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嘀嘀嗒嗒像一把刀一樣刺在心頭,唐子琴的背影一僵,心裡卻冷如死灰。
爲什麼唐子煙得到了她原本想得的一切,而如今她只能被關在新月閣裡,這麼落魄,這麼淒涼。
想至這裡,唐子琴的雙拳死死握緊,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十分的狠戾,心裡不止一次想,她一定要將這一切通通奪回來,她不會讓唐子煙永遠帶着微笑得意地站在那裡看她的笑話。
“小姐,方公子來迎親了,我們還是回去梳妝吧!”伶雲有些焦急,還不停想着清晨時唐子煙說的不嫁的話,手心裡也微微冒汗了,要知道小姐如果帶着兩萬兩嫁妝進了方家,從此以後可就是方家的三少奶奶,再也不必在唐府裡擔驚受怕,過這種日子。
唐子煙擡頭望了望了天,默數,“也是時候了!”
說完,天空像是似到了她的話,點點沁骨的冰涼從天而降,片刻之後,那冰雨如同天女撒下的眼淚,竟然侵染了每一個人的衣裳和青絲。
空氣裡瀰漫着悲傷和淒冷,冬天的第一場冰雨就這麼漫無天際地將唐府籠罩,唐子煙的心也沉浸在這樣的冰冷裡不能自拔。
邁着沉重的步子,走在那條依舊熟悉的青石小徑上,心中卻是淡淡的酸楚無奈。曾幾何時,她曾穿着大紅喜服,滿含着希冀想要重頭開始,雖然不能再郎情妾意,但也是夫唱婦隨,照顧家人也是她曾深深渴望過的事情,誰知道,那一天的出嫁,卻註定了她上一世的悲涼。
那種被背叛的撕心裂肺的痛,像是一把大手,重新撕裂了癒合好的傷口,唐子煙走至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下步子,訥訥說,你給我的,我都會通通還回去,方以軒!
伶雲不明白,唐子煙的腳步爲何那麼沉重,表情那麼憂傷,似是經歷了生死的痛苦。可是再擡頭,卻看到唐子煙臉上的表情變了,變的那麼堅定,那麼勇敢,好像前面是豺狼虎豹她都不再害怕。
“伶雲姐姐,大小姐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小梅發現了什麼,悄聲問身邊的伶雲,初來侍奉大小姐,可是她是那麼想替大小姐分憂解難。
這些日子,連伶雲也有點想不清楚,大小姐到底是怎麼了,只是輕輕搖了搖頭,不知道。
“大小姐,小梅侍奉你換喜服吧,這吉時馬上就要到了!”今天是大小姐大婚的日子,侍奉大小姐出嫁總是沒有錯的,小梅一向聰明,這點事情還是能做好的。
不料唐子煙進了房間後,來到了書案前靜靜坐下,拿過一本國史捧在手間,竟然讀起書來。
伶雲和小梅都愣在那裡,一時不知所措,這時,天色變得更差,風更加強烈了,直吹着院中的冷杉發出一陣一陣的簌簌聲響。
空氣突然變得凜冽起來,數九寒天的冰爪再一次顯出它的魔力,眨眼間將整個世界都變成了寒冷的冰窟。
冰雨成了豆大的冰粒,落在地上,變成冰粒,空氣裡也佈滿了這種沁冷,每個人的心彷彿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冰雨冷了心。
唐府的嗩吶聲一直沒有停,唐子煙可以想象,那些吹瑣吶的人站在冰雨裡,瑟瑟發抖,而方以軒穿着被澆溼的喜服,站在冬雨裡靜等她出嫁。
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樣的情形多少能讓她心中有一絲快意,方以軒你也該懂得什麼叫寒冷刺骨,什麼叫絕等待了吧。
過了一會,白管家一臉焦急,腳步匆忙的跑進後院,看到唐子煙氣定神閒地坐在案後捧書靜讀,白管家稍有些踟躕,然後進門道,“大小姐,方公子已經在冰雨裡等了半個時辰,這眼看吉時就要過了,大小姐還是梳妝準備吧!”
唐子煙並不動,只是拈紙翻着書,淡淡道,“讓他等着,如果他再要催促白管家呢,就讓他親自進院門來!”
白管家不解地看了一眼伶雲,又看了一眼小梅,本是想問什麼,但他心裡又似乎有幾分明白,大小姐如今心思聰慧,對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再想勸阻也是徒勞。
等白管家離開之後,伶雲走至唐子煙的身邊,低聲說,“大小姐,您是不是不想嫁給方公子?是不是因爲宿墨公子,如果是那樣的話,小姐大可跟方公子說清楚……”
被伶雲這麼一問,唐子煙不由擡眸,心底卻是點點漣漪,在未見宿墨之前,她確實一心想着復仇,只想讓方以軒和唐子琴付出代價,而從未想過自己的處境,認識宿墨之後,這一點確實有所改變。
風雨更急了,伶雲憂心地看了看窗外,方家公子雖不像傳聞中那般不堪風雨,但身體再好的人,恐怕也經受不住這樣的冷雨冷風吧。
正要說話,看到方以軒執着油紙傘,雙脣青紫站在門前,傘沿的冰粒簌簌落下。他的目光帶着幾分生冷,看到唐子煙不穿喜服坐在案前,方以軒的臉色更加陰了一層,“子煙,你爲什麼沒有梳妝?吉時馬上就要到了!”
