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瀑的雨傾瀉天地,恍若將整個世界淹沒,紅衣少女玉足輕點,身子輕盈,由屋檐踏入院中。
頭上的草帽壓低了遮住眉眼,臉上蒙了一塊兒雪白的絲帕。消瘦的肩膀,瑩白的手臂微微張開,被雨水溼透的衣裙貼近鎖骨,透着一股冷傲的嫵媚。
她手執一隻碧色的竹笛,身影飄渺的移至黑衣人身前。
九爺大喝一聲,“有刺客!”
八名黑衣人整齊劃一的拔刀衝她砍來。
慕夕嘴角彎起,不屑道:小魚小蟹。
她腳下步伐微妙,騰挪轉移間,手中笛子削尖的那一邊以最快的速度刺向黑衣人的穴道。
那八名黑衣人武功並不弱,可慕夕勝在身姿矯健,輕功靈活,他們根本跟不上她的速度,只能被動挨打。
九爺的武功也不差,凝眸看了半晌,察覺慕夕的武功遠勝他們之上。不由皺了皺眉。
青木赫冷眼看着院中的打鬥。聽風垂手跟在他身側。
眼看慕夕已擊倒一人,其餘七人步履踉蹌,皆捱了她的揍,九爺怒喝一聲,聲如洪鐘,拔出腰間彎型大刀,衝入雨幕中,加入打鬥。
剩餘七人忙呈半月形將慕夕包圍,以九爺爲中心,再次發動攻勢。
雨噼裡啪啦的砸落下來,豆大的雨點砸在人臉上都覺得生疼。
身上的衣裙已然溼透,由於帶了遮雨的帽子。臉上的絲帕依然乾爽柔軟,隨着她輕盈轉動的身子,微微掀起。一張小巧的紅脣若隱若現。透過雨霧看來,青木赫猛地瞪大眼睛。
那張脣,好生熟悉。
不敢下定論,心裡又隱隱透着期待。目光緊緊隨着她,想看個真切。
九爺的大刀舞的行雲流水,刀法確實比那八名黑衣人高了不止一個層次。
他力氣大,刀鋒卷着雨水嚮慕夕砸去。
慕夕輕巧躲避。以柔克剛,纏上他後身。劈手爲刀,砍向他後勁。
別看九爺長得五大三粗,可身子的靈活性一點兒都不輸於慕夕。眼看就要被砍上,他竟一個側旋身。擡手硬是將慕夕的手掌震了出去。
他內力雄厚,震得慕夕手掌發麻。
慕夕心裡一緊,想不到此人武功如此厲害。想着她故意與他們拖慢了打,已有半盞茶功夫,不知神奇得手沒有。
眼下九爺加入打鬥,得速戰速決才行。拖得越久,他們越容易發現。
心思一橫,慕夕不再猶豫,腳下步伐變換的愈發飄渺。出的都是殺招,恨不得一掌劈死一個。不過她確實有這樣的本領。當年一個人橫掃整個幫派也不是沒有過的。
對自己有信心,手下起落間。愈發的乾脆利落。
不時片刻,七名黑衣人已倒在地上動憚不得,慕夕並未殺了他們,只是點了他們的昏睡穴。
一直拼命的九爺也愈感吃力,這女子的實力似乎比他想象的還厲害,明明剛纔覺得還能制住她。一眨眼,她就好似變了個人。十秒鐘不到,就放倒了他全部的手下。若是換成他,也是做不到的啊!
慕夕眸子微凝,冷冷的看着九爺。
九爺喝道,“我黑城教與姑娘什麼仇什麼怨?姑娘爲何而來?”
慕夕心裡好笑,爲何而來?這不是明擺着來救人的嘛?
見她不語,九爺濃眉扭緊,好囂張的丫頭,手中大刀虎虎生風,橫掃嚮慕夕眉間。
慕夕腳步輕點,急速後退。
使出看家本領了麼?就只有這麼多?
她躲過九爺的‘橫掃千軍’,腳步不停,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旋轉至他身側,手中竹笛快的無法用肉眼分辨,只輕輕一挑,九爺便毫無知覺的躺在了地上。
慕夕落地,垂眸掃了他一眼,撇嘴道:廢物。
她一人橫掃了整做院子的打手,此時正立在雨中,歪着頭,摸索着手中的笛子,悠然自得,完全沒有把站在屋檐下的青木赫和聽風放在眼裡,仿若這倆人根本就不存在過。
聽風見此般情形,臉上帶過一抹冷厲,小聲詢問,“王爺,讓屬下去把她拿下。”
青木赫擡手,示意他在一邊站着。
他挽了挽衣袖,踏入雨中,聲音清澈,“姑娘好武功,將我的屬下都殺了個片甲不留,真是一點兒面子都不給我。”
慕夕暗忖,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想與她打一架?
還從沒跟青木赫打過架,也不知他武功如何?
“我沒有殺他們,他們只是睡着了。”慕夕壓低聲音,但熟悉她的人,仔細分辨,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當然,聽到她說話,青木赫心中的疑慮,更濃了幾分。
“姑娘此番前來,是爲了屋中的女子?”青木赫問。
慕夕翻白眼,這不明擺的嘛。但她瞭解他,看他只站在自己跟前問話,勢必想套出點什麼來,她就偏不回答。只冷冷的與他面對面站立。
見她不回答,青木赫試着又問了幾句,她還是不出聲。無奈下,他拔出長劍,指向她。
慕夕輕笑一聲,終於忍不住要動手了吧。
聽風站在屋檐下,困惑的看着自家王爺。這種事兒他怎麼就親自上了呢?更何況還下這麼大的雨,難不成還信不過他這個第一暗衛的武功麼?
