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大亨倉庫裡存着不少汽油和煤油,在猛烈的爆炸聲中不時有個油桶在天上飛行並在飛行的終點引起大火。英國和法國倉庫的大火也已經沒有迅速撲滅的可能,最終人們只得用水龍建立起一條隔離帶,任已經燃燒的部分燒光算完。天黑了大火仍在熊熊燃燒,映紅了天空,把好事的人們都吸引到大亨倉庫附近。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亨倉庫的時候,日本洋行的倉庫的倉庫外卻閃出幾條黑影。幾條漢子黑衣黑鞋黑頭巾,只是沒有戴黑麪罩,卻也都用鍋底灰抹在臉上,從遠處看跟黑夜融爲一體。
臨時派來看守倉庫的一個分隊(班)的鬼子的注意力也都被遠處沖天的火光和偶爾在半空中炸開的焰火吸引,完全沒有注意到接近的大漢們。其中一個士兵問巡哨過來的分隊長“出了什麼事?是不是和支那人開戰了?”分隊長也摸不清頭腦,又不願意承認便隨口罵道“巴嘎,幹好你自己的事。”士兵知趣的住了嘴。
他們的說話聲讓剛剛從乾涸的排水溝爬進來的漢子們基本確定了遊動哨的位置,避開哨兵的視線飛快的竄進貨場找了個旮旯蹲下來。爲首的漢子一擺頭,兩個漢子飛快而又沒有一點兒聲息的在倉庫裡遊走起來。不一會兒兩個人撬開一所庫房的門示意爲首的漢子帶人進去,屋裡堆得滿滿當當的貨物散發出得氣味明確的告訴他們這些貨物都是鴉片。人都進去後他們報告“老大,鬼子兵一共十多個,前門倆,後門倆,其他都在前門的門房裡。遊動的鬼子也回門房了。剩下的都是些普通鬼子和中國人工人,都在宿舍房頂上看熱鬧呢。”爲首的漢子就是樑泰,他點點頭——沒想到浪人們連狗也帶走了,倒是讓行動方便了很多——問“找着放大煙的地方了嗎?”
一個漢子一指旁邊的庫房“那三間也是。”又指了指遠處的一間倉庫“那後邊一個屋裡邊全是鐵桶,不是汽油就是煤油。”樑泰又點了點頭,說“機會千載難逢,動手的時候小心點兒,千萬別驚動了鬼子兵。”衆人點頭,輕手輕腳的出門,各自奔向自己的目標,小桶的煤油很快被搬過來,每間裝毒品的倉庫裡放了十多桶。煙花不時的爆炸聲掩蓋了他們的聲音讓鬼子一點兒也沒有發現。
樑泰和另兩個漢子把棉布裹住的用鬧鐘改造的簡易定時爆炸裝置放在煤油桶上,這時兩個漢子從存放煤油的庫房跑過來打了個“好了”的手勢。樑泰對大家作了一個“十”的手勢然後所有人貼着屋角的陰影悄悄溜回那條水溝。最後一個人剛剛爬進水溝,鬼子的遊動哨又走了過來,走在前面的士兵隱約聽到一絲聲響,他仔細聽了聽卻只能聽到遠處傳來的嘈雜聲。
看到最後一個人出了院牆樑泰做了一個快跑的手勢,都是練家子,經過一陣動靜不大的小跑他們離開倉庫已經有一百多米了,所有人都撒腿猛跑起來。這時樑泰眼前一亮,他忙回頭看到日本人的倉庫裡已經火光騰空。
其他幾條漢子也停下來看着火越燒越旺興奮的指點着。樑泰制止了他們,帶着他們頭也不回的走進黑暗。國強交代他行動決不能留下任何把柄,無論是否成功都要迅速離開。
正在現場的日軍大隊長焦頭爛額之際,誰想到卻不知從哪裡蹦出一個白人帶着一羣美軍揪住他一陣亂喊亂叫,搞得他摸不着頭腦。好不容易把這人推開之後一個美軍軍官向他解釋這人叫朱諾,是美國公民也是大亨公司倉庫的擁有者,朱諾希望大隊長作出解釋爲什麼燒掉他的倉庫。
大隊長雖然英語不咋地,但是畢竟塘沽巴掌點大的地方和英國軍隊、美國軍隊低頭不見擡頭見多少能聽懂一點兒,對方連說帶比劃他也基本明白了,這下他的頭更大了。英國人和法國人的倉庫燒了儘可以把責任往中國人身上推,可攻擊美國人的倉庫,而且軍隊都參與了可就不好解釋了。大隊長正在想把犬養和靜山找來的時候一個突發事件給他暫時解了圍。
