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赫在廳前與衆人寒暄客套,待賓客到齊,便宣佈開席。
上菜丫鬟們都着了五彩刺繡衣裳,她們列隊穿行在宴席間,手中捧着紅色底花的盤子,動作一致的上菜佈菜,遠遠看去,仿若落入花間的蝴蝶,甚爲好看。
慕夕只捧着酒杯,自飲自酌。不多時,便喝空了一壺酒,喚來上酒菜的丫鬟,又要了一壺。
南宮長歌坐在她的對面,看着她。臉上沒有過多的情緒,只那雙明眸此時似慣了冷風,瞳孔間散出逼人的寒氣。
林惋惜與林千雪一邊聊天一邊吃菜,轉頭見慕夕如此傷情,眼角劃過一抹幸災樂禍。
她懶得搭理慕夕,四處張望着,尋到南宮長歌的身影,心下不甚歡喜。
酒席開始後,大家便輪番給青木赫敬酒。
輪到慕夕這一桌的時候,慕夕提着酒壺,徑直就走了過去。
林楚楠見狀,皺了皺眉,慕夕的行爲有些逾越,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忙端了酒杯一起過去。
“恭祝王爺新婚快樂。”慕夕舉着酒壺,給自己倒滿,不等青木赫反應,便仰頭灌下。
青木赫看着她,手中酒杯遲遲不肯送入口中。
慕夕卻笑,也不在意,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說道:“預祝王爺子孫滿堂。”說完,又是仰頭灌下。
青木赫嘴脣動了動,盯着她,捏着酒杯的手指過於用力,指尖有些微的泛白。
慕夕再次斟滿自己的酒杯,一口喝下,對青木赫說:“祝王爺與側妃身體安康。”
“慕夕......”青木赫手中酒杯終是晃動了下,些許酒灑了出來。
慕夕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只自斟自飲:“祝王爺與側妃和和睦睦。”
“祝王爺與側妃花好月圓。”
“祝王爺與側妃萬福金安。”
“祝王爺與側妃白頭偕老”
“祝......”
“慕夕!”青木赫一把握住她拿酒杯的手,杯中的酒全數灑出,濺了慕夕一身,還有些許印在了青木赫的衣袍上。
慕夕神色茫然的盯着他的衣袍看了一瞬,將手中酒壺擱置桌面,彎着脣角伸手幫他擦了擦,眼中似升起了一團水汽,“對不起,把你衣袍弄髒了!”
青木赫定定的看着她,幽深的眸中暗涌翻騰,似一汪深海,深不見底。
慕夕將酒壺重新拾起,搖了搖,抱歉的說:“酒沒了。”轉頭去桌上尋另一隻酒壺。
林楚楠臉色已黑,他搞不清慕夕這是突然的怎麼了?於是想要伸手去奪她手中的酒壺,卻被她巧妙的避開。
青木赫瞪了一眼林楚楠,意思叫他不要多事,林楚楠見他這般臉色,忙縮回手,陪着笑,只站在慕夕身後,幫她擋去了一衆人投來的好奇目光。
青木赫緊緊握着慕夕的手,慕夕也不掙扎,只舉着酒壺,歪頭一笑,說道:“待你兒子滿月,記得請我來喝滿月酒。”
青木赫神色驀地一僵,抓着她的手自然鬆動。
慕夕抽出手,身子晃了晃,又給自己斟滿了酒。正欲喝下的時候,南宮長歌走了過來,手掌輕輕蓋住了她的酒杯,“慕夕,你的好意王爺都懂,咱們去吃點菜可好?”
隨即,將慕夕手中的酒杯拿了過來,衝青木赫道:“恭賀王爺。”仰頭喝下。
青木赫臉色發白,對南宮長歌只擠出一抹僵硬的笑。
慕夕卻不知在想什麼,只喃喃道:我的好意你都懂了,你真的懂了麼?
她不管不顧一衆人,只轉身往旁邊青石板小路走。
青木赫很想去追,可是礙於所有人的目光,只能看着那抹淡紫色的身影逐漸隱遁在花園小路後。
南宮長歌嘆了一口氣,眼神寥落。他沒有去追她,因爲他知道這個時候,她想一個人呆着。
花園小徑蜿蜒,因爲移植了許許多多的鮮花,空氣裡瀰漫着陣陣幽香。香味兒混雜着清冽的空氣,慕夕揉了揉痠痛的額頭,酒量明明不止這一點的,怎麼才喝了兩壺酒,就覺得腦子暈脹的厲害。
她慢悠悠的走到了石橋邊,清風拂過,覺得有些站不穩,乾脆尋了一處石階坐下。
遠處飄然蕩來一抹紫紅色的身影,不知是自己頭暈的厲害,慕夕眯着眼,覺得那抹身影甚爲飄忽。
李盈盈踩着碎步,小碧手中提着一隻木箱跟在她身後。她倆本是去給林思思送賀禮,誰知碰上了醉酒的林慕夕。
“那個是?”李盈盈最先看見了她,眼中疑惑,怎麼花園裡有人?
