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赫頹然起身,腳步虛浮。
他沒有再說一句話,他不能原諒自己。
慕夕看着他倉惶往外走的背影,皺眉道,“你不必自責,有些東西是命中註定,我們或許,真的無緣。你現在挺好,有兩個妃子,也馬上要做爹,好好過你的日子,不要再強求什麼了。”
青木赫身子猛地怔住。
她說這樣的話,是放棄了吧。一切都要畫上個句點了麼?
窗外雨水噼裡啪啦的砸落。
一身青衫被淋的透視。
欣長的身影在雨水裡慢慢的遊走。
街道漆黑,像沒有盡頭的無底洞。
聽風與攬雪跟在他的身後,他們不知道慕夕與他發生了什麼,只是等他從屋裡出來後,似乎整個人都丟了魂魄。
頹然,絕望,愧疚,恨,崩潰……
青石小溪,碧影疊翠。
一彎石橋橫跨荷塘上,荷葉鋪疊開來,暖陽細碎的灑在上面,似有瑩瑩之光流動。
林思思已有兩個月生孕,可是近日總是感覺小腹不適,請了大夫,也查不出個所以,開了養胎的藥,喝了也不見效。
黎兒見她臉色不好,擔心問,“夫人可是又不舒服?”
林思思往橋邊走,聲音怏怏,“肚子隱隱作痛,走了兩步,愈發的痛了。”
黎兒犯愁,“今日陽光甚好,不如去亭臺坐會兒。曬會兒太陽,黎兒去備些茶點可好?”
林思思點頭,不大有精神的說。“取件披風來,我覺得冷。”
冷?這日頭雖然不烈,但照在人身上久了還是會出一層細密的汗,怎麼會冷呢?而且她最近總說冷。
眼中困惑劃過,黎兒只管點頭,急急去張羅。
“喲,妹妹。許多時日不見,氣色怎麼如此之差?”
嬌弱的聲音。雍容華貴,已有六個多月的生孕,肚子隆起。
林思思擡頭,見李盈盈攜着小碧走了過來。臉色白了白。不想來花園散步就是怕撞見她,可是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黎兒又不在身邊,心裡不禁有些慌。
“姐姐安好。”林思思乖巧的站起身,給李盈盈問安。
李盈盈臉上掛着和善的笑,也不伸手去扶她,“妹妹不必那麼見外。”她款款走至亭臺邊,坐下。
小碧幫她攏了攏披肩,細心問道,“王妃可想吃點兒什麼?”
李盈盈說。“不必麻煩了,坐會兒就回去。”
這時,黎兒端着茶點。手中挽着披風走來。
見李盈盈也在,心裡也是一顫,忙上前行禮。
林思思站在亭臺邊,臉上似有不耐之色。黎兒猶豫了幾分,還是將茶點布好。
李盈盈笑道,“妹妹怎麼一直站着。快來坐下一起喝茶。”
林思思這才放鬆,但她並不想與她同桌。只想着快點離開。
李盈盈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故意話語慢慢,“昨日裡王爺說,李大人小兒子滿月,要去飲酒。我這肚子漸大,也不方便出去。”
林思思愣住,王爺昨日去了她那兒?
自打成婚後,王爺一次都沒有進過她的院子,她以爲他公務繁忙,卻不想,他竟去了李盈盈的院子。臉上的容色不由慘淡了幾分。
知道她心裡鬱結,李盈盈眼角劃過一絲譏嘲。“妹妹的肚子還沒顯現出來,倒是可以陪着王爺前去參加宴請。”
原本以爲王爺有多喜歡這個林府二小姐,沒想到,也是個被利用的主。要說王爺心頭的摯愛,她已查的清清楚楚,一直都是那個林慕夕。
罷了。知道他無心,她也不會有多少意。
只盼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快點兒出生,以後有了孩子,母憑子貴,她的日子也一定會好起來。
王府裡的女人,除了爭寵能有想要的地位,就是靠兒子。既然王爺的心在別的女人身上,而那女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嫁進王府,那麼她還爭什麼?連對手都沒有。現如今要做的就是安分守己,她吃過虧,定不會再重蹈覆轍。
她的話說的輕慢,似無意帶過。可林思思卻聽得臉色煞白。
李盈盈坐了會兒,便起身往回走。見她神色怔怔,心裡偷笑,還真是個藏不住心思的,一開始氣勢洶洶,只是個紙老虎罷了。
“王妃,爲什麼告訴她王爺要去李大人那兒?若是她趁機纏着王爺,豈不是......”小碧困惑道。
李盈盈輕笑着,“李大人小兒子滿月,可不單單請了咱們王爺。”
“啊?王妃的意思是......”
