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所有的人表情不一,有的幸災樂禍一副看好看的神情,有的是靜默等待,不急不燥。
二夫人則是憂心地瞧着唐子琴,萬一唐子煙所說屬實,那子琴今天豈不是要退親?
一個女子被退親,再想嫁恐怕是難上加難的事情,況且,她還是一個庶出。
心裡焦灼地如同被火焚一般,只能在原地徘徊,一時卻也沒有主意。
唐子琴手裡握着蓋頭,眸子裡充斥着怒火,今天,她就是拼着誤了吉時,也要讓唐子煙露出她的真面目,不能再讓她如此囂張下去。
宋清遠臉色煞白,眼看午時的陽光一點一點傾斜,心裡的希望也一點一點幻滅。
別的他拿不準,但是唐子煙的占卜術他是見識過的。
家裡曾丟過一頭牛,當時孃親滿世界的找,甚至還報了官,可是最後都沒有找到。後來還是靠着唐子煙的占卜術,在一處山坳處找到了那頭牛和剛剛下的小牛,爲此,孃親曾不止一次說過唐子煙是活菩薩。
她佔的卦,不會有錯的,想至這裡,宋清遠的脊樑骨有嗖嗖的冷意,有些惶然地看着臉無懼色的唐子琴,真想現在就強拉着她去上花轎,別管什麼占卜術,別管什麼八字。
一柱香過後,管家拉着一位穿着印有銅錢長袍的劉半瞎進了前廳,對唐耀介紹道,“老爺,這位是樑京城內有名的半仙,據說他算的卦十位就有九位半是準的,剩下那一半是因爲生辰八字有誤而產生的微小的偏差。”
唐耀點了點頭,看了一眼二夫人道,“那就他了,快讓這位先生替子琴和清遠合合八字!”
劉半瞎剛進前廳的時候,就感覺到廳內有一股十分強大的壓力,他當時雖然並未辨別清楚這壓力來自何方,但還是收斂了幾分張狂。
管家將他領至唐子琴和宋清遠的身邊,低聲道,“你可得可算準了,今兒個可是這位小姐和公子大喜的日子,若是有什麼差池,銀錢事小,毀了別人的幸福可是大!”
“管家無需多言,劉半瞎行走江湖多年,這點規矩還是懂得。拿人錢財,幫人占卜,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現在還是請這位小姐和公子在劉半瞎的手裡各寫一個字,再說出二位的生辰八字,讓劉半瞎替你們算算!”劉半瞎留意身後的那股壓力,仍然十分強大,也不理會,只是伸出手心任由唐子琴和宋清遠各寫一字。
唐子琴不假思索,在劉半瞎手裡寫了一個,“由”字,收手後目光緊緊凝視着劉半瞎的神情,希望能從那表情裡看出一些好壞來,可惜,劉半瞎自始自終都眯着眼睛,心思難猜。
這時宋清遠不得以,也在劉半瞎手裡寫了一個,“走”字,寫字時,手還微微抖着,不過好歹還是寫出了那個字。
寫完之後,二夫人上前報了兩人的生辰,也是十分專注地瞧着劉半瞎的神情,半晌,見劉半瞎還是嘴裡默唸什麼,只好催促道,“劉先生還是快着點,這時間眼看就不早了!”
這時,劉半瞎才搖着頭重重嘆了一口氣道,“時間早不早,這樁姻緣成不了,我勸唐小姐和宋公子還是好聚好散,現在退了親的好!”
唐耀的身子一晃,差一點摔倒,而二夫人則是睜大眼睛,用難以置信的眸子看着劉半瞎道,“先生說的可是真的?可是事先也爲二人合了八字,屬相和生辰都沒有相剋之兆啊!”
唐子琴則是怒瞪着唐子煙道,“不可能,不可能,劉半瞎,你眼瞎了,我看你的占卜術也瞎了,爲什麼之前沒事,現今卻突然相剋了?”
宋清遠的臉徹底死灰一片,彷彿是被凍硬的殭屍一般,模樣十分的慘淡,讓人瞧了害怕。
“二夫,小姐你們請聽劉半瞎給你們說說這卦象,生辰八字初看是沒有什麼相剋之相的,只是這位小姐寫了由字,這位公子寫了走字,這二字卦意則是相生相剋之兆。女子在家強勢出頭,男子必將短壽早走,這也就罷了,這卦意顯示,小姐是鳳命才能出頭,公子是半龍才能遊走,若是成婚,兩下相剋鳳不成鳳,龍不成龍!爲此,將會給兩家帶來損失和災難呀!”劉半瞎活了五十一年,替人占卜也有三十八年,只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怪異的卦象。
回想進來時,這前廳之中有一陣凜凜壓力,心裡一時陡然生出冷意。
他不安地嚥了一口唾沫,忙拱手抱拳道,“卦意已解釋清楚,老朽還是先告辭了!”
