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輕盈!”
“顏輕盈你別昏了,快醒醒!”
“顏輕盈!”
不耐煩的聲音在耳邊慢慢的響起,而且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真實,讓我從混沌的漫天黃沙的夢境中慢慢的抽離了出來,感覺到臉上有點火辣辣的,好像還有人在拍打着。
一個細細的聲音說道:“不要打我娘……”
“我是要讓她醒過來,再睡下去她就醒不來了!”
“那,那我來。”
一雙涼浸浸的小手摸上了我的臉,我突然一個哆嗦,立刻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
我茫然的睜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這纔在那一片漆黑中看到了一些星星點點的光亮,原來已經天黑了,頭頂的天幕上灑滿了星光。
視線恢復了一些之後,一張熟悉的面孔也隱隱的映入眼簾,滿是泥污的小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娘,你醒了!”
“妙言?”
我叫了她之後,人又混沌了起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覺得身上冷得很,又哆嗦了一下之後,人也更清醒了一點,我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在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我們的車隊遇上了沙暴!
我坐在駱駝上,和妙言一起……
然後,我昏過去了……
現在這是——
我忽的一下坐起身來,但身上一陣發軟,我只彈起了一點就又倒了下去,這時,旁邊一隻手橫過來扶住了我的後背,一個涼涼的聲音道:“你都這樣了就別作死了。”
這個聲音——
我回頭一看,夜色下,一張絕美的臉龐映入眼簾。
“南宮離珠?”
我詫異的睜大了眼睛,她的衣衫不整,甚至只穿了一件裡衣,冷冷的看着我,臉上面無表情,只有和風一樣的冷意。
不知爲什麼,聽見我叫她的名字,她的目光一寒,手立刻就縮了回去,我猝不及防跌倒下去,後背撞上了地面冰冷堅硬的砂石,頓時磕得我喘不過氣來,妙言急忙撲過來抱着我的胳膊:“娘,娘你怎麼了,娘你沒事吧?”
“……”
我急急的喘了幾口氣,才緩過勁來,再看向妙言:“娘沒事。”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迅速的朝周圍掃了一眼,我們三個人是處在一處高大的砂岩腳下,周圍一片漆黑,連一點火星都沒有,也沒有其他的人。
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三個,難道跟其他的人都失散了?
這樣一想,我頓時背後一涼,急忙撐着身子從地上坐了起來,南宮離珠不耐煩的看了我一眼,但還是伸手拉了我一把,我微微喘息着看着她:“我們,我們跟他們失散了嗎?只有我們三個人在這裡嗎?”
“不然呢?你還想有人來服侍你嗎?”
她這樣說着的時候,自己的眉頭也皺得很緊。
我才知道,她的冷漠不僅是對着我,就好像當初我和韓子桐漂流到荒島一樣,如今待在這個荒無人煙的戈壁上,雖然不至於像流落荒島那麼絕望,但也是有生命危險的,她會生氣,也是理所應當。
但現在絕對不是生氣的時候。
我伸手扶着旁邊的砂岩慢慢的站起來,妙言急忙過來扶着我,我才發現自己的指尖還纏着一塊碎步,便甩了甩手丟開,放眼望去,真的是一點聲息,一點火光都沒有。
寒風一吹,我才感覺到,自己比剛剛更冷了。
低頭一看,妙言的身上卻裹着一件過大的衣裳,腰間被一塊碎布綁了一下勉強穿在身上,我疑惑的道:“你這是——”
再一看南宮離珠,纔回過神來,妙言穿的是她的衣裳。
妙言急忙說道:“風沙最大的時候,娘一直抓着我不鬆手,結果衣裳就被抓爛了。我剛剛冷,她——南宮貴妃,就把自己的衣裳脫了給我穿。”
她說着,有些尷尬的看了南宮離珠一眼。
我自己也有些震驚。
我和南宮離珠的關係,雖然緩和過,但還沒有到好姐妹的地步,我沒想到這一次,她竟然會幫我照顧妙言,還脫下自己的衣裳來給她穿!
南宮離珠沒有說話,只是用複雜的眼神看着妙言。
我立刻就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妙言急了:“娘,不要,會冷!”
她這樣說着,又有點猶豫的看了南宮離珠一眼,但我沒理她,還是把衣裳脫下來遞給了南宮離珠,她也看了我一眼,也並不猶豫的接過去就穿上了。
妙言急忙說道:“娘,你會冷的!”
一陣冷風吹來,的確立刻吹得我瑟縮不已,我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的位置,說道:“現在纔剛入夜沒多久吧,還不算太冷,我們要在冷起來之前把火點起來,不然這個晚上,我們誰都過不了!”
