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光正好,陽光卻似乎穿不過主殿的窗櫺,整座殿內都陰森森的。
主殿最裡面擺着一張巨大的神龕,上面擺放着數以百計的牌位,最中央一個最大個的,上面寫着密密麻麻的頭銜稱呼,最吸引人眼球的卻是那一句“凌雲門始祖”。
“凌雲門始祖凌巖,字石頭……這是什麼名字?他的出身估計和我差不多吧,我是漁村出來的,他估計是哪個山溝裡蹦出來的……”於歌嘿嘿一笑,一下子就覺得跟那位始祖拉近了距離。
其他的牌位大多屬於凌雲門歷史上的門主、長老和堂主。在主殿的兩側還有兩個英雄龕,擺放的則是歷年來爲凌雲門犧牲的英雄豪傑的牌位,也有數百個之多。
“一將功成萬骨枯啊,凌雲門有今天的基業,當年不知道經過多少廝殺呢。”於歌小小的感慨了一下,便釋放出一股真氣,在牌位上擦拭起來。
真氣鼓吹起一股溫和的氣流,先輕輕的將牌位上的灰塵吹拂開,又張開一張無形的大手,仔細的逝去上面的污跡。成百上千個牌位耗費了於歌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纔算清潔完畢。
天色微微黯淡下來,於歌看看西方的暮靄,心知今天是沒時間去通事堂問詢了,看起來今晚只能暫且住在凌雲觀裡。
勞作一天,於歌也有點餓了,便將主殿的大門一鎖,出去找吃的了。
大門關閉,主殿之中更加的陰森,恍惚間,似乎響起一陣唧唧喳喳的怪聲,似乎是老鼠發出來的,卻又不像。
漸漸的,那些怪聲清晰起來,倘若有心人仔細分辨,便能發覺那是一些瑣碎的聲音在急促的交流着。
“這小子對我們還算尊敬,要不要饒了他?”
“饒了他?你說的容易,好不容易又來一個血食,怎麼可能放過!”一個尖細的聲音叫嚷起來。
“不能放過,大半年沒有血食了,我都快餓死了!”一個聽起來就很沒腦子的粗豪聲音嚷嚷着。
“你早都已經死了,不可能死第二回。”有個聲音嘲笑起來。
“不用你管,反正我要吃了他。你們若是不忍心,一邊看着就好了。”那粗豪聲音憤憤的說。
“吃吧吃吧,吃的門內那些傢伙怕了,不再派人來,叫你永遠餓肚子!”
“你懂個屁,門內那些不孝的子孫很久都不送血食來了,這一個要是再不吃,更沒得吃了。”
“反正你就知道吃!等把這個吃了,以後牌位都沒人擦拭,整天灰突突的,你很好受是嗎?”
除了那粗豪聲音,又有一大堆聲音加入了爭吵,衆多聲音爭論不休,有一些覺得於歌還算不錯,不想吃他,還有一些卻堅持要吃。他們爭吵了好一會,也沒得出個結論來。
忽然,一個很蒼老的聲音響起來。
“別吵了,擾了我的清夢……”
這個聲音一響起來,其他的聲音都沉寂下來,半晌纔有聲音將爭論的內容說了一遍,似乎在跟那蒼老的聲音解釋。
解釋完畢,片刻的沉默之後,那蒼老的聲音說:“願意吃的,就去試試,不願吃的,靜觀其變。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吵的。”
說罷,那蒼老的聲音就不再響起了,足足過了好一會,那些瑣碎的聲音纔再度響起來,不過聲音已經小了很多。想要吃掉於歌的那些聲音聚攏在一起,竊竊私語着,另外一些則沉默不語。
很快,天色就黑了下來。於歌吃飽喝足回到凌雲觀,點了一根蠟燭走進主殿,對之前發生了那些爭論完全不知曉。
於歌帶來一套被褥和席子,鋪在地上,等收拾好了,這纔將大殿的門一關,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門關上的一瞬間,於歌有種莫名其妙的直覺,似乎有人在背後窺探。他猛地回頭,除了那些沉默的牌位,別無他物。燭光有些搖曳,光亮邊緣的黑影閃爍個不停,如同鬼影,很是詭異。
“奇怪。”於歌抓了抓頭髮,捧着蠟燭在主殿裡轉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異狀。
可是,
隱隱的不安籠罩在心頭,久久也無法散去。就好像有幾個隱形人躡手躡腳的跟在身後,貪婪的目光落在脊背上,讓人心頭髮麻。
於歌正疑惑中,一股惻惻的陰風忽然從腦後吹拂而來,“噗”的一下,將燭火給吹滅了。
