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神奇的老夥計

正如楊致所料,夏楚兩國最終還是達成了和議。

但雙方正式簽署和約的時間,足足拖了半年之久。在楊致與張博虎議定事項的基礎上,南楚後來又派遣了不下十個批次的使節討價還價,張博虎卻沒有再來。

對於張博虎這樣的奇葩人物,也只有楊致能夠完全理解。

張博虎借和談之機遞交的信箋,堪稱絕筆。明知南楚必亡,仍然誓死相隨。當年一背玲瓏,二背楊致,豈能三背南楚?他性情偏執,心高氣傲。在信中說得很清楚,情知大夏滅楚之後,天下勢必一統,如若投夏,難有作爲,妻兒也難免終生揹負罵名。舍卻性命博個忠臣之名以傳世,妻兒一生的境遇也將因此而重寫,無論身處何朝何地,都可挺胸昂頭做人!

張博虎在南楚無官無爵,地位尷尬。兩國和談,換來的不過是曇花一現的短暫和平。爲謀抵禦大夏,與文煥章還有許多事要做,與他人爭功毫無意義。不如成人之美,換個皆大歡喜。

依據大夏官制,將帥外任,戰事未了,若非請示皇帝得到批准,擅離職守乃是重罪,楊致自然不會去觸那個黴頭。但並無明文規定家眷不得探親,是以楊致命常三回返信陽,在秋高氣爽的金秋十月,將一家老小都接到了軍中團聚。

全家大小都是第一次見識統馭數十萬大軍的大將軍行轅,無不興奮無比,處處感到新奇。

老爺子雖已年近古稀,仍自身體康泰,精神健旺。每日晚飯後出去散步消食,業已養成的習慣。第一次出去,便命楊致的親衛統領馬揚遣派幾個軍士,擡着兩口看似十分沉重的大箱子。

楊致忍不住問道:“爹,你要出去便出去,只要別走遠了就行。可你擡着這兩口大箱子幹嗎?”

老爺子笑眯眯的道:“兒子是大帥。老子豈能太過小氣、給你丟臉?我來的時候,帶足了銀子。其中一萬兩兌成了五兩一錠的現銀,一萬兩兌成了五兩一張的銀票。孩子們當兵吃糧不容易,你老爹走到哪兒都得給他們幾個賞錢!”

敢情您這是到軍中發錢來了?老爺子原本錙銖必較、無比摳門。這些年來兒子摟的錢多了,他被砸暈了、慣壞了,也不在乎了,還自作聰明以爲是爲兒子掙臉面,買人心。

楊致無奈的耐着性子勸道:“老爹。軍中不比其他地方,雖然你帶的銀子足夠打賞幾千人了,可沒分到的會怎麼想?你就別添亂了,意思意思就行。”

不僅是老爺子,幾個半大的孩子也不讓人省心。楊猛整日攛掇軍士與他比武,楊驍成天只想試着是否可以誘人賭錢,楊瓏到哪兒都是一副監察軍紀的模樣,楊玲則是到處瞎轉悠,跟在他們後面看熱鬧。唯獨小兒子楊戰只有一歲半多大,楊致還是頭一回見。疼愛得不行,成天抱着幾乎捨不得撒手。

對於南楚前赴後繼的和談使節,楊致最初還能勉爲其難的親自出面洽談,後來則是愈來愈不耐煩了。要麼是哈欠連天的馬虎應付,要麼索性打發軍中書吏聊爲敷衍。

就在全家來軍中探親度假的這段時日,期間恰逢有一次南楚來使。令幾位嬌妻爲之愕然的是,楊致居然抱着小兒子楊戰在帥帳玩耍了半日,從頭至尾都未正經瞧過南楚使節一眼。

南楚方面之所以不厭其煩的這般拖延,皆因張博虎對譚重元曉以利害,所遣使節纔會忍辱負重。不敢違逆。

道理很簡單,兩國議和期間,自然不會冒然開戰。和議達成,若是有效期限只有三五日。那也不太像話,起碼也得爭取到三五個月。如此一來,差不多一年就這麼混過去了。而在一年的時間裡,雙方都有很多事要做。等到大家都忙完了,和約的有效期限也就到了。

兩國各懷鬼胎,心照不宣。一直拖到夏曆隆昌三年的歲末,才宣告正式達成和議,和約內容與楊致和張博虎議定的稍有不同,但也大體一致:夏軍中軍行轅與陳準所部,讓出孝感,退至隨州。衛飛揚所部錢放的先鋒部隊從江州後撤,退至安慶。南楚支付大夏軍費黃金三萬兩,糧秣四十萬石。兩國就此罷戰修好,如若有違,該當如何云云。

皇帝的隱忍與氣魄,令楊致暗暗歎服。自明旨授權楊致主持和議的大半年來,居然從未過問任何相關具體事宜,只是以楊致的兩份奏章爲依據,有針對性逐步解決一系列問題。

趙啓接到楊致的奏報以及附在奏章之後的和議文本之後,當即就認爲沒有召集幾位重臣商議的必要,粗略看了一眼便扔在一旁不再理會:“看來南楚君臣也不是那麼傻嘛!打完了人家,還只想着要人家付給你工錢,這種事只有楊致那廝纔好意思幹得出來!”

