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冬瓜在牀上躺屍,我躡手躡腳進去,使勁的撓他胳肢窩。
傢伙,心理素質不怎麼樣,被我搞得狼狽不堪,口裡一個勁告饒道:“求你,別往深裡摸,快把我給搞得喘不過氣來了。”
我板起臉,故作生氣道:“摸摸摸,看你還嘚瑟。”
“別……哈哈哈……別搞了,求你,下次不敢了,一切聽你的還不行嗎?”
我們倆還是兒時一起捉迷藏,許久都沒有這樣樂呵了在,這會我豈能輕易放過他;撓癢癢之後,我一把揪住他的屁股丫,一邊一下狠狠的拍打一巴掌。
貌似手勁大了些,居然把他給打哭了。
“沐風,你真夠狠的,都出血……”矮冬瓜話沒有說完,閣樓的門一下子從外面推開,進來鐵青臉的張鐵嘴。
他背起手,看看我,又看看嚇得翻爬起來,還捂住屁股的矮冬瓜道:“你們倆,在玩什麼把戲?”
我一時間不知道張鐵嘴話裡的意思,老老實實答覆道:“沒玩什麼把戲,就跟他瘋鬧一下。”
張鐵嘴瞪了矮冬瓜一眼道:“潘樹根是吧?”矮冬瓜點點頭表示答覆對方,然後他又繼續問道:“你打算在我這裡呆多久?”
矮冬瓜不明白張鐵嘴話是什麼意思,他看看我,動動嘴,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知道這次他跟我出來可就沒有打算再回去的,聽張鐵嘴的意思是在攆人走。
如果真是這樣,我想,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大不了走人就是,再說了,只要有一雙勤勞的手,就可能餓死人。
“張師傅,如果你真不想收留我們,那……我跟潘樹根馬上走。”
張鐵嘴一聽急了,飽經風霜的面孔少了幾分嚴肅,多了一份微笑道:“你們是半道遇上的吧!怎麼就成了難兄難弟的?”他這話算是說對了,矮冬瓜不能跟我分開。
我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可憐兮兮的矮冬瓜,然後對張鐵嘴正言道:“要麼我們倆一直呆在一起,要麼我們一起離開你的鋪面。”
張鐵嘴沒轍了,貌似有些無奈的嘆口氣,眉頭一皺退出了房間。
閣樓剩下矮冬瓜,他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萎靡不振的樣子苦笑一下道:“沐風,我……連累你了。”
“傻啦吧唧的說什麼呢?咱哥倆說好的同甘苦共患難,沒有誰可以把我們分開。”
“嗯。”我分明看見他眼裡有泛紅的溼潤,卻裝作沒事人一般咧嘴笑道:“還是咱怖寒鎮好,出來這麼久還是挺想家裡跟靈兒他們的。”
“要不咱回去?”我試探矮冬瓜,是擔心潘叔叔,他孤苦伶仃一個人,唯一的兒子跟我在外面闖也不是什麼好事;倘或能闖出名堂來,那是光宗耀祖,要是沒有闖出名堂來,那是丟人現眼,他日回到怖寒鎮又怎麼面對家鄉的父老鄉親?
其實我最大的希望是能走出大山,去外面那些大都市看看。
我們的想法看似簡單,但要把想法變成現實,卻不是易事;連綿不斷的大山,陡峭的懸崖峭壁,我們步行者中穿破了兩雙布鞋,可還是沒有成功的走出大山,最後卻不得不因爲蘑菇屯的名字而留下。
留下也是有聽人說這裡有這麼一條奇葩的死人街,還有就是,屢屢到特殊節氣這裡就匯聚了很多購貨的陰陽師;也就是這樣,我們倆選擇在這裡停留,卻是不知道再堅持走一段路,就可以趕車到縣城,然後到達第一座繁華都市。
剛剛兒,張鐵嘴的那一番話,多多少少影響了我跟矮冬瓜的情緒;推翻之前各種幻想,腦子裡亂哄哄的,有些茫然無措。
我們倆低垂頭,彼此心照不宣,默不作聲;兩雙腳一下一下的踢打在牀邊,就在這時樓下傳來鬧嚷聲,好像有很多人來張鐵嘴的後廚房。
這些人都是從他們鋪面旁邊那天狹窄的小道進來的,之所以沒有從正門鋪面進來是有原因的,喪葬店賣的都是死人用品,活人要是沒有特別的節氣,跟家裡出了白事,必須要來喪葬店,那是打死都不會無緣無故來喪葬店討晦氣的。
蘑菇屯之所以有這麼一座奇葩的死人街那是因爲,這裡有着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得益於蘑菇屯造紙廠。
南來北往的喪葬店攤販都會在特定的季節來這裡購進所需的物品,這裡批發零售各色紙張跟紙紮車馬人一條龍服務。
我跟矮冬瓜聽見樓下熱鬧,卻又不敢冒冒失失的去看。
只能悄悄兒的下樓,跟壁虎那樣貼在進入廚房的後門偷聽。
但凡鄉村小鎮新聞不多,大多數是、婆媳之間家長裡短油鹽醬醋的屁事;如今張鐵嘴家失蹤多年的孩子回來了,這可是一件大事。
我聽見有女人尖聲玩笑田翠花的聲音。
還有男人們東一句,西一句的調侃話語。
幾乎全部話題都是衝張鐵嘴失而復得兒子來的。
我苦笑,有些啞然不知所措,莫名其妙的我怎麼就成了小鎮人們談論的核心話題?
我跟矮冬瓜聽得正專注,門突然從裡面推開,搞得我們倆一張臉羞得緋紅……細看推開門的人,是一個陌生女人,她衝我一笑回頭對張鐵嘴喊道:“張哥,他就是智鵬吧?”
唰,屋裡那幾個家長裡短的議論,一顆瓜子含在口裡,在舌頭上滾動還來不及吞吐的女人們,都把目光投向我。
越是這樣,我越是渾身不自在。下意識的往旁邊,就是矮冬瓜站的位置靠了靠。
“嗨,你進來啊。”女人看我不好意思的樣子,含笑、伸出手一把拉住我就往屋裡拖。
我的屁股往後撅,愣是不想進去。
田翠花跟張鐵嘴見狀,急忙起身來,前者快一步走過來,那眼充滿慈愛的望着我說道:“孩子進來吧!”
在她的一再要求下,我一把拉住畏畏縮縮的矮冬瓜,勉爲其難的走了進去。
走進去我纔看見廚房裡的人真多,就像開會,老老少少都有。
我一進屋裡,煙霧繚繞的屋裡,氣氛瞬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剛還是熱鬧的場面,因爲我的進入霎時冷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