主殿裡頓時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當中,陣陣陰風四面八方的聚攏過來,將於歌團團包圍。
“鬼魂?”於歌眉頭微微一皺。
“嘿嘿,小子,能成爲我們的血食,算你走運。”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
“不要反抗哦,反抗只會更加的痛苦。看在你把我們的牌位擦的乾乾淨淨的份上,我們會給你一個痛快的。”另一個聲音奸笑起來。
無數嗡嗡的聲響傳來,是各種的呼喝獰笑嘲諷恐嚇和威脅,若是膽子小點的人,光是聽到這些紛雜的聲音,只怕先嚇昏過去了。
“原來是靠吸食活人精血存活的吸血魂啊。”於歌卻是哈哈一笑,臉上竟然沒有半點的懼色。
“小子,你不怕嗎?”陰風越來越盛,越聚越多,黑暗中的危險也呼之欲出。他們不必藉由光亮就能看到於歌的表情,本以爲會有驚駭欲絕苦苦求饒之類的場景出現,卻只見那少年臉上一片安寧,這不禁讓一些心理有些扭曲的鬼魂感到失望。
“在被你們吃掉之前,我能先問一個問題嗎?”於歌說。
“快點問,我等不及了。”某個性子比較急的鬼魂在於歌的耳邊叫嚷着,他似乎等不及的要咬上第一口了。
“你們是凌雲門祖先的鬼魂嗎?”於歌問。
“這個問題也太白癡了,我們住在這裡,當然是凌雲門的祖先了。你成爲我們的血食,也算是孝敬老人啊。”有個鬼魂回答。
“可以吃了嗎?”鬼魂們亟不可待了。
“還有一個小問題,回答完之後,你們就可以下手了。”於歌擺擺手,眸子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快問!快問!”鬼魂們齊聲高呼。
“是不是隻要在這裡守夜,就會被你們吃掉?我猜我不是第一個吧?”於歌好整以暇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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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五年前有個傻小子把我們這些鬼魂放出來之後,我們就來一個吃一個,嘿嘿嘿!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吧!我可要開吃了!”一個性子最急的鬼魂狂叫一聲,猛地化作一團陰風,朝着於歌撲上來。
“原來如此,看來我被人給陰了。”於歌嘆息一聲,擡起手掌來。
幾個鬼魂們從來沒聽過的音節從於歌的口中吐出來,一團光華忽然綻放在黑暗之中,隨即是那性急鬼魂的一聲慘叫。
一縷青煙緩緩飄散,光華也從絢爛歸於沉寂,主殿又恢復了黑暗,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
唯獨少了那個性急的鬼魂,他就好像從來未曾存在過一樣,化爲一股青煙,消散於天地之間,再無輪迴之路可走了。
“怎麼回事!”其他躍躍欲試的鬼魂都嚇了一跳。
“居然敢反抗,信不信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個鬼魂尖叫着說。
於歌嘿嘿一笑,手指一擡,一道光線從指尖射出去,準確無誤的射在那叫嚷的鬼魂身上。
那鬼魂怪叫一聲,同樣化作一縷青煙,煙消雲散了。
“小子,不要太囂張!”見同伴被化爲烏有,鬼魂們起了同仇敵愾之心,狂叫着一擁而上。主殿之中頓時陰風狂涌,羣鬼亂舞。
“來的好!”於歌臉上笑意更盛,“好久沒試過茅山派的斬鬼術了,多謝你們讓我重溫舊日啊!”
他手中說着,雙手揮舞起來,兩道光華在指尖流動,如同兩柄無堅不摧的寶劍。光華所過之處,只要被沾到一丁點,鬼魂就如遭雷噬,一聲淒厲的慘叫之後,化成一股青煙散去。
只是片刻之間,幾十個兇猛的鬼魂盡數化成青煙,無一倖免。
沒那麼莽撞的鬼魂們都傻了,一個個不知所措,等於歌輕描淡寫的彈了彈袖子,揚起頭來有那雙好像能看透黑暗的眸子盯過來的時候,
一個膽大的鬼魂才結結巴巴的說:“你……你…你這是什麼招數,怎麼能剋制我們?”
