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龍原本在徐光啓府上幫着寫農政全書的,後來徐光啓死後,我決定編寫一本大百科全書,所以命陳子龍幫着整理農政全書這一部分。此時徐MM已經變成了傅夫人,徐家的宅子也沒有人在那居住,從而成了編書的地方,爲了方便行事,我特授予陳子龍爲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讀。想不到今天這個詩會他也來了!
主事人邢昉親自過來迎接,這不單是因爲陳子龍修書的名聲,更因爲他是在場人中唯一有功名在身的。對於這點,邢昉也覺得有些奇怪。因爲在朝的大臣中有不少都是當世大儒或者詩人,跟他也多少有些交情,以詩會友是件雅事,以前他們都參加過各種聚會,但是這一次卻紛紛以各種理由推卻了。
邢昉甩開雜念跟陳子龍寒暄了一陣後,便將他迎到吳應箕的下首座位上。陳子龍跟吳偉業兩人也早就相識,彼此客套了一會。我所處的位置離正席那很遠,陳子龍也望不到我這邊,否則還不知道鬧出什麼事情來。
“這個陳子龍就是神秘嘉賓?”
李仙侶也一臉的失望,搖頭道:“誰知道呢,要是這樣作詩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我笑道:“你可以作首詩然後給他們點評下,有助你提高啊!”
李仙侶撇撇嘴,道:“算了,我崇拜的不是他們,夢龍先生他們又沒來,我大老遠的跑到這郊外來就是爲了見他們而已。”
暈,還沒看出來這李仙侶是馮夢龍他們的鐵桿Fans,跟後世的追星族有得一拼。不過馮夢龍是寫書的,吳應箕他們也是寫書的,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指了指臺上的人道:“他們不是一樣有名氣嘛?你怎麼不去崇拜他們?”
“那沒得比!”說起他的偶像,李仙侶又來勁了:“我崇拜夢龍先生他們是因爲他們寫了很多的戲曲,你知道戲曲嘛!不僅可以讀而且可以在臺上演出來,就算是不識字的人都可以看明白!那多好啊!”
“原來是這樣!”
李仙侶接着道:“所以呢,即使樓山先生他們雖然名氣也很大,但我卻不”
李仙侶還說着,突然會場山門口又騷動起來,在座的文人們紛紛停了下來踮腳觀望。只見山門口魚貫進來三頂轎子,轎子用的是粉紅色的沙簾,轎頂四周還掛着各種小飾物,隱約中看到轎子裡窈窕的身影。
“難道詩社的人還找來了歌妓助興?”我心裡不由暗思,明末時代的文人召歌妓作樂已經習以爲常,何況有些青樓女子的文采絲毫不遜於學子。
看來衆人對轎子裡的女子都很感興趣,不自覺的圍了上來,也不知轎中何人,詩社的主事人邢昉居然親自走下主席臺迎接。這時轎門被揭起,香風撲動,在衆人的驚歎中,轎子裡下來三個蒙着面紗的嬌滴滴女孩兒。
走在前面的那一個年紀在二八左右,身形娉婷嬌姿,舉止風度超羣,我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時間卻想不起是何人!她後邊的那個身形較小,大抵還是豆蔻年華,但一雙明眸卻如奪人心魄一般,再過幾年必會長成天仙般的人物。最後一個女孩兒卻是雙十年華,長得鬢髮如雲,莊妍典雅,是個不可多得的古典美女,雖然她遮着面紗,但那嫺靜的氣質讓人心折。邢昉很滿意美女到來引起的效果,笑呵呵的將她們三人引到主席臺。
邢昉將她們安排好座位後,高聲介紹道:“各位俊傑,此次詩社聚會雖是在下忝爲發起人,但實際上卻是三位姑娘提議的,更是由三位姑娘慷慨出資。當然了,三位姑娘的才學造詣非凡,兩個月前就把在下折服。我那點文辭微不足道,今日姑娘們降臨詩會,就讓各位俊傑見識下姑娘們的文采!”
說着邢昉雙手一拍,幾個書僮在西面牆上掛起了一幅幅書畫,有的是書法,有的是詩作,有的則是墨畫,幅幅才氣逼人,端得讓人不可小覷了三位女子。原本來了三個大美女,會場的人都已經變得鬧哄哄了,他們低聲的討論着三個女子的來歷,朋友間也彼此開起了玩笑。看了她們得作品後,頓時鴉雀無聲,片刻後稱讚之聲乍起。
一切彷彿都在邢昉的意料中,他呵呵笑道:“在座各位有做得首好詩的,不妨拿上來一起品鑑品鑑!若是上乘之作,也可掛在牆上供大家觀摩!”
邢昉的話讓下頭的青年才俊們有了動力,紛紛埋頭作詩!李仙侶開始還在滔滔不絕的講,見到美女後頓時啞了聲,癡癡呆呆的看着,見我居然不爲所動,便高聲道:
“黃兄,看到沒有?美女啊!”
“嗯,是美女!”
李仙侶長嘆一聲,道:“小弟在京中住了數月也沒有看到這麼美的女子,黃兄久居京師,可知道這三位女子是何處人家的?”
