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聲咳嗽,像是揚州城上空的滾滾悶雷,一聲一聲從陰霾厚重的雲層中傳出,震懾在每一個地方,響在人耳邊,震得人心底都在顫抖。
雷聲之後,揚州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道鮮明的警戒線,橫貫了整個揚州的東西兩側,將揚州,按生與死,分成了南北兩城。
所有有發熱、咳嗽、胸悶等症狀的百姓全都被官兵驅趕,聚集到了南城,而身體暫時沒有出現異常的人則居住在了北城,一時間哀鳴不斷,哭聲震天。
這一個命令是裴元灝親自下達的,此刻,他正站在離那條警戒線最近的二月紅的閣樓上,冷冷看着下面兩城分離的景象。
我也站在南城寬大的街道上,擡頭看着他,這個情形好像當初剛到揚州城的那一晚,煙花下他在城樓上,我在城樓下,他仍舊是那個主宰着人間生死的男人,而我,也仍舊是一個漂浮不定,如飄萍一般的薄命女子。
才這樣想着,耳邊響起了一陣哭聲,轉頭一看,卻見一個年輕的婦女因爲發熱,被官兵強行帶到了這邊,她的丈夫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看着她,兩邊都是依依不捨,母親看着孩子哇哇大哭的樣子心如刀絞,卻偏偏不敢去觸碰,一家人就這樣被一條細長的線硬生生的隔開了。
這條線,好像是生與死的距離。
看着那女子哀哀哭泣的樣子,站在旁邊的官差上前勸道:“大姐,你也別哭啦,殿下不是也吩咐了,這幾天先好好的呆着,會有藥發給大家的,等三天之後大夫再來問診,要真是沒事,再讓你回家便是。”
那婦女聽着,也只能慢慢的止住哭聲,讓丈夫帶着孩子回去,可自己還癡癡的站在那兒,一直看着家人的背影慢慢的消失。
看着這一幕,我的心裡也十分難受,又擡頭看向那個俯視衆生的男人,可二月紅上的人實在太多了,我還沒在人羣中找到他,就看到無數的雪白從天空中飄落下來。
一點,一點,更多的碎雪從周圍落下,仿若夜晚的熒火,飄飛在我的周圍。
又下雪了。
我擡頭看着細密的雪花從天空中飄落下來,整個揚州被籠罩在了細雪中,彷彿被山風雲嵐氤氳的畫,我伸出手,一團雪花落在指尖,立刻便融化,帶來陣陣的冰涼。
不知過了多久,我慢慢的轉過身,就看到長街的另一邊,一個身影也站在那兒,隔着細雪,微笑着看着我。
黃天霸。
我一時間幾乎以爲眼前就是一幅畫,而他風情萬種的眼睛在雪中顯得更加的魅惑迷人,連他的笑容也還帶着春風般的溫暖,半晌纔回過神,他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
“青嬰。”
“黃爺……?”我疑惑的看着他:“您怎麼——”
他無奈的笑了笑:“生病了。”
生病了,難道說,他也被染上了瘟疫?我看着他,心裡頗有些不安的:“怎麼會這樣呢,您怎麼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