他當然不知道這是地球上的茅山術,專門用來收拾孤魂野鬼的。吸血魂碰上個茅山道士,算他們倒黴。
於歌並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以前那些人就乖乖的讓你們吃?你們雖然是吸血魂,也是神魂的一種吧,獵手難道對付不了你們?”
那鬼魂默不作聲,於歌冷哼一聲:“不回答是嗎,要不要我再斬幾個鬼給你們看看?”
他說着,手掌心又綻放出一團光華來,只是被那光芒照了一下,鬼魂們就驚叫起來,紛紛走避。
“且慢動手。”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響起來。
於歌呵呵一笑:“我早就發現你了,整個主殿之內屬你最爲強大,沒想到你這麼沉得住氣。”
蒼老的聲音沉默片刻才又響起來:“你的法術很是奇怪,不像是寰洲世界所有,介意告訴來歷嗎?”
“非常介意。”於歌知道這蒼老聲音一定屬於某個極有來頭的大鬼魂,不過他可一點都不怕。那些牌位上的人如果復活過來,只怕任何一個都能用小手指輕輕的碾死於歌,可他們現在是鬼魂,遇到茅山道士就沒有任何抵抗能力了。
“好有個性的小夥子,想當年我也跟你一樣意氣風發,嘿嘿。”那蒼老鬼魂竟然笑起來,語氣卻頗爲淒涼。
凌雲觀主殿之內,一片沉寂,自從那蒼老的聲音響起來,其他的鬼魂都安靜下來,只聽他和於歌對話。
“小夥子,不要趕盡殺絕。”蒼老鬼魂說。
“呵呵,方纔也不知道是哪些鬼魂要吃掉我,那時候怎麼不見你出來主持正義呢?”於歌冷笑詰問。
蒼老鬼魂一笑:“我和你素不相識,又只是個新晉的煉魂師,吃了也就吃了,何必在意。倒是他們,都是我的同門後輩,怎麼能眼睜睜看你毀了他們呢。”
這一番話實在誠懇,於歌都不知道該怎麼迴應了,他苦笑一聲:“你說的也有道理,換了我也是一樣的做法。不過他們方纔要吃了我,如今我毀了他們,也是天經地義!”
“小夥子血氣方剛,有這種想法也不足爲奇。不過你安然無恙,倒是他們損傷慘重,何必窮追不捨呢?有時候,退一步海闊天空啊。”蒼老鬼魂道。
於歌沉默不語,蒼老鬼魂說的的確有道理,可讓於歌就這麼放過那些鬼魂,還真有點不爽。
卻聽蒼老鬼魂又道:“你若是一定要毀了他們,我就不得不出來跟你決一死戰。你的法術非常神奇,我只怕抵擋不住,不過我拼死一擊,你只怕也不好受。我們何必拼個兩敗俱傷呢?”
這話中潛藏着幾分的威脅,可說話的藝術卻十分高明,似是爲於歌着想一般。如此的循循善誘之下,於歌也不禁意動。他暗想:薑還是老的辣,這老傢伙也不知道是哪一代的祖先,難道是那個始祖凌石頭不成?
見於歌有些意動,蒼老鬼魂又說:“我知道你心中還有殺意,不如這樣,給我老頭子一個面子,我們做一個交易。”
“怎麼交易?”於歌心裡一動,興趣大增。
“放過他們,我可以允諾你三件事。”蒼老聲音說。
“哈,你以爲你是阿拉丁神燈啊?”於歌大樂。
“阿拉丁神燈,那是什麼?”蒼老鬼魂明顯有些發愣。
“沒什麼了。”於歌忙將話題轉回來,倘若解釋阿拉丁神燈的來歷,只怕要一直說到天亮。
“你說的三件事,無論什麼事都可以嗎?”於歌問。
“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都可以。”蒼老鬼魂說。
於歌略一沉吟,覺得這筆交易相當的划算。就如蒼老鬼魂說的一樣,毀了那些鬼魂也沒有任何的好處,不如放他們一馬。更何況,於歌感應到蒼老鬼魂暗藏的無儔強悍,如果沒有茅山術做倚靠,一百個於歌也敵不過他的一根手指頭。
“好,我就答應你這個交易,放他們一馬。”於歌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