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耀一向溫潤如玉的面容如今灰暗無光,像是被逼宮的皇上,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你們說的沒有錯,如果這次二弟能買到柏油木,造好航船,我甘願讓出船行的位置,交由二弟來打理船行。”唐耀並非是妥協,也並非是讓步,而是想用此事來爲難唐文遠,讓他知難而退。
得罪了白家,整個樑京的木材都不會賣給唐府,不算唐文遠有天大的本事,他也只是無米之炊。
這時,唐子煙突然起身,看着唐耀道,“爹爹爲什麼要讓二叔來管理船行,他一無經驗,二無人脈,要叫子煙說,這家還是由爹爹來當。航船需要的柏油木,子煙自然會備齊,爹爹只管教人繼續準備,只等木頭回來開始動工吧!”
“子煙,這非同兒戲,皇上對此船抱有很大的期望,若是不成,恐怕唐府……”唐耀心裡一急,不明白唐子煙怎麼突然這麼急進,他本是有意要刁難唐文遠,與此同時,他再想辦法到皇上那裡周旋,看能不能在別國進買一些木材回來。
可是唐子煙如此一說,事情急轉,再無退路。
“一個黃毛丫頭,好大的語氣,你以爲這造船像是你拼船模呢,想怎麼拼就怎麼拼?”唐文遠雙眸微眯,立刻冷聲譏諷,覺得這個唐子煙真的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連同唐子安和伶雲也嚇了一跳,唐子煙剛纔說了要備齊柏油木?
要知道,那可是上好的木材,如今除了白家能供應的起,別人的恐怕都是些樹齡不夠的貨色,況且,她憑着什麼能買回上好木柴來?
唐子煙十分鄭重地看着唐耀道,“事到如今,爹爹就讓子煙試一回,如果不行,子煙甘願受罰,如果真的買回上等柏油木回來,爹爹要考慮子煙的嫁妝!”
唐文遠和唐俊吃了羹,滿臉怒色,真不知道這個小丫頭哪來的膽子,竟然如此猖狂。
早知道她是這麼大的一個絆腳石,就該早些踢開纔好,留至如今,到成了他們最大的障礙。
兩萬兩白銀可要比讓出唐府掌家之權要輕鬆的多,唐耀想了想,決定死馬當作活馬醫,無論如何也該給唐子煙一個機會。
憑着她就要嫁入方家,憑着她能半個時辰組好了船模博得皇上讚許,也憑着她處變不驚,總能這麼應對自如。
面對唐文遠和唐俊竟然也不卑不亢,如今細看看,到真有一點當年她孃親的風範。
那種天生就有的大氣,是別人學也學不來的。
“好,爹爹答應你,若是你能買到柏油木,爹爹自然會給你兩萬兩白銀作陪嫁!”唐耀帶着笑意允諾,剛纔的黯然一掃而光。
而唐文遠和唐俊一聽如此,好事又泡湯了,恨得直是咬牙。
暗忖,唐子煙,你等着瞧,總有一天讓你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爲。
唐子煙十分輕鬆的點點頭,看着驚呆了的伶雲和唐子安道,“累了一天,我們也該回去歇息了!”
“啊?休息,好,休息!”伶雲被剛纔唐子煙的話給震驚了,難不成,大小姐如今成魔成狂,已經控制不住了嗎?
在和熙園拒絕皇上賞賜,硬要皇上一個允諾,已經把她嚇破了膽,如今小姐竟然誇下海口,要購齊唐府造船要的柏油木……
剛剛出門,伶雲就追上唐子煙道,“小姐,你瘋了吧!”
“你怎麼跟宿墨一個語氣,傳染了?”唐子煙彎彎嘴角,腳步不停,她怎麼能不懂伶雲的擔憂,只是唯有此她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讓二門和三門的人都乖乖的閉上嘴。
伶雲加快步子,眉頭皺緊,“可是小姐,白家如今不肯賣,那些小商販也未必敢賣……”
“那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回去給我燉點銀耳湯去,我快累死了。”昨夜一晚未睡,今天又是一天折騰,午宴因方以軒在身邊,根本沒有什麼胃口,如今又累又餓。
占卜傷元氣果然是真的,從今往後,到要想個法子彌補這種傷害,若不然,長此以往,誰吃得消?
伶雲知道問不出什麼,像泄氣的皮球一樣耷拉的腦袋,看着唐子煙的背影小聲嘀咕,這真是一條道走到黑,不見南牆不回頭了。
正這時,看到張嬤嬤提着一個包袱,抹着眼淚從後院出來,迎面看到唐子煙時,忙的抹去眼淚讓開了道。
唐子煙走至張嬤嬤身邊,看了她一眼,“張嬤嬤,是老夫人讓你離開唐府?”
