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立在原地,就像一個偷窺者。眼前看見的這些,給我的感覺不太真實,但卻是真的發生過。
爺爺附耳告訴父親如此這般。
我沒有聽見他們倆說的什麼,只聽見爺爺提到苟老實。
父親驚訝道:“苟老實,不就是在街上幫人剃頭,還行騙的傢伙嗎?”
爺爺笑笑道:“眼睛看見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聽見的也不一定是假的,有些事,必須經歷了才能知道真假。”
父親說:“爹說得是。”又想起什麼,補充道:“那天我看見苟老實在街上幫人取鬼牙,不知道是真是假?”
爺爺呵呵一笑道:“假亦真,真亦假,你多觀察,就知道了。”
我可是第一次聽說苟老實曾經還幫人取鬼牙的事,不由得很好奇,想繼續聽下去。可就在這時,聽到一聲雞啼,爺爺跟父親都不見了。
我渾身乏冷,搖搖晃晃的站在父母的臥室門口。一襲冷風從耳根處刮過,我一下子清醒過來,伸手扶住牆壁纔沒有倒。
靈兒早起沒有看見我,一路找來,猛不丁的看我在很久沒有開過公公婆婆,也就是我父母的臥房門口。驚異道:“沐風,你這是怎麼了?”
我實在是太疲乏了,就那麼站着在這裡幾個小時,就像夢遊症發作,完全不受控制的傻站在這個地方。
靈兒畏懼的靠近我,瞥看一眼緊閉的房門道:“沒什麼事吧!”
我苦笑一下,沒有回頭看父母的臥房,而是隨她一起走到客廳。
我們家的客廳,還是老樣子,就是堂屋。
堂屋正中掛着先祖神位,右邊懸掛的是八駿圖,還有一些贗品字畫。我聽奶奶說爺爺年輕時也愛好舞文弄墨,苦於識字不多,只能邊學邊看邊寫。
昨晚上我看見的不是幻覺。
我有一種感覺,爺爺他們還在老宅裡,只是大白天他們沒有現身出來而已。至少在我回來之後,他們就想要告訴我什麼,纔會在昨晚上現身。
是想要告訴我苟老實去誘拐張晗的事,是小鬼頭也就是鬼嬰兒協助完成的?
我胡亂猜測中,估計到了深夜,還會出現昨晚上那種情況,就想支走靈兒回孃家看看。去的時候,我必須陪伴在一起,不想因爲一時的疏忽再次出現差錯。
靈兒聽我要送她去孃家,滿心歡喜,收拾一番準備出門。
不巧矮冬瓜手提一條活蹦亂跳的鯉魚,興沖沖跑來說給靈兒補身子。
我擦,目測靈兒懷孕,矮冬瓜比我還緊張?看他一臉紅撲撲的,無視我的存在,一個勁的跟靈兒比劃是怎麼捉到這條大鯉魚的。我心裡就別有滋味,看他們倆說得有勁,我乾咳一聲道:“靈兒,我待會還要事,要不讓樹根送你去孃家?”
靈兒看我挺認真的,想到早上看見我搖搖晃晃很虛弱的樣子,有些心疼道:“那。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去孃家,順道把這條鯉魚帶給爹做下酒菜。”
矮冬瓜一口答應送靈兒,看他笑得那猥瑣樣,我心裡來氣,卻不好發作。都說了讓他送,也不好反悔,索性進屋裡躺牀上睡覺。剛剛躺下,又想到晚上還得面對昨晚上發生的事,就趕緊起來到門口對已經出門的靈兒補了一句道:“你多陪爹媽兩天,我這邊空了就來接你。”
“好嘞。”靈兒答覆着,笑盈盈的坐在矮冬瓜騎來的電瓶車上走了。我的視線追隨着他們倆的背影,酸楚的感覺,總覺得怪怪的不自在。
想睡覺是一回事,躺在牀上睡不着又是一回事。反正家裡就我一個人,倒不如去外面走走看看。話說;從外面回來我還沒有好好的在怖寒鎮街溜達過。
怖寒鎮那條街,已經變成了一條大馬路。
一個綜合市場,大大小小的鋪面,賣殯葬品的居多。畢竟這裡是陵園,無論遠近的人們,都要花上好大一筆錢才能買到這個黃金墓地的席位。
綜合市場距離墓地有幾百米遠,兩個不同的環境,有着天壤之別的差異。這裡人聲鼎沸,噓噓嚷嚷,好不熱鬧。
墓地冷冷清清,哪怕矗立着成千上萬的墓碑,墓碑上刻畫着人名,貼着相片,可是他們卻無聲無息,讓人望而止步,沒事不敢近前來看。
在綜合市場東邊一側有一小塊空地。
一小塊空地圍了兩堆人,不知道是搞什麼的,總之看似很不尋常。
好久沒有這麼看熱鬧了,由於我個子高的優勢,沒有費勁就擠到最前面。
嗨~有一頭戴瓜皮帽,兩撇貓鬍鬚,有點像是《水滸轉》時遷造型的男子,正在賣弄三寸不爛之舌,扯圈子。
實話,這男子還真有一套,吸引人眼球的伎倆。他手拿一張用草紙剪成的骷髏,在搖搖拽動的蠟燭火光下來回晃動。晃動的倒影出現在一塊遮擋他的白布上,他就吹噓自己會吆死人,吆死人這是四川方言的話,其實就是趕屍人。
趕屍這事我也聽爺爺說到過,據說趕屍人往新鮮的屍體施用一種術法,吆喝屍體一蹦一跳的朝前走。趕屍在很早以前,是因爲沒有火葬場,出門在外,客死他鄉的人,沒有錢買地埋葬,就僱人趕屍回家。
現在這個年代對於趕屍這事,沒有幾個知道的。
所以看這位是吹得唾沫星子亂飛,也沒有誰敢去反駁一句。我也冷眼旁觀,靜觀其變,看這廝還會玩出什麼樣子的騙術來。
這位說自己是吆死人的,很多人不知道,就好奇,圈子自然扯起來了。看時候差不多,這位仁兄,急忙話鋒一轉,盯着一位聽得專心,看得認真的婦女問道:“你可知道,爲什麼有些人在熟睡之後要磨牙?”
