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雲明白,有的問題,可以迴避;我的問題,只能迴避一時,卻不是永久的辦法。錦薇的事,就快躲不過武諤了。與其到時候被動,不如把握主動。她決定先避開武諤,去見見女孩了。
去見,也要有計劃準備。
這天,武諤陪她練完劍,說:“師叔明早不要等我了,師父安排我出趟門,起早走,大概要至晚方歸。諤兒如果午後能趕回來,就過來陪師叔練劍。如果太晚了,明天師叔就休息一天。可好?”
喬雲一直都在等機會擺脫武諤,於是就說:“你去忙你的,這些天我也有點兒乏了,就休息一天,後天你再來吧。如果明天回來早,你也得空歇歇。”
武諤走後,喬雲開始準備實施計劃了。
她又帶上小梅,說想吃上次的胡餅,主僕二人沒騎馬,裝作悠閒散步的樣子,本那條小吃街而去。
果然,人還是和往常一樣多,胡餅攤前永遠都排着長長的隊。喬雲還是讓小梅去排隊買餅,她又找了一張桌前坐下。
她要等錦薇,錦薇說過,她會每天都來這裡碰運氣,總有一天能等到“大喬公子”。
喬雲等了半天,卻不像上次那樣,坐下就有錦薇過來。不會是這麼多天“大喬”都沒現身,那小姑娘失去耐心了吧。哎,小梅就快買完餅回來了,錦薇再不來可就沒機會了!
喬雲用眼睛瞄着隊伍,小梅的前面就剩下一個人了,下一個就排到她了。等着烙餅也就十幾分鐘的工夫,錦薇,你倒是想不想見你的“心上人”了?
“小喬妹妹,你來了?我的話你給我帶到了沒有啊?”一隻小手從後邊拍了拍喬雲的肩膀,謝天謝地,錦薇終於在最後的一分鐘出現了。她還真有靈感,管“大喬”的“妹妹”稱呼“小喬”。
“錦薇,‘大喬’公子約你明天巳時,在上次你倆去過的城外渭河邊見面。”喬雲一邊對她說,還一邊用眼睛瞄着小梅,她已經端着餅筐在付賬了。
“好,我一定去。‘大喬’公子他還跟我說什麼了?”錦薇喜出望外的樣子。
“你快走吧,明天你倆當面說去,我只負責帶話。我的丫鬟就要過來了,不要讓她看到。”喬雲匆忙說着。
“哦,謝謝你,再會。”錦薇很懂事也很機靈,轉身就消失在人羣中了。
“小梅,我們把這些餅趁熱帶回和大夥一起吃吧,我們要是在這兒吃完,回去他們吃就涼了。”喬雲不想在這兒多耽擱,她怕萬一武諤也來這兒。有好幾次他都要帶她來這邊,說這裡的胡餅纔是最正宗的“總店”,還說上次給她買的就是從站在家排了半天的隊。
“是,小姐。小姐您真體恤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我們背地裡都誇您心眼好、人隨和呢。”小梅恭維着她說。
回到府中,果然桌上擺着一筐的胡餅。小新彙報說,剛剛武功諤公子來過,說是去給小公主買了胡餅特意送來的。
“你告訴他我去哪兒了嗎?”喬雲問。
小新回話說:“我說小公主帶着小梅出去逛街了。”
“他沒詳細問我去哪裡、幹什麼吧?”喬雲又問小新。
“問了。我說,小公主出門還能逛什麼,就是買些女孩子喜歡的用的、玩的東西唄。她帶着丫鬟去的,當然那些東西不方便跟你去買了。”小新有點兒頑皮地回答道。
他果然去過那胡餅攤。喬雲想,他不會看到我吧?算算時間,應該不會,他大概是從這兒走了就直接去的,我是又等了半天,然後又換衣服又打扮,應該時間上能和他錯開。還有,錦薇早早就去了那兒,他會不會見過她呢?
喬雲開始擔心起錦薇來。
第二天,喬雲又讓丫鬟給她梳了個男式髮型,說想騎馬出去溜溜。馬廄管事問她要不要騎她的那匹紅馬,她說不要,就隨便騎了一匹別的。劍也是佩帶武諤送她的那隻新的,曹丕的那隻鳳舞劍,她是輕易不敢在露了。
一身黑衣,一匹白馬,喬雲直奔上次的城外渭河畔。
“大喬公子,你終於來了!”遠遠地錦薇就騎在馬上朝她招手。
錦薇打扮得可真美,連發型都是精心設計的,妝容也化得比前幾次都精緻多了,穿着嫩色走金線繡深粉色荷花的最流行款時裝,一看就是爲這次“約會”下了不少功夫。
“錦薇,你約我來,是要跟我說什麼事?”喬雲一見面就急着問她。她要抓緊時間,武諤說是也許下午就回來的,他要出城,不知道走哪條路線,萬一從這邊走,她們務必要趕在中午前離開這裡,返回城內。
“大喬公子,上次匆匆一別,你都不問問我這些天是怎麼過的、經歷了什麼嗎?”錦薇撒嬌地說着,一個勁兒地催馬往喬雲身邊靠。
喬雲能明白,女孩子對自己喜歡的人,都會這樣子的。看來,老曹說得沒錯,這個女孩的確是愛上“大喬公子”了。
“大喬,那個和你長得特別像的‘小喬’姑娘,是你的姐姐還是妹妹啊?我看,你倆怕是龍鳳雙胞胎吧!”錦薇頑皮又乖巧地問。
“錦薇,那天蒙面人殺的,是你家的家丁嗎?一共有十個。你家裡怎麼樣了?”喬雲關心地問她。
錦薇剛剛還笑着的臉上,瞬間飄上來愁雲。她心裡是安慰的,“大喬”公子這樣關心她的家事,說明他心裡是喜歡她的。
“大喬,多虧了你,我才得以脫身,不然的話,說不定我現在也和他們十個,不還有我父親和我伯父,一起都成了劍下鬼了。只是,你看我現在不像新近喪父那麼悲傷那麼慘,是因爲,我剛剛知道,我的父親,其實不是我的親爹。這也是我爲什麼一定要見你的原因。”