“大小姐,老夫人能饒老奴一命,已是萬幸,如今也沒臉繼續呆在唐府了,請小姐成全!”說話時,眼淚又滾落下來,看了叫人份外的同情。
唐子煙知道,張嬤嬤並無害人之心,只是中了二夫人的奸計。
如今她身子年邁,再加上兒子抽大煙,日子恐怕是雪上加霜。
“明日,你叫你兒子張勇來府上,我有事找他!”看到張嬤嬤愕然怔在原地,唐子煙也只是微微一笑,“張嬤嬤老了,本該回去養老,你叫張勇來府上,我有事要吩咐他去做!”
“可是大小姐,他……他不學無術,雞鳴狗盜,我怕給府上添麻煩!”張嬤嬤心裡又是感激,又有些猶豫,自己的兒子自己太清楚不過,怎麼能來這裡給唐府再添麻煩。
唐子煙淡淡一笑,“既然是唐府的二夫害你兒子再次吸菸,那我也有責任讓你兒子再次戒了煙土,只要張嬤嬤不心疼兒子,我保準讓他戒了那大煙,從此之後只做好人!”
“那自然是好,那自然是好!”張嬤嬤的眼淚再度流出,看到唐子煙抽身離去,忙跪到地上連磕三個響頭,臉上帶着欣喜離去。
伶雲眼見小姐又給自己攬一個**煩,不由摸了摸額頭,萬般頭疼道,“小姐,你等等我……”
回到後院,唐子煙先喚了一聲,“妙哥!”
往常之要他們回來,妙哥聽到腳步聲就湊上來了,喵喵兩聲就往唐子煙的懷裡竄。
可是今天回來,院子裡異常的寂靜,到覺得讓人有些意外。
“伶雲,妙哥呢?”唐子煙四處找了一週不見,就問伶雲。
伶雲撇撇嘴,翻着眼說,“它上得了房,鑽得了牀,我怎麼知道它去哪裡了?宿墨公子也真是的,送什麼不好偏偏送貓,害得現在妙語都像是神經了一樣!”
房檐上的妙語聽得說它,拍了拍翅膀,無精打彩的望天空去了。
唐子煙隱隱覺得不妙,站起身就往門外去,伶雲正在沏茶,看到唐子煙又要出去,忙喊,“小姐,你又要去哪裡?”
“去找妙哥!”回來時不見唐子琴這不意外,可是不見了妙哥,就不太好了。
依着唐子琴的性子,她若是看到了妙哥,一定不會讓它安然回來。
那是宿墨送給她的,她不容允任何人傷害妙哥。
唐子煙邊走邊想,如果唐子琴敢動妙哥一根毫毛,那就讓她提前嚐嚐痛苦是什麼滋味。
剛剛走到新月閣院門,就聽得院子裡幾個婢女大叫,“快,快把它打死了,該死的貓,竟然敢抓二小姐!”
“那可是大小姐的貓,打死了,大小姐恐怕會不依!”另一個丫頭有點擔憂,聲音也放低了許多。
另一個丫頭聽着像是翠雨,她咬牙切齒道,“打死了才痛快,你沒看到自己的主子都難過成什麼樣了,這會了還擔憂得罪大小姐?打死了,就說畜生抓了主子,有什麼交待不了的。”
唐子煙聽至這裡,冷笑一聲,猛得推開院門道,“如果打死了,我定叫你們兩個狗奴才陪命,不信的話,你們試試看。”
進門就看到妙哥爬在海棠樹的樹枝上,正眯着眼睛,慵懶的舔着身上的皮毛,明亮而光滑的毛色在夕陽之下泛着光澤。
“大,大小姐!”一個丫頭先嚇得縮着脖子,只是俯身行禮。
翠雨則是看了一眼唐子煙,慢悠悠道,“翠雨不知道是大小姐的貓,請大小姐見諒,只是這貓確實抓了二小姐……”
說至這裡,唐子琴從房間內衝出來,看到唐子煙委屈大叫,“唐子煙,你來得正好,你瞧瞧你養的畜生把我抓成什麼樣子了?”
唐子煙擡眸一看,只見唐子煙胳膊臉上被抓破了數道,身上的絲質衣服也被扯的不成樣子。再加上唐子琴之前因二夫人被休哭過,此時更顯得狼狽不堪,有如丟了魂。
“我看,是有些人圖謀不軌,才惹了妙哥動了爪子,平日裡,它是連鸚鵡都不敢惹的,嘖嘖,聽說貓抓了都會留疤,妹妹可是要破相了。”說完,唐子煙衝着樹上的妙哥輕喚一聲,那貓如同聽懂了一般,喵地一聲從樹上跳下,跑到了唐子煙的懷裡。
“唐子煙,那不過是一隻畜生,你竟然這般護着?”唐子琴心裡有氣,孃親不在,好像少了一個主心骨,如今又被唐子煙的貓抓,心裡更加痛苦。
一聽唐子煙說還要留疤,不由更加惱怒地瞪着她和懷裡的黑貓,早知道如此,剛纔就不該拿針刺,該將這隻該死的貓扔進開水裡活活燙死纔對。
唐子煙冷笑一聲道,“是啊,它不過是一隻畜生,妹妹心地善良,又何必跟一隻畜生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