雖說突厥當年就時常這麼幹,但其主要目的在於搶劫,無意也難以佔領大夏國土,與現在的南楚完全沒有可比性。

和約達成是一回事,兌現又是另一回事。

由於張博虎的原因,楊致的竹槓敲得很不成功。唯一的亮點,就是秦氏將餘下的第二批三萬兩黃金順利運抵信陽楊府。

秦如炬向楊致如實稟道:“原本還可多運出一萬餘兩的,但爲了再度獲取相府的通行令牌,被譚重元的五夫人、二少爺、八少爺陸續訛去了四千兩,其餘幾千兩隻能留之用於應急。”

“楊帥,先前第一批黃金還好說,第二批是在兩國簽署和約之後才得以運出,這……這算是誰的?”

楊致不假思索的道:“不管算誰的,總比留給南楚好。你秦氏是南楚戶部的司官嗎?我家府邸是大夏的官庫嗎?秦氏持有兩國官方開具的交割文書嗎?該算誰的,當然就是誰的。”

這兩批黃金堪稱是秦長風與秦如炬擔着掉腦袋的巨大風險,用性命換來的。如若讓皇帝白白撿了個便宜,二人豈能心甘?

楊致明言黃金仍屬秦氏,與大夏朝廷無涉。秦如炬不禁大喜:“有了楊帥這番指點,長風與我就放心了。我們會盡快安排將黃金運往夷州,一路上少不得還要楊帥費心照拂。”

楊致應承道:“這個好辦。你們上躥下跳的忙活了大半年,在南楚業已十分惹眼。你只須知會大夏秦氏即可,此後不必再管了。”

“若非張博虎有心擡手,恐怕一兩黃金都運不出來。我上次囑咐你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秦如炬答道:“南楚重文輕武,早先譚重元將張博虎發往軍中效力時,意在監視文煥章,並未賦以武職。只含糊給了個隨軍諮議的身份。按南楚官制,即便參照軍中參軍之類的職事,也不過是從七品的微末小官,是以張博虎一家此前一直寄居在相府。”

“張博虎因在隨州兩敗大夏而一舉成名,纔得到譚重元的重視。正式委任他爲從五品的隨軍監察使。掛在都察院門下,仍屬南楚文官系統。此番兩國和議得成,官職未變,只是升爲正四品。根據歷朝歷代不成文的定例,身有殘疾之人因涉及官儀國體,升官甚難。日後如若不是再建奇功,張博虎在南楚的仕途應該是到此止步了。”

“自首度代表南楚與楊帥會面之後,張博虎並未回到楚都長沙,而是一直滯留在江夏中軍行轅。隨後相府便遣人爲他在長沙尋覓宅院,說是要置府另居。我聞風而動。送了一處三進的宅院給他,傢什、僕役、侍婢盡皆齊備。相府中人樂得省事,欣然受之。”

楊致嘆道:“我這位神奇的老夥計,實在是個可憐人啊!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熱臉貼上了冷屁股,說到底都是他自找的!”

“這事你辦得不錯。切記先不要驚動張譚氏與孩子,務必叮囑你派至張府的人,保證她們母子的安全。到時候如何料理,我自會遣人與你聯絡。”

和約簽署之後,南楚打着“商洽落實”的旗號。又陸陸續續遣來了幾批使節。與其說是來商洽落實和約條款,還不如說是來刺探軍情。

對於支付黃金一事,楊致不問,幾批楚使也絕口不提。關於四十萬石糧秣。一會兒說正在加緊籌措,一會兒說需要諸多官署銜接協同,一會兒說歲末年初難以徵調民夫,一會兒說陰雨連綿、天氣溼冷、道路泥濘,不便裝載運送……。

總而言之,壓根兒就沒打算痛痛快快的給你。這般磨來磨去。轉眼就拖到了夏曆隆昌四年的三月。南楚先先後後像瘦狗拉屎一般,送來的糧秣還不到五萬石。據軍醫仔細抽檢,下毒倒是沒有。而據中軍主簿劉當親自驗看,得出的結論是:餓瘋了的人或許會吃。

對楊致而言,這是意料中事。每逢戰亂,必有逃難的災民。留着用作賑濟,總比耗費軍糧要划算。實在不行的話,留着當柴燒也好啊!

