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明旨詔令海關總督衙門設於金陵,楊致急需用人,秦空雲與曹雲程都是知道的。這位大爺在心氣不順的時候,連皇帝都敢不鳥,豈會輕易容忍幾個有心求官的文人在他面前拿大?
不需經歷科考選拔而躋身仕途,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渴盼。秦空雲與曹雲程都是心思伶俐之人,當即欣然應允。
只要是人,多少有幾分自戀情結。楊致說的給予蘇子明舉薦三人的三日時間,是從抵達金陵的當日算起,按照他的算法,已經過了兩日。楊致向來說到做到,如果是三人途中突遇意外,當然可以理解原諒。自持有才而太把自己當盤菜的人,通常不好使喚。如果有意拖延不來,這樣的人不用也罷。打發幾個銀子讓他們趁早滾蛋,還是看在蘇子明的面子上。
對這三個人,楊致真是抱着無所謂的態度。想做官的人多得是,大不了多費幾日功夫。即便鼓搗出一場公開招聘會,也不是沒有可能。
第二天上午,楊致仍然暫時無事。早在一年之前,他心中便產生了一個想法。趁此間隙,把自己在書房關了半天,將想法擬成文稿。隨着屬於自己的架構日漸擴大,如今既有實際需要,又在金陵有了場地,也到了付諸實施的時候了。
就如秦空雲所說,這個想法說來簡單,實施不易:那就是親自培訓密諜,着手組建直屬的情報機構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曹雲程都沒有與秦空雲並列的分量。之所以囑咐曹雲程在扈從中選出三人,既是爲了組建這支秘密力量,也是爲了迷惑秦空雲。楊致心知這事最終瞞不過秦氏,能瞞多久是多久吧
午後,楊致躺在後宅庭院的躺椅上閉目養神,享受着秋日和煦的陽光。聽到輕盈細微的腳步聲,忽又在一丈開外停住了,也不睜眼就問道:“有事?”
“小婢還以爲侯爺睡着了呢門僕稟告,有客到訪。因侯爺正在小寐。一時不敢驚擾。”
“有客到訪?……幾個人?”
“三人。都是身着長衫,一位面容清瘦的先生自稱名叫張幹,一位鬍子花白的先生自稱名叫高可競,一位身材胖碩的先生自稱名叫薛青雲。三位先生說。只要侯爺一聽到他們的姓名,自然會接見。”
不愧是醉香坊培訓出來的伶俐人兒三言兩語就將訪客的大致情況說得清爽。
楊致伸了個懶腰正欲起身,想了一想,重又躺了回去,吩咐道:“就把他們帶到這裡來見我。”
美婢領命而去。背轉身卻是暗暗咋舌。既不奉茶,又不設座。哪有這樣在後宅見客的?侯爺對下人們尚且那般客氣,想必三位先生不怎麼受待見
三人來到之後見到這幕場景,面面相覷,神色各異。根據美婢對三人樣貌的簡略描述,楊致基本可以確認他們的身份。張幹一臉憤懣,高可競面無表情,薛青雲則是面帶微笑。
楊致似乎仍無起身相迎的意思,雙手枕頭笑道:“三位先生幾時到的金陵?我託蘇兄轉交的盤纏,可還夠用麼?”
三人想坐沒處坐。只能直挺挺的站着,一時頗覺尷尬。張幹拂袖將臉轉向一邊,高可競微微搖頭,只有薛青雲拱手一揖,從容答道:“在下等三人應蘇兄相邀前來後,日夜兼程,抵達金陵已有七日。”
已到了七天,拖到今日纔來,早幹嗎去了?虧得你還好意思扯什麼“日夜兼程”
楊致心下大感膩歪,卻饒有興致的問道:“哦?金陵好玩嗎?”
咋一見面。楊致幾句問話暗含機鋒,不乏厭憎之意。薛青雲貌似如實回答,但不經意的將他自己擇了出來。
高可競板着臉道:“侯爺應該知道,我們不是來玩的。”
楊致悠然道:“高先生恐怕是誤會了。應該知道的是你們。而不是我。”
不就是拖了兩天才來拜見你嗎?蘇子明在信中一再強調楊致求才若渴,預想中類似倒履相迎臉面十足的場面並未出現,是以三人均感底氣不足,“拜”字大可以省去。
張乾冷哼道:“侯爺對我等這般慢待,是效仿漢高祖之遺風否?”
楊致就是有心要挫一挫三人的氣焰,不慣出他們死鴨子嘴硬的毛病。你拽是吧?我比你更拽。
針鋒相對的道:“俗話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是否慢待,相信張先生心中有數。先生說我效仿漢高祖,是在自比高陽酒徒麼?”
高可競嘆道:“我等不敢自比酈食其。然而侯爺如此斤斤計較,難道不怕留下器量不宏之名?”
楊致嗤笑道:“難爲高先生說得客氣。什麼叫器量不宏?簡直就是心胸狹窄嘛好比賭錢,我的本錢很厚實。犯得着在你們面前裝孫子嗎?”
張幹拱手揖道:“我等若無本錢,怎會應子明之邀而來?子明只道侯爺求才若渴,不過如是”
楊致也不生氣,不置可否的問道:“三位先生都是這個意思?”
三人一時默然。楊致掏出幾張銀票遞與身旁的美婢:“每位先生打發一千兩盤纏,餘下的賞你了。勞煩你代我送幾位先生出去。三位仁兄,慢走不送。歡迎有空再來金陵玩兒哈”
張幹勃然作色道:“侯爺何必辱人太甚?莫非以爲我等三人是叫花子麼?”
“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難道不是叫花子麼?”楊致冷笑道:“你以爲我的銀子是大風颳來的?侮辱你?你倒是用銀票來侮辱我試試?就算你們一路乞討要飯回鄉,跟我有一文錢關係嗎?”
楊致完全是撕開臉面說的大實話,張干與高可競進退兩難,不知如何作答。薛青雲始終笑容不減:“我等愚鈍,請侯爺明示。”
孰料楊致接下來的話更難聽:“你們別以爲自己是個人物,其實就是三個蠢貨我急需用人,你們需要出路。但三條腿的癩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大活人滿大街都是。嘿嘿,尤其是想做官的大活人。求才若渴?禮賢下士?你們是沒睡醒吧?我們只不過是各取所需,兩相其便,如此而已。在我面前擺譜?難道你們沒打聽過我是什麼人嗎?你們把自己當盤菜,我還不一定看得上諸位恕我直言,願意留下就聽我的章程,覺得委屈的趁早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