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十月二十日,楊致推斷白行朗將於該夜遭遇刺殺的日子。蓬萊仍然與往常一樣,在一派喧鬧繁華的景象中透着風平浪靜。
秦驕陽與蓬萊其他的商界名人一樣,出了門總會有人圍着他轉悠,今天也不例外。他身邊除了那個小有名氣的外來破落戶張博虎,還有一個一臉慵懶笑意的年輕人,當然不會引起人們的特別關注。
三人一早便出了縣城,徑直往海灘方向走去。一直沿着海灘走了足有小半天,纔在靠渤海灣一側的一個僻靜處停下腳步。
張博虎與楊致交換了一下眼神,問道:“這裡?”
楊致點頭笑道:“不錯。”
秦驕陽又四處看了看,問道:“今晚?”
楊致同樣默契的點了點頭道:“今晚。”
張博虎又問道:“死的還是活的?”
秦驕陽皺眉道:“不管是死是活,你既是應承了楊兄,今晚總歸要來吧?”
“那倒未必。”張博虎笑道:“若是死的,我完全可以不用來。若是活的,那我便非來不可。”
面對波瀾壯闊的浩渺大海,置身岸邊,令人自然而然的生出自己不過是天地間一粒微塵的感慨。時值十月下旬,已是深秋時節,呼嘯的海風颳得臉上生疼。三人只有張博虎不諳武技,不由自主的縮做一團直打哆嗦,秦驕陽也裹緊了衣襟。
“好一個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楊致卻一邊逸興遄飛地大聲吟詠着詩詞。一邊迎着海風將上身地衣物脫得一點不剩。拍打着一身滿布疤痕地結實肌肉熱身:“在這蒼茫大海面前。什麼皇帝乞丐。英雄狗熊。都不過是他媽地狗屎一堆!”
秦驕陽看着他橫七豎八地滿身疤痕。怔怔出神道:“楊兄名動天下地偌大聲名。委實得來不易!”
張博虎接口嘆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所謂千秋功業。哪一樁不是白骨拌着血淚鑄就?”
二人感嘆間。只見楊致幾個縱躍已經登上了一處高高地岩礁。秦驕陽忍不住擔憂地叫道:“楊兄。千萬小心啊!”
“放心吧!我死不了地!”楊致豪氣萬丈地一聲長笑。如離弦之箭一般躍入大海之中:“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縱然波濤洶涌。又能奈我何?”
張博虎眼神空濛地望向大海。喃喃念道:“楊致啊楊致。難道你當真是上天入海無所不能麼?”
如果楊致聽到了這句話,一定會很爽快的給他一個答覆:不能。正因爲不能,所以纔會出現今天這一幕。
楊致認爲,自信是一種非常寶貴的品質,但過分自信就等於是不知死活的愚蠢了。前世他確實可以稱得上是水中蛟龍,來到這個世界以後下水地次數,掰一隻手的手指就能數清。這是在出海之前。要做的最必須、最基本的準備。他希望能倚仗強悍的武技打底,在最短的時間內儘快找到前世在水中那種游魚般的感覺。
秦驕陽與張博虎今日並不是特地來看他搏擊風浪的,他們分別扮演的是工程師與設計師地角色。一個時辰以後。楊致連聲高呼着痛快上了岸,二人的工作也已完成。
張博虎看着楊致抹拭着渾身淋漓的水漬,漫不經心地問道:“楊兄,你頸下這塊玄黃玉佩頗顯別緻,定然不是凡俗之物,不知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來歷?”
楊致停下手上的動作怔了一怔,拿起玉佩重重一吻:“這確實是一份不同尋常的饋贈,也是刻骨銘心的記憶,更是魂牽夢繞的期盼。咱們回去吧!張兄。你的臉凍得有點白得嚇人了。”
三人都不知道白府是怎麼度過這一夜的,不過次日一早蓬萊縣城並沒有傳出什麼爆炸性的新聞。不但如此,楊致獨自出門地時候,還迎面撞上了一位妍麗嬌美、英氣勃勃的姑娘。無所避忌的盯着他看了片刻,嫣然一笑道:“尊駕可是秦二少爺前日提及的馬公子?公子怎地這麼早便要出門麼?”
楊致並不知道秦驕陽能否抱得美人歸,他只知道自己在蓬萊至少又多了一個免費贊助商:“白小姐?看來你今天心情不錯,秦兄定然會因你的到訪而心情更佳。哦,現在我趕着去找人問卦,少陪了!”
按照秦驕陽的說法。邋遢道士毅先生等於是長駐那間茶樓對外辦公。楊致毫不費事的找到了他。
楊致已經來得很早了,毅先生竟然來得比他更早。茶樓好像纔剛剛開門,大堂裡除了毅先生還一個茶客都沒有。
“先生,我想請你算一卦。”
“若我沒有記錯,公子就是秦老闆帶來此地喝茶的貴客了。今日秦老闆沒有一起來麼?公子初到蓬萊,不知因何事問卦?”