在西北待過一段時間之後我就知道了,這裡就算白天驕陽似火,晚上也是滴水成冰,不趁着現在自己還能動的時候點燃火堆,今晚我們三個誰都跑不了。
雖然剛剛纔從昏迷中醒過來,身上還一陣一陣的發軟,但我還是抓着妙言的手:“你跟娘一起去撿柴火。”
說完,又低頭看向南宮離珠:“你——你會生火嗎?”
她眼神複雜的看着我,像是有些震驚我竟然這麼快就接受了一切,並且開始準備生火什麼的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我試試。”
“那好,我們去了。”
說完,我便立刻抓着妙言從那個砂岩背後跑了出來。
因爲沒有火把照明的關係,周圍的一切都漆黑無比,我們只能藉着頭頂的月光和星光勉強看清近一點的地面,好幾次妙言也是差一點就被地上的砂石絆倒在地,兩個人跌跌撞撞的走了好一會兒,在一個土坡上發現了一根橫倒在地上的枯木,不知道是什麼樹枯死之後留下的,比人還粗。
旁邊,還有些枯死的雜草從。
我立刻說道:“妙言,把你腰間的布條解下來給我,你去那邊撿那些枯草。”
“哦,好!”
她聽話的將布條給了我,那應該是她身上被我撕裂了的衣裳做成的,倒是很長的一根,我將布條的一頭系在枯木上,自己抓着另一頭,開始用力的拖動那枯木。
妙言一隻手抱着一大叢乾草,見我拖得費力,急忙過來從後面推那根枯木:“娘,我幫你!”
兩個人跌跌撞撞的,倒真的把那個粗壯的枯木給拖了回去,可是回到那個砂岩邊一看,卻見南宮離珠傻呆呆的跪坐在那裡,根本什麼都沒有做。
我眉頭一皺,妙言立刻就說道:“你還沒有生火呀?”
南宮離珠這才驚醒似得轉頭看了我們一眼,低頭看着自己攤着的雙手。
她的臉上原本是麻木不仁的表情,但看見我們兩個人喘着粗氣拖了那麼粗一根的枯木回來,也有些不好意思。
妙言嘟囔着道:“什麼嘛!”
我立刻輕斥了她一聲,將那根枯木拖回去之後,然後立刻拿出了火摺子,就着妙言撿回來的枯草點燃了火焰,然後從那根枯木上折下枯枝來,一點一點的將那火苗吹旺伺候大。
漸漸的,火光搖曳,照亮了我們三個人的眼睛。
妙言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來,高興的說道:“好暖和!”
我微笑着握着她的手往火堆旁邊湊了一點,道:“趕緊烤一烤,小心點別把衣裳給燎着了。”
“我知道。”
我自己也伸出雙手湊過去,一股熱浪襲來,終於讓我解了凍。
這個時候,人才稍微的活泛了一點,也能想得更多,我忍不住又往周圍望了一眼——這個地方,完全的陌生,不知道這裡是什麼位置,更不知道那一場風沙又把輕寒,把裴元灝,把裴寧遠他們弄到了什麼地方去。
輕寒……他身上的毒!
一想到這個,冷風又一次襲來,吹得我哆嗦了一下,我的心情也從剛剛得到溫暖的欣喜中降到了冰點。
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原本只是爲了祭奠皇陵,找到南宮離珠,可現在南宮離珠找到了,卻爲了抓一個謝烽而弄得大家都走散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和他們重逢,輕寒的身體——他熬得住嗎?
我的眉頭慢慢的擰了起來。
這時,肩上一暖,轉頭一看,妙言依偎進我的懷裡,把自己身上那件過大的衣裳披了一半在我的肩膀上,畢竟烤火也只能烤到正面,後背還是頂風的。我微笑着伸手摟住了她,她輕輕的說道:“娘,我,我有點餓了。”
“……”
這就沒辦法了。
我柔聲道:“你先撐過今天晚上,等明天白天我們再想辦法,能找到人是最好的,如果找不到人,娘也一定給你找一點吃的。”
“嗯。”
她很相信我,不一會兒,我看見她眼皮就開始打架,腦袋也像小雞啄米的一樣的不住的往下點。
經歷了這一場,誰都會累的。
我湊過去一點,讓她的臉也靠進我懷裡,不一會兒,她便枕在我的大腿上入睡了。
我微笑着輕輕將她臉上的髮絲撩開,擡起頭來,就看到坐在火堆對面的南宮離珠,她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懷裡的妙言,那種眼神……讓我隱隱的彷彿看到了當初在皇宮當中,因爲失去了生育能力,因爲妙言一聲無心的呼喚,而對妙言格外執着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