“林將軍肯定會去,李大人的夫人特別邀請了各位官員的夫人小姐,你猜,林將軍會帶哪個女兒去?”
“林慕夕?”小碧恍然,又疑惑道,“可是林將軍最寵愛的除了林思思,便是林惋惜,他似乎不怎麼喜歡哪個林慕夕呢。”
李盈盈胸有成竹的說,“本來林將軍與他這個大女兒的關係一向不好,最近因爲南宮家,所以才得以緩和。他必定會帶林慕夕去。”
只要他帶了慕夕去,王爺帶了林思思去,呵呵,屆時會如何呢?
陽光透過窗子照入室內,洋洋灑灑的落在地板上,書桌上,琉璃杯盞上。光影盈動,映着牀上熟睡少女的臉龐,化出一片柔和的光暈。
“小姐,起牀了。小姐。”沫兒站在牀邊,已經好一會兒了,就是叫不醒她。
慕夕皺了皺眉,翻了個身,嘟囔道,“別吵我。”
“小姐。”沫兒爲難,老爺叫了福媽來教禮儀女紅,現如今福媽已經在大廳候着多時。
慕夕不肯起牀。一來她不想學習這些沒鬼用的破玩意兒,二來她是真的很困,昨夜青木赫走後。便一直失眠,直到早上太陽升起,才漸漸有了睡意。此時困得眼皮都擡不起。
福媽坐在大廳,神態安詳。手中挽着一隻繡了一半的芍藥花瓣手帕,擡眼見沫兒嘟着嘴走出來,寬慰一笑,“小姐定是昨日沒睡好。讓她睡,來。你來,我教你秀花兒。”
沫兒眼睛一亮,“我也可以學麼?”她自小跟着慕夕,慕夕未學過的東西。她自然也沒有機會學。其實她蠻喜歡女紅,只是沒人教,所以一直都被耽擱着。
福媽笑的和藹,“你學會了,待日後也可以幫幫小姐。”
沫兒忙點頭答應着,一板一眼的跟着福媽開始學習刺繡。
林慕夕回來後,全府上下都知道南宮長歌與她的關係非同尋常。南宮寺來府裡後,林楚楠對她的態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雖然林楚楠沒說什麼,但大家都猜到定是來談婚事的。
這可氣壞了林府的四小姐林惋惜。
她精心籌劃來去。竟然撮合了他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而南宮長歌雖不再躲避她,但也沒有對她有更多的表示。上次在湖上遭遇到刺殺,她曾幾次去南宮府裡。想要探望南宮長歌,可每次都被告知他不在府裡。南宮寺表面上沒說什麼,但行動上,似乎也在與她劃清界限。
就連南宮寺都不站在自己這邊了麼?林惋惜惱怒的想。
那林慕夕既然回來了,日日躲在院子裡也不出來,幾個月不見這個姐姐。她倒是要去會一會,看她何種能耐。竟把南宮長歌迷得團團轉。
林惋惜一頓梳妝打扮,嫩綠紗裙,頭戴朱釵,粉嫩的小靴子上面繡了碧葉嫩荷,整個人看上去猶如春日裡的一抹嬌嫩的小水仙。她對自己的長相很滿意,心裡嘀咕道,怎麼看都比那林慕夕好了一百倍,爲何南宮長歌卻待她愈來愈不同?