“半仙慢走,這卦意是說清楚了,可是先生還沒有說,爲什麼之前這八字相合,如今只因爲這卦不相合就得退親?”唐耀聽到劉半瞎要告辭,剎時清醒過來,忙上前一步追問劉半瞎。
劉半瞎穿着銅錢長袍的身子抖了抖,半天才艱難地轉過身,眸光停留在唐耀的臉上,想了想才道,“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是這位公子的生辰有所隱瞞……”
說至這裡,前廳所有的人把目光落在宋清完的身上,不知道他有什麼事情隱瞞了大家。
宋清遠感覺到衆人的質疑,忙搖着頭道,“沒有,我沒隱瞞什麼,日子時辰全都是孃親親口告訴我的,不會有什麼差錯!”
二夫人和唐子琴緊張地看着劉半瞎的嘴,知道此時他一句話就關係到了這場婚禮是不是能進行下去。
劉半瞎搖了搖頭道,“公子只怕有一件事情瞞着沒說,你出生那天,定是血月之夜,你的命格也因爲那一輪血月而改變!”話至此,劉半瞎再不肯多說半句,只是站在門口看着天空發呆,心底卻還是想着身後的那股壓迫的力量越來越強。
“血月之夜?不,不是的,我孃親說我出生那日是陰天,對,是陰天……”宋清遠心底慌亂,這些話幾乎是脫口而出,無論如何他不能因爲這半仙的幾句話就改變了原本的命運啊。
他已經得到兩萬兩白銀的嫁妝,他可以去參加京考,可以高中皇榜……
劉半瞎仰天長嘆,心中一口悶氣衝出胸口,“不錯,是陰天,那一天正是血月之兆,只是因爲陰天所以世人沒有看到,但命中註定,不是你我凡人能夠更改此命格,公子還是認命吧!”
“不,劉半瞎,這一定是有人動了手腳,對不對,這世上是有人可以改變別人命數的對不對?”唐子琴慌亂之下,將最後的那張底牌揭出。
唐子煙的占卜術是有更改命格的力量,也是因爲此,唐家上下才會都覬覦她的占卜術。
若是她想對這場婚禮做什麼,恐怕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劉半瞎心猛得一晃,差一點就停跳,這下終於明白那股強大的迫力是因爲什麼了。
他可不想因爲一次占卜,改變後半倍子的命格,如今他日子舒坦着呢,可不想這麼快向閻王報道。
“唐小姐,這,劉半瞎就不太清楚了,古書記載世上占卜高人確實可以改變別人的命格,但與此同時,這位先生也會元氣大傷,體力不支而臥病在牀,如果沒有深仇大恨,恐怕不會有人願意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吧!”戰戰兢兢說完這幾句,劉半瞎微微轉身拱手道,“唐老爺,唐夫人,如果沒有別的事情劉半瞎先告辭了,這占卜的銀子也就免了,畢竟不是什麼好卦!”
說完,劉半瞎一溜煙的提着步子就跑離了前廳,一口氣跑出了唐府大門。
直到老遠,他才停下來摸着胸口嘀咕,“高人,今天才知道什麼叫高人了,以後還是收斂着點,免得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前廳裡,唐子琴與宋清遠面面相覷,一時沒有了主意。
二夫人瞪了一眼唐子煙,才走至唐耀身邊道,“老爺,您看這,這該怎麼辦?”
唐耀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宋清遠和唐子琴,沉着半晌才道,“退親吧!”
話音剛落,唐子琴衝至唐子煙的面前,突然提着唐子煙的衣領嘶聲哭喊道,“唐子煙,我跟你有什麼仇,你要這麼對我?你不願意嫁給宋哥哥,如今我們成親你還是不放過我們,難道,你非要如此殘忍拆散我們,才高興是什麼?”
唐子煙握着唐子琴的手,猛得一把甩開,冷聲道,“不管妹妹信不信,總之我這麼做全是爲了你好,你若是嫁給宋公子,今後有什麼差池我這做姐姐的也於心不忍呢,所以提前說出來,也算是心疼你。如果你不領情,大可就這樣嫁到宋家,反正人活着只是幾十年的事情……”
唐子琴被唐子煙甩開手,淚水突然衝出眼眶,她跑至二夫人的身邊哭道,“娘,你要給子琴做主,這件事情一定是唐子煙她搞了鬼,她不想讓我嫁出去,一定是她!”
唐文遠和唐俊看夠了熱鬧,瞧到這種小打小鬧,覺得也沒有什麼意思,只是悻悻道,“既然這婚也結不成了,我們也別在這裡瞧人家的熱鬧了,還是各回各府,吃自己的粗茶淡飯吧!” шшш. тt kΛn. c ○
“也是,這樣的喜宴,我們可也參加不起,一驚一乍的,讓人吃了東西也要哽在嗓子眼,一天堵的難受!”唐文遠的夫人說完,招了招手,帶着身後的唐永等人一起走出了前廳。
唐俊也攜着夫人和唐程等一起走出了前廳,剎時,這前廳裡變得空空蕩蕩,溫度也似突然下降了許多。
二夫人看了一眼鎮定自如的唐子煙,拍了拍唐子琴道,“這話不能亂說,剛纔劉半瞎也說了,如果要施用此術,施術的人必定元氣大傷,你也瞧了子煙……”
其實二夫人心裡何嘗不是懷疑唐子煙,只是事已至此,若在此時鬧,恐怕還得吃虧,讓唐耀覺得她們母女都不識好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