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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皇帝是給了個重磅級的機會,卻不知該從何處下手。外間對他早有優柔寡斷的議論,怎不令太子趙恆心焦?且不管皇帝是否會滿意,就算明日與王雨農和陳文遠酌商如何處置,自己心中事先也該有個大致框架,否則只會讓兩位柱石老臣愈加小看自己。
苦思良久仍毫無頭緒,只得令貼身近侍密召幾位心腹謀臣前來商議。徐文瀚原以爲太子理政多年,身邊必定網羅聚集了不少能智之士,其實並不盡然。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太子自己能力一般,身邊的人自然高明不到哪兒去。
以李氏一族爲代表的士族豪強勢力是太子賴以立足的根基,他們舉薦的人自然深得太子信任倚重,但真正卓異的人才往往恥於走外戚裙帶路線。而死心擁護太子的保守派文臣,又大多是信奉儒家正統王道的錚直之人。所以說來也有幾分可憐,太子身邊像徐文瀚那樣上檔次的陰謀型人才竟然一個都沒有。
與幾位心腹謀臣議來議去,還是沒能議出個像樣的名堂,反而攪得趙恆的思維愈加混亂。東宮侍讀裴顯中提議道:“事涉皇后孃家一門榮辱,殿下何不到皇后娘娘那兒去討個主意?”
當年皇帝與皇后李氏的婚姻,是一樁典型的皇權與士族豪強各取所需的政治交易。皇帝雖然一直對皇后十分尊重,但並無多少夫妻感情可言。加之皇后年老色衰,近年來除了重大節日或典禮共同應付一下門面,皇帝已極少涉足皇后寢宮。
皇后雖貴爲後宮之主“母儀天下”,但其中甘苦唯其自知。自認唯有等到兒子順利登基爲帝的那一天,纔算熬到了平生真正出頭之日。當日散朝之後,幼弟安貴侯李聰益被侍衛強行架送回府,其餘兩位兄弟隨後就來到宮中,義憤填膺的向她控訴了楊致的“悖逆惡行”。
皇后攝於皇帝的威權絕少干政,可這麼多年來朝堂政爭也見得多了,政治經驗遠勝三個不成器的兄弟,並不十分激動。是以近侍剛一通報太子求見,便已猜出兒子因何而來。
太子向母親請安寒暄後,便直截了當的表明了來意。
皇后臉色沉重的道:“恆兒,這是你父皇有意考究於你的一次樹威良機。你必須站在儲君的立場來考慮此事,不能摻雜其餘顧慮。楊致上次力助秦氏抗擊劫奪黃金,等於無形中幫了你的大忙,因此絕非寧王一系。此人文武全才狡詐多智,現下極受你父皇愛重。若能拉攏招攬爲你所用,不失爲一擎天保駕之強臣。本宮正自盤算,過些時日覓個機會將其妻沈氏收爲義女。”
“正因爲你在軍中素無根基,你父皇才與軍中最具威望的大夏第一名將衛肅聯姻,將其女立爲太子妃。這是你在軍方唯一的靠山,那沈重也是你親手栽培的嫡系將領,因此衛飛揚與沈重絕不可輕動。耿進父子與你素無瓜葛,但其兩代爲將,在軍中的勢力不可小覷。若能儘量尋些由頭輕處耿超向其示好,於你也是有利無弊。”
太子心下一沉,囁嚅道:“那母后的意思是……。”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皇后冷冷道:“你若想將此事做得油光水滑幾面討好,那是絕無可能。要怪就怪你那英思表弟自尋死路,惹上了不該惹的禍事。你幾位舅舅那裡,本宮自然會出面說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只管放手去做。與你日後順利的登基爲帝相比,他們這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只是待到你身登大寶之日,切莫忘記今日你幾位舅舅所受的屈辱纔好。”
怪不得說薑是老的辣!太子頓感眼前猶如撥得雲開見月明,喜形於色的拜伏道:“多謝母后鼎力成全!兒臣自當銘刻於心!”