小碧也擡頭張望,搖頭道:“大概是前來道賀的某家小姐吧,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呢?”
倆人往慕夕身邊走去。見她靠在石橋旁,雙手抱着手臂,眼眸微闔,李盈盈心道:是不舒服麼?
忙上前詢問,聞見慕夕一身的酒氣,皺了皺眉,原來是喝多了酒。
慕夕感覺有人靠近,於是睜開半眯着的眼。
眼前女子二十出頭,瓜子臉,柳葉眉,再瞧她小腹微微隆起,慕夕問:“你是誰?”
若是平時腦子清明時,她該能猜到此人的身份,只不過現在確實有些頭暈,大腦也停止了運轉,只迷茫的望着李盈盈。
小碧皺眉,嫌她沒有規矩,但見李盈盈衝她搖頭,便住了嘴。
李盈盈將慕夕扶起,關心的問:“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
慕夕搖搖頭,她只覺得眼前女子說話真好聽,如陽春三月的日光,讓人渾身都暖洋洋的。
“爲何一人坐在這裡,橋邊風大,容易着涼。”李盈盈幫慕夕緊了緊披風,眸中是純澈的光澤。
慕夕看着她,只一字一句的說:“走着走着就到了這裡,迷路了,又走不動了,乾脆坐下歇會兒。”
她說話的樣子很是乖巧,李盈盈輕笑一聲,說:“這裡是王府的後花園,你若是迷路了,我叫小碧帶你出去便是。”
慕夕點頭,說“好,”才走一步,就覺得大腦一陣眩暈,眼前驀地一片漆黑。撲通一聲,向前摔去。
李盈盈嚇得驚叫,小碧忙上前去扶,卻被慕夕帶着一同跌坐在地上。
就在慕夕摔倒的那一刻,青木赫飛身而來,神色慌張的喊道,“慕夕!”
又見李盈盈和小碧都在,臉色一沉,一把抓過李盈盈的手腕,怒聲斥責:“你對她做了什麼?”
李盈盈被他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見他滿臉慍怒,聲音冷厲,心下更是顫了又顫,說話也變的哆哆嗦嗦,“我,我,我沒......不是...我。”
青木赫一把將她推開,嫌惡的瞪了她一眼,低低吼了一句“滾!”
李盈盈一個沒站穩,被青木赫一推,往橋下滾落,小碧慌忙去拉她,倆人一同摔在了地上。
李盈盈只覺小腹劇痛,方纔跌倒的時候撞到了石階上,一股暖流順着大腿潺潺流出,小碧驚叫道:“血,夫人,夫人出血了,快來人啊!”
青木赫只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李盈盈,臉上神色鬆動了幾分,卻毅然俯身將慕夕抱起,轉身就走。
李盈盈絕望的看着他的背影,臉色蒼白如紙。小碧淚珠滾落,慌慌張張的將她扶着靠在石橋邊,丫鬟們都去了前廳幫忙,此時後花園中就只有他們四人。
青木赫不管李盈盈,只心疼的看着懷中的慕夕,小碧實在無折,疾跑幾步追上他,跪着求道:“王爺,求求您救救王妃吧,那可是王爺的孩子啊.....”
她不提孩子還好,這麼一提,青木赫更是一把火燒上心頭!狠狠的瞪了一眼小碧。
慕夕只覺得大腦昏沉的厲害,此時被哭喊聲吵醒,眉頭皺了皺眉,青木赫見狀,心疼至極,一腳將小碧踢開,大步離去。
與此同時,站在一彎小徑深處的南宮長歌將整個過程目睹在眼。他默然的看着青木赫抱着慕夕離去,這才快走幾步,尋了幾名丫鬟來後花園幫忙,並親自去請大夫。
小碧對他感激不盡,又是磕頭又是道謝。
丫鬟們將李盈盈擡回桃花院,李盈盈一張消瘦的臉毫無血色,紅腫的雙眼,躺在牀上。
好在南宮長歌請的大夫來得及時,孩子終於保住了,大夫開了幾副安胎藥及補藥,小碧忙拿着藥方去抓藥。
南宮長歌一直在門外等候,見大夫出來,便打算告辭。
李盈盈命丫鬟出來跟南宮長歌道謝,南宮長歌點點頭,臉上並無過多的感情。
酒席在青木赫突然離去後,便很快的結束了。
林楚楠走的時候找不到慕夕,心裡很是生氣,好在南宮長歌前來幫她說了謊,林楚楠只當是倆人約着一早離去了,便不再計較,只帶着李如霜,林惋惜等人回去。
林惋惜本想跟南宮長歌說幾句話,可是不知爲什麼,她總感覺南宮長歌躲着她,每次明明看見他只一個人,可當她追上去的時候,他就忽然不見了,或者身邊多了很多人沒空應付她。
此時又聽他說與慕夕先行離開,心裡更是又妒又氣。對慕夕的恨又多加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