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三排裸露紅磚的筒子樓建築,其中還夾雜一些職工宿舍,伙食團的低矮建築,反正在黑夜裡看什麼都黑黢黢一片。
把自行車順進樓梯下邊,裡面還有別的自行車,想必不會有人對我這倆破自行車感興趣。
這種筒子樓不像現在的居民小區,還派專人把守。
這裡除了坑坑窪窪用青石板鋪墊的路面,跟幾顆看不太清楚的樹枝外,偶爾遇到一張臉,陌生的,彼此也只是淡淡的一瞥,擦肩而過那一剎我有感覺,那張臉回頭看了我一下。
常人看來我就是一個人踽踽獨行,並且很有目的性的走到二樓029號門口敲門。
“咚~咚”敲門聲在安靜的黑夜裡顯得特別的突兀。
敲門之後,我足足等了好幾分鐘,暗自在猜測開門的會是男還是女?更或者不會給我開門,因爲我來到這裡之後,就沒有碰到第二個人;寂靜中的筒子樓就像一座無人居住的空樓,在夜深人靜時,置身在陌生的環境中還真的別胡思亂想,就像我現在想到這座樓有可能是空樓時,忍不住悄悄打了一個冷戰。
清兒作勢要進去,我阻止,淡定的等待,終於聽見裡面傳來一聲蒼老的問話:“誰呀?”
有人答話,那麼肯定是要給我開門的
我傻乎乎的站在門口,等、仰望、側望、沙沙,過道好像有老鼠在找吃;沙沙、更像是有人悄悄走幾步,躲避在暗處窺看我這個在深夜出現在人家門口的愣頭青。
是的,沒有人給我開門,我固執的再次舉起手,心裡說;明明聽見有人的,怎麼就不給開門?食指再次敲擊房門“咚~咚”又是幾秒鐘過去。
就在我等得心焦時,門吱呀一聲響,還來不及看清楚開門得人是誰;一團黑帶着一股腥臭的風,就衝我撲打而來。
猝不及防的我,被打得鼻青臉腫還吃了一口灰。
倒黴,目測打我的人,是把我李沐風當偷兒了?我一邊連口呸掉灰塵,一邊後退看向打人的東西是什麼。
一把掃帚捏握在一位兩鬢斑白的大媽手上。
我只是在怖寒鎮見識過潑婦罵街,沒想到在這裡再次看見兇悍的大媽,最爲真實的一面。
她打了我,還叉腰、理直氣壯地質問道:“你誰?黑漆麻拱的來我家幹啥子?”
大媽一口正宗的椒鹽普通話,把我問得一愣一愣的。
是啊,對方不知道我這次來的目的,自然是要捱打的。等有朝一日,我稍有名氣,就想法把自己的名字,印在一張紙片上,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李沐風是幹嘛的。
我捱打了,清兒在一旁乾着急。要不是我阻擋,她不定就上前去掐死人大媽了。
臉上還有沙塵,怕大媽把門關了,髒兮兮的我,急忙苦笑一下,手還在臉上抹灰塵。一臉苦相的樣子道:“大媽,我是爲了一個離魂的人來的。”
大媽手裡的掃帚還照舊擺好架勢,隨時可以衝我打來。見我這麼一說,就着昏黃的燈光,老眼流露出她狐疑的神色,上上下下的看我。
“你是騙子吧!這裡沒有離魂的人。”大媽說話間,人往裡一縮,就想關門。
她這是不相信我,因爲我太年輕,哪有這麼年輕的陰陽先生?看她要關門,我顧不了那麼多了,乾脆直截了當的說:“大媽,你家裡有重病之人,他魂飛魄散,如果三日之內沒有招回魂魄,必死無疑。”
大媽乍一聽我這話,驚疑的神態在蒼老佈滿皺紋的臉上顯露無疑。
“你怎麼知道我家有重病之人?”房門在她手的掌握下,晃動一下開了一條縫。她那張臉,那對眼睛,都充滿質疑跟驚訝的神態問道。
“我是陰陽師,李淳風是我祖師爺。”我自作聰明,以爲把李淳風提出來,大媽準相信我的話,沒想到說出來才知道,簡直是白癡樣的自找麻煩。
大媽難以置信的口吻道:“你,還李淳風,你怎麼不說自己是諸葛亮的後代?”說話間,大媽狠狠一推,砰!徹底的把我給關在外面了。
“唉,爺爺,你看我已經盡力了,別說我見死不救的。”我自言自語嘆息一聲,扭頭就走。
沒有走幾步,身後吱呀一聲響“你真是陰陽師?”
