者議會的勢力麼,”黛芙妮不自覺地將手中法杖抓緊了一下。這個小動作在羅瀾看來是自我保護的反應,那是心裡想到了某些能威脅到己身的事物後,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
黛芙妮沉聲道:“亡者議會最初只有一些死神和黑暗之神的信徒,可是千年以來的發展,他們會員並不只是這些人,阿波羅大陸上除了無數信仰黑暗和死亡的職業,還有一些自甘墮落的人,正是這些人組成亡者議會中堅。這羣人中間甚至還有一些原本是大陸上赫赫有名的強者,他們可能還和深淵及地獄的魔物有着密切聯繫,如果不是他們始終躲藏在暗處,而且長期被我們修士會壓制,恐怕他們的觸手早已伸到了阿波羅大陸的每個角落了。”
羅瀾聽得暗暗心驚,他沒有想到自己惹上的居然是這麼龐大的勢力,至於修士會的名字他是第二次聽到黛芙妮提起,第一次是在她與昂鐸的談話中。
“至於修士會,”黛芙妮的美目中漸漸流露出了光彩,她提高了聲音道:“嚴格來說,修士會並不是一個組織。而是由各個領域內的精英高手所組建的團體,他們沒有俸金,也沒有權勢,他們只是爲了剷除邪惡,驅除黑暗而走到了一起,他們在大陸上很可能默默無聞,但是他們卻身肩着如卡隆德洛山一般沉重的重擔。”
在羅瀾耳中聽來,亡靈議會和修士會這兩者間正好是兩個對立的極端,而修士會似乎在大義上站穩了腳跟,他一撇嘴,這世上哪裡什麼正義與邪惡,那些都是美麗的詞藻和虛幻的美好願望所堆砌出來的,想必對於這一點,昂鐸現在的領會應該比黛芙妮深刻多了。
他腦海中不由想到,說起來,我似乎更適合參加亡者會議呢……
突然間,一個如被驚醒般的疑問出現在了心頭,他的手也不禁顫抖了起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不經意地問起,“修士會是否也殺死一些特殊的人……嗯,我的意思是那些十惡不赦的罪犯……例如盜賊?”他說起這句話時,上身僵硬,眼睛緊緊留神着黛芙妮的表情變化,全然沒有發現自己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羅美爾斯,難道殺死你的就是修士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