楊致淡淡笑道:“前日我與秦兄在此喝茶時,無意中聽先生爲兩位有趣的商販算了一卦。偏偏先生這一卦算得奇準,今日一早就把城西白家小姐喜滋滋地算到秦兄那裡去了。所以我也想請先生算一卦,爲我一位好友問一問命理。”
毅先生眉頭一皺。慢慢取出幾枚卜卦的銅錢擺在桌上:“好啊!請公子將貴友姓名與生辰八字告知於我。”
“時已深秋。風寒霜冷,我看先生兩手有些發顫。小心彆着涼啊!”楊致笑道:“生辰八字就不必了,我將那好友姓名寫與先生吧。”
蘸了茶水在桌上一筆一劃的寫下了兩個字:楊致。
毅先生臉色一冷,裝模作樣卜了一卦,鄭重其事的解道:“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因前世積德,今生極盡富貴。然則命犯凶煞,若不知謹慎自保,必有殺身之禍。”
楊致盯住他說道:“如此甚好。不瞞先生,我與此人向來不太對路,家中也有的是銀子,正想僱人取他性命。”
“……是嗎?不知公子出價幾何?”
“紋銀三十五萬零一兩。或是七條人命。”楊致陰笑道:“如果先生並未包括在內,那便再加上你的項上人頭。”
毅先生登時悚然,默然片刻才強自鎮定道:“公子好重的殺氣!上天有好生之德,何不化戾氣爲祥和?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公子此局可否能解?”
“我說能就能,我說不能就不能!這幾個錢聊做卦金吧。”楊致摸出幾枚銅錢往桌上一排。起身笑道:“我這便回去靜候佳音了。”
楊致並沒有回去,而是如昨天一樣出城去了海灘。他的時間實在很寶貴,他早早出門就是準備今天起碼要咬牙在海里泡上三個時辰。
而毅先生卻在望着楊致排在桌上的銅錢直髮愣,貌似如果不動用鐵釺或匕首地話,這幾個如同雕刻一般深深嵌入桌裡地卦金是很難拿到地。呆呆看了半晌,凝神靜氣雙掌大力齊拍再袍袖猛地一拂,匆匆起身消失在街尾。……桌上印痕宛然,那幾個銅錢已經不見了。
楊致地訓練進展十分順利。從下海的第三天開始,一早出門時乾脆帶上了水囊。外加一壺烈酒與兩隻熟雞,直到黃昏時分才興猶未盡的回來。
獨力繪製海圖在這個年代來說,絕對是屬於高精技術工程。張博虎已經連續幾天不見了人影。去向不明。長駐茶樓的毅先生的突然蒸發,還能博得茶客們幾句好奇地議論。像張博虎這樣混得不盡人意的外來者在蓬萊滿大街都是,自然也沒人留意。
白府高價聘請管事先生一事,就此不了了之。白大小姐與秦二少爺似乎大有相見恨晚之意,時常出雙入對,往來驟然密切起來。二人外出亮相的情形,與耿超和陽成郡主相差不遠。秦驕陽總是一臉令人懷疑他智商大降的憨笑,遠遠跟在白大小姐屁股後頭。
這幾天二人正聯手爲楊致準備出海的快船,從兩家甄選最爲精幹的心腹之人充當隨船護衛與水手。但秦驕陽還是有他的原則。白大小姐並不知道,與此同時他正在緊鑼密鼓的暗中調集大批銀兩,準備大肆購進囤積諸般貨物。
十月二十三日,也就是楊致下海的第四天。他精心選取地海灘原本是個荒僻無人的地方,這天卻來了三個看客。三名看客都作漁人打扮,而且耐性極好,伏在一處礁岩後面一直從上午看到了將近日落。
眼看楊致上岸之後,在無遮無攔的海灘邊換上衣服,拎着溼衣悠然向三人藏身地礁岩這邊走來。三人漠然互望一眼。手中的刀劍、針弩、袖箭一起對準了他走來的方向。
就在楊致渾然不覺的漸漸走近,三人蓄勢待發之時,他卻自言自語的唸叨了一句什麼,突然轉過身去停了一停,又驟然加速向這邊狂奔而來!三人在變起倉促間隨即發動,將針弩袖箭盡數向他射出!
“又是暗器開路,怎麼翻來覆去還是這幾招老套路?”楊致從抖得筆直的溼衣後面緩緩露出頭來,溼淋淋的長袍上密密麻麻布滿了針雨袖箭。
又泛起了一臉可惡到足以令人抓狂的慵懶笑意,連連搖頭嘆道:“諸位的殺人伎倆也應該與時俱進常換常新嘛!老實說你地殺人技巧並沒有什麼進步。但我還是十分佩服你視死如歸的勇氣!朱大嬸。您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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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老實說,在這樣濫得令人髮指的成績面前。我也很佩服自己還在奮力碼字的勇氣!NND,爲自己贊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