我搖搖頭:“不知道!”
李仙侶又顧自顧的說道:“看樣子她們不僅美貌絕倫,而且色藝雙絕,不知道她們的唱腔怎麼樣?要是她們能夠唱一曲”
瞧着他嘟嘟囔囔的樣子,我打斷他道:“那你還作詩嘛?”
回過頭來的李仙侶恢復一本正經道:“作,當然要作,我來這裡就是以文會友的,多認識一個朋友也好啊!”
果然很多人都跟李仙侶抱有相同的想法,美女來了後,作詩的氛圍頓時濃厚起來,不少文人才子都在爭才鬥帥鬧得不可開交。更有些青年才俊仗着文采出衆,拿着自己的詩到主席臺請樓山先生們品鑑,實際上就是想跟幾位美女套近乎。
“你也要上去?”主席臺上十分熱鬧,我看李仙侶也躍躍欲試。
李仙侶放下筆吹乾墨汁後,道:“當然,當然要了!我想了這麼久才得一首,當然要給樓山先生他們鑑賞下!”
我呵呵一笑:“你是想給樓山先生看,還是給她們看?”
李仙侶嘻嘻一笑:“都是,都是!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黃兄別急着笑話兄弟,不妨也作一首,讓小弟見識一下!”
我搖搖手,道:“這可不成!”
李仙侶哪管我推遲,將狼毫筆塞到我手裡,一臉期待的等着我寫。靠,我剛從軍營回來哪有什麼閒情寫這個,要拒絕嘛,面子上落不下,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哪個不會胡謅幾句詩來,我來到詩社聚會連首詩也不寫有點說不過去。算了,就當浪費紙張,我稍一思慮便胡亂寫了幾句。
我剛寫完,李仙侶一把揭起,邊走邊嘖嘖聲道:“不錯,不錯,黃兄,小弟幫你一起拿上主席臺給樓山先生鑑賞!”
“別”
說着他就往主席臺上走去,閃進了人羣裡,我要阻止都來不及了!看李仙侶那廝的表情,完全是想拿我的詩去作綠葉,好襯托他這朵紅花!我只好重新坐下來,呂強忙低聲道:“主子,要不要微臣去拿回來?”
我搖搖頭苦笑道:“你們去搶,那不是引起更大動靜!罷了!”
主席臺上現在卻是熱鬧非凡,一個個才俊都拿起自己的詩作上臺。三位女子也不吝惜,一一予以指點評價,她們往往片語間能切中要點,就連吳應箕也連連點頭稱是!
“幾位大家前輩,看看小可所作詩篇如何?”好容易擠上臺的李仙侶忙攤開自己的詩作。
吳應箕顯然經常接見這類無名的學子,他瞧了一眼上邊的詩微微一笑道:“這首不妨就請三位姑娘點評。”
同坐在吳應箕下首的陳子龍也看了一眼,只見上頭用楷書端正寫道:
爲愛歸家疾,常恐上路遲。
雞聲三度後,鳥語一村時。
馬憶槽邊粟,人懷夢裡詩。
不知村店月,隨我欲何之?”
詩的下首還有李仙侶的留名,陳子龍讀了一遍覺得這首詩算是上等之作,正想着三位才女會怎麼評價。突然坐在中間較小的姑娘笑道:“這首詩倒是有趣!”
吳應箕跟她們通過姓名,知道說話的姑娘姓陳,便笑道:“陳姑娘覺得何處有趣!”
陳姑娘嘻嘻道:“這第一句就很有意思!”
說着年紀最大的姑娘也笑了起來,二八年紀的姑娘卻一雙妙目似惱非惱的橫了陳姑娘一眼。陳姓的姑娘怕她惱了起來,便笑道:“哎呀,我不說了,還是柳姐姐自己去點評吧,這詩的意思只有她自己一人最清楚!”
三人的說笑看得出她們關係情似姐妹,現下要是在閨中這位柳姑娘少不得狠狠呵下陳姑娘的癢,不過現在衆目睽睽之下,她也只得放棄了!柳姑娘轉回一臉正色,仔細看過李仙侶的詩後道:“這首詩描繪了一個旅人趕路歸家的心態,着實寫得傳神,第二句常恐上路遲有些口語化未能押仄。雞聲三度後,鳥語一村時。這一句算是意境之作!不錯,不錯!樓山先生怎麼看?”
吳應箕呵呵笑道:“柳姑娘點評過了,我這糟老頭子就不用說了!”
開始李仙侶見柳姑娘發惱,還以爲自己的詩哪裡得罪了人家,但後來得到她的讚揚心中不知有多美!
李仙侶臉上有些紅了,忙道:“多謝兩位讚賞!”
年紀最大的那位姑娘卻道:“李公子這首詩可是取名《早行》?”
李仙侶忙點頭道:“正是!”
邢昉過來道:“既然是佳作,那就掛於西牆,來人啊!”邢昉轉身喚來書僮,又道:“李公子請!”
邢昉這是讓他回座位的手勢,這時李仙侶纔想起自己找來的綠葉,忙道:“等等,我還有一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