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島的明軍剛出發,南邊來的探馬就飛馳來報,豪格領着韃子騎兵直撲平壤府,這讓士兵們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現在如何也是趕不上韃子騎兵,最終他們還是要跟韃子在野外決戰。野地決戰比起守城而言,傷亡將會大很多,對於士兵而言,當然不是一個好消息。
何可綱正想說點什麼激勵士氣的時候,北面又有探馬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他們帶回來的消息更加震撼。
“稟報大人,小人們發現鎮江以東出現了一支韃子騎兵!”
“什麼?”何可綱頓時一驚:“那有多少人?”
“回稟大人,因爲韃子往南行進極爲快速,小的是第一波探馬,還未探明情況就急着回報。稍後會有消息傳來!”
“那再探!”
“怎麼會這樣呢?”何可綱不禁拉住了馬繮。先前他們去襲營知道女真人布的是疑陣,現在卻跑出一支騎兵來。如果後邊只是女真一旗人馬,或者還可以一拼,否則他們將陷入背腹受敵的境地。
“大人,現在怎麼辦?”金日觀靠的較近,聽到探子的回報忍不住問道,話語中透着一絲不安。
“不要慌,等探子打探清情況再說!”作爲主帥,何可綱自然不能亂了心神,他很快鎮定下來。此時手下人馬已經開拔,他不能讓一個未確定的消息亂了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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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前進!”何可綱簡短的發令道。
其他將領見總兵胸有成竹的下令,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各自去約束部下了。
但是半個時辰後,第二波探馬就帶來了壞消息。在鎮江方向出現的韃子騎兵有兩萬多人,而且旗號打的正是兩白旗。
宿敵正白旗?!
崇政四年那一次被兩白旗打了個埋伏損失慘重,可以說是皮島將士心中永遠的痛,軍中的將士估計都有親人喪身在那次潰退中。三年後,重新面對舊敵,是哀兵必勝還是重蹈覆轍呢?!
何可綱心中沒有底,他知道自己的人馬在遼東軍中算是比較弱的。原因無非有它,皮島孤懸海外,從內地調兵是不可能的。兵源只能是從遼東流落到皮島、朝鮮的漢民中選取。皮島原有的將領層層迭迭,關係複雜,家族從軍的不在少數。何可綱雖然明知其中弊端,但是要鎮守住皮島就不得不依靠他們。還有就是因爲是在島嶼,無法組建騎兵,這讓他們在戰力上就輸了一個等級。面對着韃子最精銳的兩白旗,何可綱當然沒有把握。
“大人,咱們還是撤吧!”聽到是兩白旗,一直沉得住氣的孔有德也發話了,他怕這個總兵大人一時呆性犯了,讓大夥去跟兩白旗死磕那就糟了。
“孔大哥說得對,咱們還是撤退回吧,韃子兩萬多騎兵,咱們人還比他少,沒得打!”尚可喜也在旁幫腔道,打不過就跑這已經養成了他們骨子裡的習慣。
孔有德跟尚可喜說話的時候,何可綱只是皺着眉頭沒有出聲。難道就要這樣撤回去?!何可綱瞟了眼另外一邊的金日觀道:
“金副將有什麼意見嘛?”
金日觀沒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料對了韃子的詭計,心中自然有些輕飄飄的,但是他不敢在同袍間表現出來,他低着頭道:
“屬下以爲,兩白旗必然是偵知我軍上岸,所以在躡後襲擊。我軍不如韃子勢大,應暫避其鋒芒!”
金日觀的意思雖然說得文縐縐的,但結果卻是跟孔有德他們一樣,撤!
何可綱聽到這個結果,心中忍不住失望,他原以爲金日觀會有點什麼好的主意,沒有想到仍舊是撤回去。他們皮島鎮守這裡數年,已經許久沒有立功了。雖然袁督師仍舊支持着自己,但是比起遼東諸將,何可綱心中總不是滋味。現在好容易等到機會,卻沒有想到給兩白旗埋伏在後,命運不濟如此,爲之奈何!何可綱收拾着心神道:
“既然各位將領都贊成退兵避開兩白旗,那你們有何可行之策?如今兩白旗在後,豪格在前,我們的境地不容樂觀!”
聽何可綱這麼一說,所有的將領頓時都想到了運兵船。但是運兵船已經給派往順安州,現在無論無何都是無法聯繫到的。他們等於給夾在了中間,兩白旗在後頭追着,以騎兵的速度,他們也知道不用多久就會讓兩白旗追上。
“這個”將領們都犯躊躇了。
何可綱知道掃了將領們一圈,知道他們都不想出這個頭。現在情況危急,輪不到他猶豫。何可綱哼了一聲後道:
“現在兩白旗就在後邊,前頭是豪格的鑲黃旗,如果給鑲黃旗纏上,我軍只怕難以倖免。如今往回撤退是不可能了,運兵船又去了順安,所以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搶在豪格之前到達順安。至於平壤府,暫時就顧不得這麼多了。”
繼續前進,這個計劃出乎大夥的預料,不過衆人一想現在也只能如此,往回走只是去跟兩白旗交鋒。衆將領還沒有發話,何可綱又繼續道:
“運兵船不能一次將大家送走,只能在附近小島暫時中轉。還有,兩白旗在後頭一路追趕,如果我們只是靠着急行,只怕還沒有到順安韃子就會追上,所以現在惟有派出人馬前去阻截。”
如果剛纔的話只是讓大夥覺得意外,那麼現在何可綱說的就是在敲打他們的承受力。率兵阻截兩白旗,這跟送死幾乎沒有什麼區別。一下子,將領們都沒有出聲,甚至原本鬥志昂揚的毛承祚他們也低下了頭。
“有人請戰嘛?!”