唐子煙緩緩擡眸,剛纔的一聲子煙,仿若讓時光倒流,那聲音裡帶着幾分親近,曾一度讓她心神迷惑,她曾想自己並不醜,得到方以軒的心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那時候的天真讓自己變成了世上最可悲的女人,從此往後,她不會再對方以軒抱有任何的幻想。
“雨這麼大,在這樣的日子出嫁,恐怕不太吉利!”唐子煙聲音柔緩,神情淡然,彷彿這根本不是天大的事情,只是一件喝茶談心的小事,看着方以軒的臉色漸變,唐子煙緩緩起身走至方以軒近前,側着身子用十分輕柔的話問:“外面,冷嗎?”
原本滿心惱火的方以軒聽到這樣溫柔的言語,再感受到唐子煙的關心,好像也沒有那麼生氣了,撐着傘的手微微一抖,“爲了取你,再冷的天我都不怕!”
望着窗外冷杉翠綠,那冰雨似敲在心上,一絲幽涼,一絲痛苦,知道方以軒他是在說謊,爲曾經的自己感覺一陣淒涼。
曾經也是因爲他的一句句謊言,她才心甘情願地爲他占卜奪取了方家的家業,成爲樑京商家首富,後來又爲他謀得官位,成爲第一位商家裡的狀元,她一次一次爲他犧牲,直到身體衰竭,生出蒼蒼白髮,可是最後換來的,卻是他和妹妹連手的背叛。
眼眶溼潤了,似那冰雨進駐,唐子煙看着外面如箭一般的雨,輕輕說,“那就換個日子來娶我,下一次,我一定穿好喜服在家裡等你,到時候你要抱着我上花轎,這也叫好事多磨,對嗎?”
方以軒回過頭來,十分認真地看着唐子煙,“子煙,你是願意嫁給我的對吧,願意做我的夫人,與我同享榮華,與我一同成就偉業,對不對?”
他的野心根本不僅僅是享受榮華富貴,而是奪取整個江山,這個看似像一個文弱書生的男子,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慾望,叫人不安,也叫人害怕。
就是因爲這份野心,他纔會和唐子琴聯手對付她,他們也算是狼狽爲奸了。
想至這裡,唐子煙回過頭,用十分溫柔的眸子看着方以軒,“以軒,你可以回去了,三日後一定是個好天氣,到時候我們可以成婚!”
娶新娘連娶三次,這恐怕是史上都未有過的事情,但是爲了娶唐家嫡女,方以軒可以不惜任何代價。這些日子,她的聰明睿智已經名聲在外,連六皇子也開始對她留意,他若是再不快點娶她進門,恐怕這一切都會失之交臂。
不顧身上的溼冷,也不管外面糟糕的天氣,方以軒嘴角含笑,溫文爾雅地點頭,“好,三日之後,紅錦十里,紅綢鋪地,我一定會來娶你,你等着我!”
唐子煙莞爾一笑,看着方以軒說,“我要你用全樑京最隆重的儀式娶我,我要全樑京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娶的是唐家嫡女!”
“好,我答應你,一定會如你所願!”方以軒說完,他十分優雅地轉身,連那柄油紙傘也沒有再撐,背影看起來十分的儒雅,若不是有上世的記憶,這個人恐怕也算是一個美男子吧。
這一切都佈置的十分完美,一切都在唐子煙的控制之下,包括今天這場冰雨,也是她早就預謀好的。她就是要看看,方以軒的耐心有多少,會不會被自己耗完。
最重要的是,她要讓他知道,什麼叫做絕望。
在風光奢華的婚禮上,她要親自對他說,她不願意嫁給他,不喜歡他,她就是要讓他知道那種痛心疾首,生不如死的恥辱是什麼樣的感覺。
這時,唐子琴穿着玫瑰紅的曳地長裙跑進來,雨水淋溼了她的青絲,貼在臉頰,整個人看起來楚楚可憐,她看到方以軒冒雨出來,臉上帶着一份驚喜,一份同情,一份激動,她撲上去抱着方以軒說,“方公子,如果她不肯嫁,我願意嫁給你爲妻,一樣的嫁妝,一樣是唐家的小姐,她有的我都有,她沒有的我也有……只要你娶了我,就可以同時得到唐家和白家的支持,以軒,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