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無疑是個演技一流的戲霸,正事兒剛一議完,便迅速切換頻道拉起了家常。楊致之所以不厭其煩的盡道其詳,就是怕皇帝三天兩頭的召見垂詢。一心只想趁着自己還在長安,多陪一陪正在坐月子的沈玉和趙妍,多陪一陪兩個剛出生的兒子。
只要有人問起兩個兒子,楊致立馬心柔如水,智商全無。泛起滿臉難得一見的傻笑道:“阿大很是健壯,眉目間似乎像我多一些。阿二比預計產期早生了近二十天,略微顯瘦,看起來更像妍兒。我相信只要小心看顧,兩個孩子都會健康成長。”
皇帝笑道:“那就好。待到孩子滿月之後,抱來讓朕好好看一看。怎地還在阿大、阿二的叫?這是孩子的小名,還是尚未取名?”
楊致老實答道:“這段時日實在太忙,真沒顧得上給他們哥倆起名字。也不是小名,只是暫且先這麼叫着。”
皇帝自告奮勇的道:“哦?那麼朕今日便爲你兩個孩子賜名,如何?阿大就叫楊……。”
“打住!皇上,請您打住!”不料楊致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絕道:“別的事您給做主都好說,唯獨給孩子起名這件事,還得我自己來!”
皇帝原想楊致幫忙解決了兩個困擾多日的棘手問題,頗有幾分投桃報李的示好之意,卻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不由尷尬的問道:“這是爲何?”
這年頭不是誰家的孩子都能讓皇帝起名。通常只有皇帝寵信的近臣,或是功勞極大、德望甚高的重臣,纔有機會享受這種高規格的待遇。朝臣子女能得皇帝賜名,不僅面子光鮮極具榮耀,同時還具有很強的實用性:因爲孩子頭上有了這道光環,將來的身家性命與前途也多了一層特殊的保障。
在陳文遠與王雨農看來,此事無關緊要,且是錦上添花的大好事。楊致的態度甚是堅決,二人都大感意外。
王雨農婉言勸道:“飛虎侯,皇上也是愛屋及烏。對孩子好心關愛。聽老夫一句勸,還是趕快替你家兩個孩兒謝恩吧!”
“不行!誰勸都沒用。”楊致仍是語氣執拗的毫不領情,一臉鬱悶的說出了原委:“你們都是子子孫孫一大堆的人了,可我還是頭一回做爹咧!皇上。您就讓我好好過一把癮,難道不成嗎?”
三個老頭兒頓時恍然大悟,不禁莞爾失笑。
皇帝揮手笑道:“那便快滾吧!趕緊回去給兩個孩兒起好名字,朕還等着給他們哥倆降旨恩蔭爵位呢!”
楊致如蒙大赦般行禮告退,頭也不回的去了。出了御書房。見馬成侍立門外伺候,隨手摸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塞給他:“老馬,你也知道我家最近新添了兩個孩兒,這點小意思權當先行請你喝杯薄酒。”
馬成是皇帝的貼身內侍,楊致尊奉“一張衛生紙也有它的作用”的信條,就算無須刻意巴結,也絕不無端得罪。每次進宮,對馬成或多或少必然有所表示。
平日諸多覲見皇帝的王公重臣多有打賞,馬成早已收得順手。如今楊致是公認的財神爺,理應更無心裡障礙。今日神色間卻是有些忸怩。低聲支吾道:“侯爺,灑家本應沾一沾兩位小侯爺的喜氣,只是灑家收了個遠房本家過繼的兒子……。”
淨身入宮能混到有人過繼爲子的份上,已可劃入太監當中的超級戰鬥機之列。與宮中內侍過從甚密,乃是朝臣大忌。馬成在這個時候敢走楊致的門路,若非出自皇帝授意,那麼足以可見對他那個繼子是何等看重。
不就是想給你的繼子謀個出身麼?反正離京赴任建衙要的是人,不妨賣他個順水人情。
楊致根本無心在宮中久留,不等馬成說完便渾不在意的道:“莫說一個,十個都行。你讓他們先去濟南等我。”
楊致走後。皇帝搖頭笑道:“這廝初爲人父,竟於微末瑣事如此較真,倒也算是性情中人!——政務議畢,該議一議朕的家事了。”
“今日所議之事。朕早已命當兒與敢兒具折詳奏。他們送呈的奏章,你們都已看過了?朕方纔有意支走了楊致,是因既不想煩他,也不想讓他煩朕。你二人持何看法,儘可如實說來。”
皇帝對寧王與康王兩位皇子的考究,已經明朗化、公開化。在御花園石亭之中。楊致就諸王爭儲一事已向皇帝攤牌,對此毫無興趣,絕不插手。
連皇帝與兩個心腹老臣都大感頭痛的問題,除了在楊致這等妖人手上迎刃而解,皇帝原也沒對兩位兒子抱有太高期望。命二人具折詳奏,只是想看一看他們是何態度。
事涉爭儲,陳文遠與王雨農都十分謹慎。陳文遠皺眉不語,王雨農思索片刻,答道:“兩位王爺的奏章,老臣俱已仔細拜讀。對於黃郭一案的處置,兩位王爺看法基本一致。都是諫言重處,允其罰金抵罪,以昭顯赫赫皇威。兩位王爺都已統兵多年,於大軍賞撫一節,自然駕輕就熟。對於大軍分兵移駐何處各有見解,與文遠所見大同小異。只是裁軍一事,均未提及。對於耿進怎生安置,則略有不同。寧王只說耿進有功,奏請皇上聖裁。康王亦說耿進有功,薦其出任太尉一職。皇上,老臣以爲,兩位王爺的奏章都是用了心的。”
陳文遠與王雨農所見略同:“皇上向兩位王爺垂詢之事,老臣與雨農亦無良策。兩份奏章雖無新意,卻也中規中矩,並無大錯。”
陳文遠與王雨農對此都有些不以爲然。楊致多智而近乎妖,這世上有幾個楊致?皇帝對兩位皇子的考究纔剛開始,這樣的奏章能看出什麼花樣來?何謂用心?能夠小心應付且言之有物,已經很不錯了。
皇帝不置可否的問道:“是嗎?你們就沒看出點別的?”
陳文遠要麼不說,要麼比王雨農說得更直:“耿進有功,無可否認,兩位王爺對此均無異議。若論兩份奏章有何區別,寧王奏請皇上聖裁,無非是爲避嫌。康王舉薦耿進出任太尉,頗顯坦蕩。”
皇帝略顯疲憊的道:“耿進父子是當兒的死黨,敢兒與他父子極少往來,這些都不是秘密。你們與朕亦臣亦友,何須如此小心?不瞞你們說,作爲臣子,他二人的奏章無可厚非。作爲朕的兒子,朕對他們失望之極。”
“老實說,朕的幾個兒子皆非庸才。恆兒勤勉細緻,性情優柔庸弱倒有一半是被朕逼出來的。當兒果敢堅毅,敢兒老成穩重,二人統兵征戰堪稱良將。可他們錯了!錯就錯在他們是朕的兒子!都說天子無私事,當兒與敢兒至今都沒想明白,於他們兄弟而言,國事即家事!——楊致若是看了他們二人的奏章,恐怕會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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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生日。本想碼完保底三千字,有客,碼不成了。見諒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