我回頭,看大媽,肯定的點頭道:“是的。”
看來剛纔無心無意一句話,比提祖師爺李淳風還有效,大媽關門並沒有離開,而是貼在門背後偷聽動靜。
我跟大媽進屋,一股子刺鼻的中草藥味道撲鼻而來。在大媽的帶引下進入一間稍大一點的臥室,臥室有一張雙人牀,五抽櫃、大衣櫃,其他的我沒有注意看。
因爲我看見大牀上躺着一個人,與其說他是人,倒不如說是一具屍體好些。
人生自古誰無死,最最讓人接受不了的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大媽的兒子叫雲娃子,是搞綠化的。
不知道怎麼就一病不起,在他生病期間大媽四處去尋醫問藥,想盡一切辦法醫治他;可誰知,吃了幾十包中草藥,看西醫,不但沒有起色,反而更加嚴重了,眼看一年輕輕的人,就要燈枯油盡,大媽的眼淚都哭幹了。
大媽是慈眉善目,自認爲在平日裡沒有少做好事,可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孩子居然會得這種莫名其妙得怪病。
“大媽,我有辦法幫你搭救雲娃子。”
“不瞞你說,之前我也有找問米仙姑,跟瘸腿張……他們提出的要求,我都辦到了,可是雲娃子還是這樣沒有一點起色。”大媽說着說着,就嚎啕大哭起來。
“大媽,別哭,我幫你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你封一角二的月月紅就好。”
“真的?”大媽吃驚,一把抹乾眼淚“行,我也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來試試了。”
我堅毅,果敢的目光投向大媽已經放棄希望的兒子身上道:“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恢復如初。”
大媽知道丟魂,也知道招魂。
都是一些鄉村土法子。比如,招魂者必須膽大心細,一手握一枚雞蛋,是煮熟的那種,雞蛋上寫丟魂人的名字,然後招魂的人坐在三岔口路上,閉眼,口裡大喊丟魂人的名字。
還有一招:就是把丟魂人平素穿的衣物,送進蒸鍋裡蒸。
上面所述均是針對一些普通的丟魂人,但是雲娃子丟魂不是普通那種,所以必須要來一次正兒八經的招魂儀式。
所謂的三魂七魄;一爲天魂,二爲地魂,三爲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衝,二魄靈慧,三魄爲氣,四魄爲力,五魄中樞,六魄爲精,七魄爲英。人死以後;七魄散去,三魂一歸於墓,一歸於神主,第三魂赴陰曹受審,乃至於轉世爲人。
我斷定,大媽的兒子已經失去天魂、命魂、還有三魄,一爲氣、二爲精、三爲靈慧。
可以那麼說吧!大媽的兒子在苟延殘喘中,僅靠體內的地魂、魄爲天衝、爲力魄、中樞魄、英魄支撐着,但也時日不多。
大媽在一旁愁眉苦臉不住的唉聲嘆氣。
我不想分神,就對她說道:“大媽我需要你在外面等,在我沒有出聲喊你進來,不要隨便進入行嗎?”
大媽看看渾身貼滿各種符咒氣息奄奄的雲娃子,再認真的看了我一眼,黯然點頭答應着出去順帶把房門拉上。
我把可以透光的窗簾,拉下來、把前後門都鎖死,這才度步走到大牀邊。
房間裡沒有了光線,凸顯出一種陰森氛圍,加上那股子刺鼻的體臭味道,令人想作嘔。
我隱忍那股刺鼻味道,我對空喊道:“清兒出來。”
清兒應聲出現,喜不自勝的樣子,滿眼放光點頭答應道:“嗯,你說吧!”
我沉重的嘆息一聲道:“牀上是久臥病人,你不得靠近一步,因爲你身上的寒氣太重,會對他百害而無一利。你只需貼在門上,守護煞口範圍,我要進入他的夢境中去查看原因所在,但是不能讓人驚擾我的元神,否則我有可能會陷在此人的夢境中出不來。”
看我說得那麼嚴重,清兒表情複雜起來,遲遲疑疑試圖靠近病人。
我急忙狠狠瞪她一眼道:“剛剛纔跟你說了,別靠近他,一靠近,他那點僅存的元神也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