被問的婦女一個勁的搖頭說不知道。
這位仁兄搖頭故作一副文縐縐的儒雅姿態道:“你當然不知道。”
婦女家裡可能有磨牙的,很好奇這件事就追問道:“是什麼原因磨牙?”
男子淡笑一下,回身從他攤子木板上拿起一個透明的玻璃瓶子。在玻璃瓶子裡,有幾十粒大大小小黑乎乎的牙齒。他高舉玻璃瓶子,朗聲問周圍的人:“你們知道這個是什麼?”
圍觀的人,包括我也沒有看出這是什麼。當然就沒有誰答覆得出來。
男子搖搖頭,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道:“這是鬼牙。”
聽到鬼牙,我覺得這一趟沒有白來。昨晚上看見那一幕,好像跟這件事扯上那麼點關係了,昨晚上爺爺是在暗示我?可想想,又覺得不符合邏輯。
男子高舉玻璃瓶子,繼續賣弄口才演說道:“人一旦入睡,對自己的行爲完全不受控制。有的人睡着了,挫牙,流口水,還有的會發出怪聲,這都是拜鬼牙所賜。”
有人不明白了,就隨口問道:“要真是有鬼牙我怎麼沒有看見?”
男子,看着這位問話的人說道:“你很聰明,把所有觀衆的疑問都問出來了。”聽他如此坦白的這麼一說,博得衆彩,衆人那是一片譁然,其中還夾雜有鼓掌的白癡。
男子拿起身份證,在衆人眼前一晃道:“鄙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苟來順,今天在此向各位展示一下鬼牙的真面目。在展示鬼牙真面目之前,還得告訴大家,爲什麼人醒來之後鬼牙不見了。”
終於說到關鍵之處,圍觀的人鴉雀無聲的等待下文。
苟來順,我聽着這個名字,莫名其妙的跟苟老實聯想到一塊。可是看他的年齡足可以做苟老實的兒子了,怎麼可能跟苟老實還有爺爺有關聯。
我對自己說:想也是白想,倒不如繼續看下去。
苟來順繼續道:“那是因爲,你睡着了,鬼牙冒出來,你醒來鬼牙縮回去。”他拉開自己的口腔,露出一口煙牙跟那粉紅的軟齶,口齒不清道:“你看看這~這裡~”我看他說話,那口水都流出來了,不由得噗一下笑開了。
我在笑,還有一些學生也在笑。笑聲之後,苟來順一本正經道:“別笑,我拉開口腔給你們展示,不是用來賣笑的,是想告訴你們,鬼牙所在的位置。”
圍觀的衆人又是一片譁然,贊同他展示的人還拍巴巴掌道:“苟老師你就展示給我們看看吧!”
我呸,這種人也配做老師?唉!
苟來順見如此之多的人支持他,就更來勁了,他從一個玻璃瓶子裡抽出一根棉籤,指着口腔中一顆稍微乾淨點的牙齒道:“你們看,啊,看是不是有啊,一個白色的點?”
衆人一窩蜂似的涌去看,果然看見在他的口腔天膛上有一個小白點。
苟來順放下棉籤,用衣袖隨便抹了一把流到嘴角的口水道:“那就是鬼牙出沒的地方。”
衆人哦了一聲,半信半疑中。
苟來順又說道:“要想知道你有沒有鬼牙,很簡單,那就是必須要有一個人守候在你身邊,等你開始磨牙的時候,就掰開你的口腔看,準能看見那顆作怪的鬼牙。”
有人問道:“是不是把鬼牙拔掉,就不會磨牙了?”
苟來順含笑翹起那兩撇鬍須道:“這個必須滴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