一個士兵驚叫道“那邊也着火了!”所有人都向士兵指得方向看去,那邊明明是日本倉庫的方向,明亮的火光和滾滾的黑煙正冒出來,不時傳來幾聲爆響,在火光的映照下閃閃發光的油桶在天上自由的飛翔。大隊長二話不說立刻收兵回營,這邊朱諾依然拉着美軍和英軍指揮官央求他們給自己作證。
國強接到塘沽港打來的電話報告日本倉庫在大亨公司倉庫着火後也發生火災的消息後很高興的摟着新結識的一個交際花去洗鴛鴦浴,他要在結婚之前好好花天酒地幾天。
三井、宮下、淺見和土肥原等人一直在三井那裡喝酒等待犬養他們的好消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因爲犬養他們正在阻止火勢蔓延呢。好不容易天津的駐屯軍司令部打來了電話,告訴土肥原說犬養他們放火把英國人和法國人的倉庫也給點着了,可能會引起國際糾紛。正在三井他們大罵犬養和靜山“八格牙路”的時候塘沽的駐屯軍又打來電話,說三井他們幾個商社合用的倉庫突然着火,從火勢上來看顯然有人縱火。
這下一幫人坐不住了,連忙跳上三井的福特轎車連夜直奔塘沽。等他們顛到塘沽天已經快亮了,迎接他們的是日本倉庫的滿目瘡痍。他們只見到了犬養和靜山的屍體,兩個傢伙在三井到達
之前便剖腹謝罪了。
土肥原見到參與了整個過程的滿臉焦黑的日軍中隊長,通過對事件整個過程的梳理和日本倉庫起火的不正常現象他推斷他們鑽進了人家設的圈套。人家顯然是拿大亨公司倉庫作誘餌,在所有日本浪人都被調動去攻打那裡的時候人家趁亂潛入放火,其目標就是倉庫裡存放的毒品,否則大火不應該首先從存放毒品的倉庫燃燒起來,鴉片那麼容易着火嗎?至於存放汽油和煤油的倉庫着火引燃其他貨物顯然是順手牽羊。
這時三井還在一邊大喊大叫“這肯定是支那人黑幫的圈套,我們應該立刻行動讓支那人付出代價。”淺見苦笑起來“三井君,我們沒有任何證據,支那人不會承認的。”三井卻不管這些,繼續吼道“這事情總要讓支那人負責。”
是的,一夜之間中國、日本、英國、法國四個倉庫被燒,整個塘沽火光沖天,日本浪人死傷五十多個,事情鬧得這麼大當然要有人負責。如果不能抓個替罪羊三井和宮下都脫不了干係,連土肥原也要吃掛落。土肥原咬牙切齒的說“國強對大日本帝國犯下了深重的罪孽,他必須用性命抵償。”
兩天後的早晨和三個藝妓折騰一夜的三井開槍自殺,死前的遺書把責任全都攬在自己身上。
2月10日,藤本智雄象往常一樣來找國強切磋武功,不過他今天又帶來一個日本人。“國先生,您好。這是我過去的弟子,附田秋立。他說最近在您和日本商人之間發生了一些誤會,他是來和您商談消除誤會的。”
國強說“消除誤會很好啊。歡迎。附田先生腿腳不大好?”
藤本代爲解釋“附田曾在皇軍近衛師團服役,在一次訓練中發生意外傷了腿,在身體裡還有一塊彈片沒有取出來。大概最近傷勢又加重了,所以要拄柺杖。”
國強似乎不經意的又瞥了一眼附田,感到這個日本人的目的絕不是來談判這麼簡單。這傢伙有那麼一會兒直盯盯的盯着自己看而且抓緊了那根手杖,莫非這手杖裡有什麼機關?他是後世過來的,聽說的間諜暗殺工具多了,所以就加了防備,但是還是不露聲色一邊把玩手裡的兩個鐵核桃一邊問“附田先生是來講和的?”
附田向前一步“是的。大日本帝國和中國是親善之邦,同文同種,應該相互提攜。所以商會同仁讓我來和國先生達成諒解。”
國強問“那上次那個淺見呢,怎麼不是他來?”