她沒有帶丫鬟,隻身前往疏星閣。
途徑府中花園長廊,隱約能聽見府裡丫頭們議論着南宮長歌與慕夕的事兒,心裡更是酸澀惱怒。
沒走兩步,便聽見有人喚她。
林惋惜回頭,見林千雪衝她行來。
“惋惜妹妹,走這麼急,要去哪兒?”
幾日不見千雪,她似乎又長高了。眉眼也張開了許多了,隱約中透着一股嬌媚。
林惋惜不由皺眉,她從來都沒把這個三姐放在眼裡,沒想到她也有這樣的一面,“去哪兒與你何干?”
不知是嫉妒還是心理不平衡,她的語氣不大好。
林千雪愣住,向來溫柔脾氣好的林惋惜怎麼似變了個人。
見她怔然,林惋惜本發熱的腦子也冷靜了些,知道自己失態,忙擠出一絲笑來,“姐姐別見怪,我沒有惡意。”
“哦。”林千雪笑笑,氣氛有些尷尬,本來她閒得無聊,在花園遇上她,是想與她說說話的。
“我去找林慕夕,你要一起去麼?”林惋惜換上一副和善的笑容。
可是在林千雪眼裡,卻甚爲彆扭。
林千雪也不是傻子,知道她與慕夕不和。現下四處傳慕夕要與南宮長歌成婚,她此番前去,定是找麻煩去的。
“我就不去了,待會兒還要去佛堂陪着姨娘抄佛經。”林千雪推辭。
她小的時候不懂事,常常跟着林思思欺負林慕夕,後來自己吃虧,又被三姨娘教導了一番,自然慢慢懂事,便不再針對慕夕,更何況,她發覺慕夕其實並不像大家說的那樣不堪,她甚至有的時候挺佩服她的。
見她這般反應,林惋惜也猜出她的心思,不由冷哼一聲。臉上笑意消失,轉身便走。
林千雪望着她的背影,搖頭道:“妒忌使人發狂,四妹妹走上了一條歪路。可惜。”
“哈哈哈,”笑聲爽朗至極,林千樺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手中執着紙扇,敲了下林千雪的額頭,“何時我的好姐姐變成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了!”
林千雪瞪他,“你不好好在外面拜師學藝,這麼快跑回來做甚?該不會受不了苦,偷懶,被師傅趕回來的吧?”
林千樺一年前被送去太白山拜師學武,林楚楠考慮到他自小筋骨奇佳,是個學武的好料子,只是小的時候不捨得將他遠送,眼看他年紀也不小了,再不送出去就錯過了最佳學武的時間,於是狠了狠心,盼他早日學成歸來。
林千樺爭辯道,“我纔沒有被趕出來,師傅誇我聰明,下個月是姨娘生辰,師傅讓我回來給姨娘慶祝的。”
林千雪這才恍然,轉眼已是四月中,下個月頭便是三姨娘生辰,“呀,我差點兒忘了呢!你回來的甚好,想好送什麼禮物了沒?”
林千樺鄙視她,“就知道你忘記了。哥哥我纔回來提醒你!”
“你是弟弟!”林千雪敲他的頭。
他倆是孿生姐弟,她只比他多出生一秒,就註定他這輩子都得喊她姐姐,有的時候,林千樺覺得很不公平。
“你總是丟三落四,你做妹妹吧。”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想做哥哥下輩子吧!”林千雪瞪他,“長大了學會跟姐姐拌嘴了!”
話語是不高興,可眼中卻是滿滿的笑意。
林千樺笑眯眯的說,“好了好了不和你爭,你是姐姐。”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來,“林慕夕要與南宮世子成親麼?”
他剛一進府,就聽到下人們在討論此事,覺得很是詫異。
南宮世子不是一向與林惋惜關係親密,怎麼突然換成林慕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