在雙方停戰的近一年來,楊致作爲徵楚統帥,也不是全無壓力。諸多將領早已等得不耐,紛紛上書請戰。遠在長安的皇帝亦是如此,朝中已有了楊致擁兵自重、圖謀不軌的流言。

趙啓卻一概置若罔聞,毫不理會,仍然沒有半點下旨催促楊致開戰的意思。

這一日,主管戶部的宰輔大學士張謙又被召至御書房奏事:“……自上年五月至今,總計已向楊侯撥付了軍費七百餘萬兩,糧秣六百餘萬石,撥付兵部、工部用於造辦弓弩刀槍等軍械的耗用二百萬兩。皇上,下月是否仍是照常撥付?”

趙啓眼睛都不眨的道:“當然!”

張謙偷偷瞄了瞄皇帝的臉色,試着揣摩道:“皇上,微臣謹遵聖意,一直全力保障前方的錢糧支應。但皇上與滿朝文武都緊縮用度將近一年了,而在此期間,楊侯麾下大軍始終未動,能否暫緩……。”

趙啓隨口打斷道:“張卿,朕都不急,你急什麼?”

張謙見趙啓似乎並無不悅之色,小心答道:“微臣委實是出乎一片忠心,一心爲大夏、爲皇上着想,萬望皇上明鑑。”

趙啓臉色一沉,誅心問道:“張卿,不見得吧?”

“朕記得清爽,上回楊致呈送的那兩份奏章,你事先看過,議事之時也在場。大軍南向,善後事宜紛繁複雜,豈能一蹴而就、朝夕見功?按時撥付錢糧軍械,一爲補充前段消耗,二爲囤積以備再戰。這些道理,難道還要朕向你逐一細說?據朕所知,張卿與楊致素無往來,從無過節,爲何執意要與他過不去?”

“衆所周知,張卿是在戶部尚書任上擢升的文華殿大學士。朕再問你,你那幾年戶部尚書到底是怎麼當的?朕自幼喜歡流連市井街肆,因而諳熟民情。你知道如今是何季節麼?朕告訴你,如今正值春耕時節!”

若說趙啓一點不急,那也是假的,只是憋在心裡不便發作罷了。是以越說越是來氣:“朕可以下旨命楊致即刻開戰,朕也完全相信,他打下南楚根本不是問題。但與此同時,朕會命你立下軍令狀,不僅要保證戰時的錢糧供給,還要保證戰後萬千南楚百姓的活命口糧!張卿,你以爲如何?你敢嗎?”

張謙嚇得一個激靈,撲地跪倒連連叩首道:“微臣不敢!微臣知錯了,皇上請恕微臣妄言之罪!”

趙啓冷哼道:“張卿以爲,你僅僅只是妄言嗎?所謂正人先正己,爲人臣者,首先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份內職事,切勿因小利而失大節。不過得了別人一點芝麻大的好處,幾句畫餅似的許諾,就跟他們眉來眼去,甘心給人當槍使!張卿,你自己不覺得掉價麼?朕都替你臉紅!”

張謙愈發惶恐無地,以至額頭都磕出血來了:“皇上,是臣不該癡心妄想,臣一千一萬個知罪了,萬乞皇上饒了臣這一遭吧!”

趙啓冷冷道:“你既已知罪,朕亦不加罪。朕不妨明白告訴你,你之所以能得主管戶部,是徐文瀚向朕舉薦的。人家比你聰明多了,也從來就沒打算與你爭什麼。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張謙自承的癡心妄想,無非是爲了與徐文瀚爭奪日後的內閣首輔之位。

現任首輔王雨農業已年邁,幾度上奏請辭致仕,趙啓都因南楚戰事未了而未能應允。寧王趙當與康王趙敢及其一系朝臣,眼見日漸失勢,亟需在朝中扶植一個利益代言人。憑心而論,張謙雖說權力慾極強,但能力確實不差,且不屬任何派系。對於二王來說,可謂大小長短正合適。

徐文瀚與楊致有八拜之交,情同手足,舉世皆知。早在武成一朝,就被先帝賦以主理舉國錢糧的重任,但那是在楊致尚未掌兵的前提下。他是楊氏集團的核心人物之一,深諳帝王心術,精通進退之道。

大哥在朝把握財政大權,老弟在外統馭數十萬大軍,試問哪個皇帝會放心?主動舉薦一個想幹的、又幹得了的接任,那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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