附田眼珠一轉“淺見對國先生很無禮,不應該讓他破壞友善的氣氛。”
國強說“那好咱們就談談。請坐。”
附田於是恭謹地坐在沙發上和國強大談日中友善相互提攜。國強有些不耐煩了“附田先生,這說了半天了,你有沒有乾貨啊?”
附田想了想說“國先生,我們的想法是我們可以劃分煙土市場,協作經營如何?”
國強說“這個倒是可以考慮,你們準備怎麼劃分啊?”
附田立刻說道“我們五五分成如何?”
附田說得這麼快國強立刻就斷定這小子來是別有用心,不然有哪個商人會一開始就把底牌亮出來呢?於是他決定不管附田的目的是什麼還是趕緊讓他離開算了。所以他說道“這麼大的事情好像附田先生做不得主吧?”
附田眼珠一轉“我只是個傳話人。只要國先生答應的話我方會派出負責人員和您正式談判。”
國強站起來做了個送客的姿態說“那好,我等你們的負責人來談判。”
附田在沙發裡一躬身“好的,我會把國先生的意思帶到。”然後他隨手抓起手杖,一下子把手杖指向國強。國強一直在防備着附田,一看附田作出這個奇怪的動作立馬向旁邊一閃,手裡的鐵核桃也脫手而出。
“叮”的一聲,一個鐵核桃碰在手杖上,與此同時“呯”的一聲槍響,子彈帶着熱風打在水晶吊燈上,吊燈碎片四濺。
附田沒想到離得這麼近會一擊不中,略微一愣猛地從沙發上竄起來怪叫一聲衝向國強。可附田這麼一愣的功夫藤本也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就坐在附田旁邊的沙發上,立刻伸手拉住附田。就這麼一阻,國強一拳打在附田的膻中穴上。這事讓國強後悔了一輩子,他一拳打上後就覺出附田身上有東西,於是第二拳就打在了附田的太陽穴上。但是附田已經拉動了身上的爆炸裝置,國強能夠清楚的聽到保險針被拉出來的聲音。
藤本在軍隊裡當過教官立刻就明白附田是人體炸彈,他本能的抱着附田衝向窗戶,“喀喇”一聲兩人穿窗而出,隨後接連兩聲米爾斯手榴彈的劇烈爆炸從樓前響起。彈片飛進了屋裡把水晶吊燈給打了下來,玻璃窗的碎片把牆壁打得坑坑窪窪,如果不是國強躲到了用沙發保護自己肯定被砸個正着。
國強推開沙發跳到窗口往下一看,附田已經被炸得支離破碎,而米爾斯手榴彈巨大的殺傷範圍讓藤本也沒能倖免,他渾身是血的躺在爆心三米多遠的地方。國強直接從窗戶跳下去跑到藤本跟前,藤本渾身血肉模糊但他還是艱難的擡起頭來用微弱的聲音對國強說“對不起。”然後就再也不動了。
國強氣急敗壞的喊道“張喜雨?張喜雨
!”
張喜雨用手抹着頭上被玻璃碴子劃出來的血三竄兩蹦來到國強面前“國爺,什麼事?”
國強恨恨的說“小鬼子狗急跳牆了。一會兒肯定會鬧起來,我要立刻把所有敏感的文件都處理掉。你安排人手放置鬼子趁火打劫,把受傷的人送醫院。”
兩顆米爾斯手榴彈巨大的威力震碎了周圍幾座別墅的玻璃窗,彈片造成國強的幾個保鏢和傭人受傷,還有幾個路過國強門口的路人也被打傷。不一會兒租界工部局大批警探、巡捕就跑來了,看到附田被炸得到處都是的殘肢斷體無不狂嘔不止。這次死了兩個日本人事情可是不小,工部局的警探便把國強帶回巡捕房。
立刻就有人給在天津駐屯軍司令部等候消息的土肥原賢二打電話報告國強還活着,附田和藤本都死了。土肥原一聲沒吭就把聽筒重重的砸在電話上“八嘎,附田這個笨蛋辜負了我們的希望。”
駐屯軍的川原參謀說“那我們還要再想辦法幹掉國強。”
土肥原想了一下“這次死掉了兩個大日本帝國的國民,國強這個兇手必須懲罰。”然後他立刻抄起電話找日本領事,讓領事以國強殺害日本人爲由把國強從英租界工部局要出來由日本人審訊。
日本領事對這個事不敢怠慢馬上去法租界要人。可法國人只同意日本人蔘與偵察但是說什麼也不交出國強。正在日本人軟硬兼施之際,有巡捕報告租界外面聚集了大量中國人聲稱租界敢把國強交給日本人他們就要衝擊租界。法國領事指着租界外面密密麻麻額人羣質問日本領事“你認爲我會冒險把國強交給你嗎?”