皇后猶豫片刻,沉吟道:“你也莫高興太早。你今日回去將思路理順,最好明日在你父皇面前找個機會先行探探口風。”
爭取獲得足以與寧王相抗衡的軍方勢力支持,一直是太子最感頭疼的一塊心病,但又擔心失去外戚集團這一塊現成的陣地。如今母親答應親自出面暫行壓下李氏一族的怨氣,這道難題便迎刃而解。
次日一早太子給皇帝請安時,故作睡眼惺忪之態。皇帝隨口問道:“恆兒,怎地如此萎靡?昨夜沒有睡好麼?”
太子順勢答道:“父皇昨日將楊致揭告謀逆與國舅喪子兩案交與兒臣處置,兒臣自感責任重大不敢大意,經慎重思慮至深夜方纔略具輪廓。是以今日有些精神不振,請父皇恕罪。”
“哦?”皇帝心道我還是結合楊致先後的言行反覆思量,再經徐文瀚提醒纔想明白,你只想了這一夜就“略具輪廓”了?行啊,兒子!
頓時面露喜色,饒有興致的問道:“你準備如何處置此事?且將其中道理說與朕聽聽。”
“兒臣以爲,楊致狀告國舅謀逆雖言過其實,卻不爲無因。此事皆因李英思當街調戲沈氏而起,且其平日囂張跋扈欺壓百姓,以至民怨沸騰,確實罪大惡極。而國舅管教不嚴,難脫放任慣縱之責。若不嚴加申斥,恐民心難安,其餘縱子不法的王公貴戚也不會引以爲戒。”
皇帝見太子一開口便直斥安貴侯之非,並不因其與李氏關係親厚而相偏袒,足見其頭腦清醒。滿意的鼓勵道:“說下去。”
“衛飛揚爲義嫂討還公道本無過錯,但其至安貴侯府的打砸之舉過於偏激,後來隨同耿超和沈重與李英思路遇時又誤傷人命,已觸犯國法。但念其年幼又是從犯,只宜小示懲戒。”
衛飛揚確實應該與耿超和沈重區分開來,皇帝又是點頭稱好。
“沈重擅離職守在前,誤傷人命在後,罪無可恕。但念其是從犯且立有戰功,也只宜從輕發落。”
這一條也問題不大,皇帝仍是緩緩點頭。
“耿超身爲禁軍大將,率先擅離職守又是主兇,兩罪並罰理當斬首棄市。念其戰功赫赫又事出有因,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這一條也勉強說得過去,皇帝還是沒有反對,追問道:“你打算如何料理楊致?”
太子小心的答道:“楊致狀告安貴侯謀逆雖不無私心,卻也是未雨綢繆的謀國忠言。其戰功彪炳忠心可嘉,官爵已至極品仍無實職。兒臣擬責成安貴侯代子向沈氏致歉,建議讓其任樞密院太尉副使之位,或以飛虎大將軍銜暫領禁軍副將一職。”
皇帝才知一開始完全會錯了意,聽到最後已是大失所望。連連搖頭道:“恆兒,昨日在金殿上的那場好戲,你是白看了。你雖已年過而立,但要成爲亂世強國之君,實在還相距甚遠。”
太子登時從興頭上驟然掉進了冰窟,惶恐的道:“兒臣方纔所議有何不妥,懇請父皇明示。”
皇帝冷冷道:“你也知道他官爵已至極品,但你知不知道他還未到弱冠之年?依他的本事,日後若再要建功立業,就像吃大白菜那般簡單!到那時你讓朕拿什麼去賞他?待朕百年之後,你又再拿什麼去賞他?這一節不但朕清楚,楊致心裡也是明鏡一般。”
太子大惑不解的問道:“那他昨日爲何當着滿朝文武那般顯擺招搖?後來爲何那般咄咄逼人?兒臣不懂。”
皇帝無奈的嘆道:“朕也想了多時纔想明白,朕不怪你。那廝有奸雄之才,治世之能,悍將之勇,卻絲毫不懼皇權之威,也根本不在乎高官厚祿。朕日後若想用他,便不得不讓他做個無冕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