長劍劃破蒼空,如一條噴火的蛟龍席捲而來。
慕夕提氣,旋轉,輕巧躲避。
紅衣如一團火焰飛速的在雨中旋轉,繞在青木赫一身雪衣間,如初雪中綻放的紅梅,煞爲壯觀。
落重殤立在屋頂上。那棵悽悽慘慘的杏樹將他的身影遮去一半。
加上雨大風大,無人察覺他已在上面觀看了許久。
白麪具男子跟在他身側,落重殤道。“她不是他的對手。”
白麪具男子問道,“需要屬下去幫忙麼?”
落重殤微微擡手,“再看看。”
青木赫長劍絞着雨水,帶着冷肅的氣息撲面迎來。
餘光掃過,慕夕微微愣神,如此大的雨,淋在他身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狼狽,他做什麼。都是那麼的好看。
心神不穩,應對襲來的劍,竟反應慢了半分。
眼看劍尖就要插入心臟,慕夕腦子猛地炸裂。來不及退,來不及躲,只能堪堪的看着,眸中卻無半分驚恐。
落重殤重哼一聲,“竟在這個時候走神?”
身影已掠下樹梢,手中黑玄劍鋒以最快的速度挑開青木赫的劍,一個旋轉,將慕夕帶入懷中。
被突然而來衝力帶走,頭頂的草帽帶落飛出。一頭如絲綢般的墨發紛揚而起。散落在她的肩頭。臉龐。
落重殤低頭凝了她一眼,有一瞬的愣神。
懷中的女子,眉眼如黛。柔軟的墨發肆意散在風中,儘管臉上帶着白如雪的紗巾,但絲毫不掩她出塵如畫的模樣。只看着那雙晶瑩明亮的眸子,就覺得渾身有一股炙熱的火在燃燒,直燒入心底,焚燬了骨髓。
他想到一句話:世間僅此一人。看一眼,便永生難忘。
如此。發呆的不僅他一人,青木赫也是目瞪口呆,眸中驚詫之色崩裂而出。
與此同時,上官墨和南宮長歌全身黑色勁裝短打,臉上蒙了黑色面具,剛剛落上屋頂,就瞧見這麼驚心動魄的一幕。
上官墨瞪圓了眼睛,嘴巴張了片刻,道,“想不到這丫頭竟比我們快?”
他與慕夕說了此事,本沒報多大希望,此時見她已經在這裡,似乎還幹掉了一院子的黑衣人,心裡震了震。
南宮長歌不知他尋了慕夕幫忙,聽他這麼一說,有些不悅,“這麼危險的事兒,你竟叫她一起參與?”
上官墨啞了口,若不是他真的急壞了,也不想讓慕夕涉險,還好有落重殤出手,否則慕夕這次再受傷,他真不知該如何面對大家。
可是落重殤怎麼在此?上官墨還在思忖,南宮長歌也疑惑道,“落重殤?”
倆人無聲的對望一眼,壓低身子,細細看着院中的情形。
慕夕靠在落重殤懷裡怔了又怔,方纔千鈞一髮,她以爲自己不死也得重傷,沒想到,他竟突然出現。
他救了她,他竟然救她?
納悶了許久,甚至忘了言語。
青木赫手中的劍還僵在空中。
他已認出眼前這紅衣女子是慕夕,而攬着她的人竟是黑靈教主落重殤。
他們何時如此親密?他們是什麼關係?不對不對,慕夕竟然會武功,她手中拿着竹笛爲何如此令人眼熟?還有,她這一身紅衣,似乎與另一人極其相似。那人是承影?
無數的疑問涌上心頭,青木赫呆若木雞。
落重殤聲音沙啞頓重,“打架還會走神?是被打壞腦子了麼?”語氣中帶着無奈的責備,仔細聽,竟有幾分關切之意。
慕夕揉了揉額角,呆問,“你,怎麼在這裡?”
模樣迷糊,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忽閃着,就像一隻迷路的小動物,落重殤嘴角微彎,輕嘆了一聲。伸手去揉她額前髮絲。
空中傳來一聲輕哨,清脆婉轉,慕夕一個機靈回過神,掃了一眼站在對面,沉眸瞪眼的青木赫,對落重殤道,“走。”
二話不說,落重殤帶着她,提氣擡腳,踏上屋頂。速度極快的躍了出去。
白色面具的男子緊隨其後。
他們路過上官墨與南宮長歌身邊的時候,慕夕驚奇的看了他倆一眼。
上官墨和南宮長歌雙雙望着她。
神色各異。
青木赫正欲追趕,卻聽聽風大喝一聲,喊道,“不好,人被劫走了!”
青木赫忙轉身往屋子裡去,草甸子上哪兒還有什麼人,屋頂的瓦片不知何時被揭開了一個大洞,雨水倒灌入屋子,地面溼了一大片。
聲東擊西?青木赫臉色冷了又冷,渾身冒着冰凍三尺的冷氣。
慕夕怎麼也會參與此事?他腦子裡全是慕夕,心裡的震驚是一波接一波。
聽風急切的問,“屬下去追?”
“不用了,已經走遠了。”青木赫擡手,示意他留下。“跟我回去。”
他掃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一衆人,聲音毫無情緒,“找人來照看一下。”
上官墨和南宮長歌頓然,人已經被救出了,不怪的慕夕突然隨着落重殤離去,跑的比兔子還快,好一招聲東擊西啊!
上官墨臉上漾起興奮的色澤,嘆道,“這丫頭真讓人大開眼界!”
南宮長歌垂眸,臉上依舊沒有任何情緒。他現在只在擔心,落重殤到底來做什麼?莫非是爲了慕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