日本領事碰了一鼻子灰回去了。不過土肥原詭計不少“既然法國人同意我們派人一同偵察此案,我們就派人和法國人一同辦案。只要把國強的行動限制住,我們就可以趁機清除他的勢力。”
得知國強被工部局給扣了,張春雨急三火四來找江天闊“國爺在裡面日本人容易對他下手,得趕緊想法子把他救出來。”
江天闊讓張春雨稍安勿躁,等打聽消息的王天鵬和程飛回來說法租界絕對不會把國強交給日本人他這才放了心。“春雨啊,有你組織的人一示威,法國人是絕對不敢把國強交給日本人的。何況他還和法國人合夥做生意呢,除非法國人腦子壞了否則他們還要保護國強。這你們放心。我想下一步日本人可能會藉着國強關在裡面的機會和你們搶地盤兒,你就由着他們搶。先讓日本人驕狂起來,這纔有利於我們實施下一步計劃。”
有了江天闊的囑咐雖然日本人咄咄逼人但是張春雨穩坐釣魚臺任由日本人折騰。國強也被巡捕房關在他的宅子裡過着逍遙的生活。日本人倒是撒着歡兒的折騰搶回大部分市場份額。
不過日本人的麻煩並沒有完,英國人和法國人都跑來找日本駐天津領事要求賠償。讓日本人想不到的是一個叫朱諾的美國人起訴日本政府要求賠償大亨公司倉庫的損失,因爲這個倉庫的所有資產在兩個月前剛剛被他買下,只是因爲辦手續的中國政府職員出了差錯日本人查的時候才顯示仍是中國人的產業。這下日本領事岡部的頭都大了——燒掉中國人的倉庫也許沒事,可燒掉美國人的倉庫就不同了。爲此岡部專門爲此事請求外務省的指導,日本外務省也知道後果嚴重專門指定副外相負責處理此事。副外相責成駐中國大使與美國人、英國人和法國人接觸商量私了此事。英國人和法國人都在日本答應優厚的賠償條件後同意和解。可朱諾就是不答應。這個國強通過麥金萊找來的演員起勁兒的表演,他說我倉庫裡的東西都是值錢的紅木傢俱、名貴瓷器、手工刺繡絲綢、精密機械、光學儀器和藥品,還有些不好入賬的東西價值很高,並且連紐約博物館也派人來參與此事,他們稱有重要物品存在倉庫裡被焚燬,東西的價值是不能用金錢衡量的。
朱諾的要價太高,日本人不想答應,可這是關係美國公民的事情,結果美國的報紙以“日本軍隊對美國公民的財產發動強盜式襲擊”爲題刊登消息並針對日本人說是爲了緝毒攻擊倉庫的說法指出在朱諾的倉庫燃燒時在場的人並沒有聞到毒品的氣味,反倒是日本倉庫的燃燒釋放出濃重的鴉片味道。這個報道引起美國反日氣氛升溫,連同是黃種人的中國人都跟着遭了秧,並且後來由於國強又讓人四處放風日本人火燒倉庫另有所圖,搞得日本人狼狽不堪,日本不得不同意朱諾提出的數目賠償他四十九萬四千三百美元,賠償紐約博物館兩萬一千美元了事。不過這是四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在日本倉庫着火後國強按照和杜月笙協商好的停止從天津和上海向外走私毒品,這樣就造成一種確實是因爲日本倉庫中存放的毒品燒燬而無貨的樣子。國強還通過一些小報散佈消息說日本人通過中國人向歐美走私毒品,在中國低價傾銷不過是日本人的障眼法,現在英美等國向日本提出抗議日本便製造賊喊捉賊的鬧劇想抹黑中國人。在天津的歐美記者唯恐天下不亂趕緊把這些報道發回國內,歐美國家也因爲和日本爭奪中國市場的目的極力配合着國強造勢。一時間在歐美的日本人都被視爲毒販,以至於很多華僑在衣服上別上一張布條寫上“中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