明知沒有人在這個時候出來,何可綱還是問了一句,但是沒有哪個將領出來。何可綱也預料到是這個結果,很快又道:
“既然沒有出來,那本總兵就點將了。此次攔截關係到皮島全鎮將士的身家性命,所選之人也是爲了能夠安全撤退,絕非本總兵藏有私心。現在我就點將了!”
所有的人都提起心來,有的東張西望,有的低着頭,心中都在一個勁的唸叨總兵大人不要點到自己。
“這次攔截就由孔有德”
孔有德見自己被點,臉色頓時一寒而過。
“尚可喜兩位將領負責阻截!”
尚可喜沒有想到還有自己的份,兩腿一軟差點掉下馬來。他剛想反問爲什麼是自己,但是卻看到其他人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知道現在輪不到自己說話了。旁邊的孔有德也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等何可綱說話。
何可綱一臉鄭重的對他二人道:“你二人的軍馬在皮島鎮中是最精銳的,有德跟可喜又是經驗豐富的老將。我環看全軍,阻截的任務也只有你二人可以完成。這次你們阻截,我將會把軍中馬匹悉數調入你們營,這樣阻截後也可快速撤離到順安,那裡將有船隻接應你們。有德還有問題嘛?需要什麼可以跟我講!”
這個時候孔有德還能說什麼呢?總不能軍前抗令吧!否則還沒有死在韃子手上就被軍法處置了。他只得欠身道:
“末將聽令行事!”
“好,事不宜遲,那有德跟可喜就速去準備吧!”
“是!”
調換了下馬匹後,大隊人馬迅速往順安出發。只留下孔有德跟尚可喜的五千人馬留在了定州城附近。按照何可綱的吩咐,他們將緩慢往平壤方向撤退,隨時跟兩白旗作戰,也可在某個地勢險隘處駐守,總之就是要將兩白旗阻攔一陣。
“大哥,我們怎麼辦?”尚可喜一臉哭喪。
“還能怎麼辦?!”孔有德嘴角一陣的抽動,最後喝了一聲:“我們走!”——
“哥,你可真有辦法,居然可以把皮島的明軍騙上來!”多鐸騎着馬匹一直跟在多爾袞身旁。
多爾袞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是誰都耐不住的,何可綱手裡有兩萬士兵,你讓他呆在皮島不出來,呵呵,只怕他肯,袁崇煥也不肯!”
“那是!我們只要在寬甸駐紮休整,等他們上鉤就是了!”多鐸說得甚是得意,彷佛這條計策是他相出來的一般。這兩個月他們在寬甸城內休整,兵馬都已經養精蓄銳。
多爾袞微微笑了一聲,並沒有接着說話。
朝鮮雖然多山,但是順着山間小路,兩白旗行動仍極爲迅速。他們都是自小在馬匹上長大,騎射自然不在話下。沒有多久,多爾袞他們就到了宜川附近,離定州不過五十里。
“稟報貝勒,明軍好像分兵兩路,有支人馬可能是要來攔截!”
多爾袞下令休息一會後,一個似朝鮮人模樣的探子前來回報。 www●Tтká n●¢O
“是嗎?!壯士短腕!何可綱果然有魄力,也就是說他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行蹤!好,那就繼續追下去,看看他們能跑到哪!”多爾袞仍舊是那麼從容的笑着,他並不認爲何可綱能跑到哪裡去,最多也是跑到平壤,躲在城裡守起來。
“對了,豪格呢?豪格走到哪了?”
“回稟貝勒爺,大阿哥現在已經往平壤進發,估計也快到了!”
“那就好,咱們可以來個甕中捉鱉!你派人通知豪格,就說皮島明軍已經往平壤前進,讓他先別攻打平壤,而是先圍剿掉何可綱。只要這支明軍一滅,皮島鎮也就完了!”
“扎!”探馬轉身就走。
探子走後,多鐸湊過來道:“哥,那個何可綱會不會真的這麼傻,他應該知道豪格在平壤附近纔是,朝鮮人早將情報告訴了他纔對。既然是這樣,那他還往平壤跑?!要是我,直接從海里跑回皮島就是了!”
“嗯?”
多鐸的話讓多爾袞心裡想起一點什麼,但是還不能確定。正如多鐸說的那樣,如果何可綱要撤退,直接從海上跑就是了,自己這方還真攔不下來,最多也只能象上次一樣擊潰明軍而已。
到底是爲什麼呢?多爾袞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