錦薇說着,又向喬雲身邊靠了靠。這個小姑娘,如今已經沒有親人了,她只想把最隱秘的心事對自己的“心上人”講,雖然人家是否也願意把她當“心上人”還沒有把握,但是這個人能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保護她、掩護她脫身,應該至少是對她有好感的,也是正直善良的。所以,她願意信任“他”。
“哦?這是怎麼回事?錦薇,我們剛認識,我都不知道你姓什麼,家裡是什麼情況呢?”喬雲也把馬朝她這邊靠近些,儘量放低聲音說話。
“哎,這話說起來就長了,我也是那天晚上出事之後才知道的自己的身世。我不是我父親的親生孩子,我實際上,有三個爹,可是另外兩個我都沒見過。本來我最親的是我叫他爹的這個人,也就是被那個黑衣人殺死的十二個人當中的一個,卻纔知道,這個人還是我親爹的仇人。”錦薇很傷感地說。
看錦薇的情緒起了波動,喬雲擔心,她這樣子一時半會兒的不能把話說完。而自己的時間又非常緊張,於是她說:“這樣吧,錦薇,我們現在往城裡走,我還欠着你一頓飯,我們找個清靜點兒的包廂去說話。”
“好啊,你果然守信。”女孩子的心實際上是變化很快的,剛剛還抹着眼淚,一眨眼的工夫就破涕而笑,看來,“愛情”的力量果然奇妙,能撫慰女孩子受傷的心靈。
兩個女孩來到酒樓時間尚早,還沒什麼客人。喬雲挑了一間最靠裡面的包廂,讓夥計上了壺好茶,和錦薇開始說話。
錦薇說,那天晚上她逃回府,向父親彙報了在路上遇到的情況。之前她先回去叫人時,父親還沒回府,她帶領十個人去接應“大喬”公子走後,父親回來,有家人向老爺簡單做了彙報。
她父親那時心裡就明白了,吩咐府中都做了相應的準備,還派人把她大伯也找來,又連夜安排她哥哥和堂兄去外地搬救兵。結果,後半夜時,府裡就遭到襲擊,殺手只有一個,蒙着臉,這是後來下人向她彙報說的,她就猜到一定還是襲擊她的那個人。
殺手只殺了她的父親和大伯,其餘人都沒有動,更沒去她的房間,她甚至睡着了都沒聽到一聲響動。她只被家人告知,她父親和大伯的屍體被妝奩了,但是沒有人頭了,是僱人做了兩顆木頭的頭顱一起裝進了棺槨。
是管家辦好了一切,才安排辦喪事。錦薇的大哥和堂兄都沒趕回來,說是老爺有吩咐,不讓兩位少爺回來。錦薇作爲唯一的主人和親人,“主理”了喪儀,她也一夜間成了孤兒。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你不是這位父親的親生女兒的呢?你的母親呢?”喬雲問她。
“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我是父親的姨太太撫養大的。後來姨母也病逝了,但是父親和大哥對我都極好。”錦薇說。
“是辦完喪事後,管家給了我一封信,說是我母親臨終前留給我的,一直放在父親那裡,據說父親也從沒拆開看過。但是那天晚上,父親預感到他要出事,就交給了管家,說他萬一不在了,就把信交給我;如果他沒事,就還由他替我放着,直到他臨終的時候。”
錦薇的父親姓周,以前是個官員。後來不知是犯錯被革職,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自己辭職,就不再做官了。但是家裡很有錢優勢,經常有人送來各樣的稀罕物和金銀珠寶,父親也不常在府中,錦薇一個小女孩,根本不知道父親到底是做什麼的。
“哦,那,你的生父和另外一位父親又是什麼人呢?”喬雲問她,想到了老曹說過,錦薇的父親實際上是胡餅店老闆,叫胡夫,她是西域人。那就聽聽金薇她自己怎麼說,是不是和老曹說的一致?
“我的親爹應該是姓胡,就是我請你吃胡餅那兒的人。”錦薇說,“但他不是我母親喜歡的人,我也不是愛情的產物,我是個孽種。”
錦薇又傷心地哭了,喬雲連忙掏出手帕,遞給她,她有很快撫弄着那帕子,捧在了胸前,很珍惜很開心的樣子。
“大喬,還記得那天你背誦了一首詩,我糾正你說不是渭河而是渭城嗎?”她看着喬雲的臉,問道。
“記得,‘渭城朝雨浥輕塵’。”喬雲仍有點尷尬地說。
“對,還記得那首詩的作者嗎?”錦薇有問。
“王維。”喬雲又回答,心裡有些不爽,覺得錦薇故意再笑話她沒文化,揭她的短。
“對,王維就是我的另一位父親。”她說,“他纔是我母親的愛人。”
“哦?王維是你的父親?”喬雲驚歎道。她後來想起來了,王維有很多名篇,她以前都背誦過。
王維的詩大多數爲山水田園之作,在描繪自然美景同時,流露出閒居生活中閒逸蕭散的情趣。或靜謐恬淡,或氣象蕭索,或幽寂冷清,表現了詩人對現實漠不關心甚至禪學寂滅的思想情緒。
那麼著名的大詩人大文豪,竟然是錦薇的父親!哦,當然不是親生的,但是她母親的愛人。那這錦薇也很不一般了,至少是她的母親很不一般!喬雲心中感慨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