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立刻說話,而是伸手摘下了她腰間的香包,又湊到鼻子下面聞了聞,凝煙疑惑的說道:“怎麼,你覺得,這些香料還是不夠嗎?”
“嗯。”
“那——”
“用麝香。”
麝香,一聽到這兩個字,凝煙的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色,低聲道:“麝香?這,這在宮裡是很忌諱的。”
“忌諱,並不代表沒有人用。”我壓低聲音道:“否則,你以爲皇上前些日子爲什麼夜夜留宿重華殿,貴妃雖美,也還沒到豔冠六宮的地步。”
“真的?”
我點點頭:“我服侍了她這些日子,難道還不清楚嗎。”
凝煙想了想,便說道:“好,其實我的屋子裡也備着一些麝香,我待會就回去,放進香包裡。”
我搖頭道:“不,我不是要你把麝香放進香包裡。”
“不放香包?”凝煙疑惑的看着我:“那,那要怎麼用?”
我說道:“這一次,我要你把麝香點燃,放進蘭香居的香爐裡。我已經事先配了一些香料在裡面,加上麝香——你也曉得,麝香只有在點燃的時候,催情的效果纔是最強的。”
“可是,蘭香居是徐才人的居所。許才人她在,我怎麼能把麝香——”
“你忘了,你是皇上的侍從女官,皇上的行動你是最清楚;我又是服侍許才人的,她的行動我能控制。今晚皇上若要來蘭香居,必然會讓你先過來傳話,而我會在你來之前想辦法支開許才人,等皇上來撲了個空,必然會等一會兒。那個時候蘭香居燃着麝香,才能讓皇上動情。”
柳凝煙低下頭沒有吱聲兒,我又繼續道:“當然,我會想辦法拖延才人回來的時間,皇上等不及,就會去重華殿,而今天又是娘娘的信期,他乘興而來,必然不願敗興而歸,這就是你的機會。”
我看了她一眼,說道:“三年前,你們畢竟曾經有過魚水之歡,皇上看你,和其他宮女是不同的。”
這一次,柳凝煙沒有說話,而是沉默着想了許久,突然擡起頭來看着我,臉上露出了一絲異樣的笑,說道:“麝香?誰不知道麝香是孕婦的禁忌之物,你讓我在許才人的蘭香居里點燃麝香,嶽青嬰,你想害我!”
我的心裡微微一動,仍舊面不改色的看着她:“你覺得我是在害你?”
“難道不是嗎?”
我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想不到我爲你費盡心力想出這樣的辦法,還幾乎要搭上我自己,居然讓你覺得我是在害你。也罷,既然你是這麼想的,這件事就算了,我也不用幫你把許才人支開了。”
說完,我便轉身要走。
“你去哪兒!”
“去內侍省,讓他們把貴妃的綠頭牌摘了。”
我轉身朝着大門外走去,剛剛走了兩步,身後便想起了柳凝煙猶豫的聲音:“嶽青嬰,你——”
我回頭看着她:“柳女官,有事嗎?”
她的目光顯得有些猶豫不決,慢慢的走到我面前:“你,你真的是在幫我?”
“我的把柄在你的手裡,我若不幫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可是……”她顯然是有些動心的,但心裡仍舊猶豫:“麝香這東西——”
看她還在猶豫,我冷淡的說道,說道:“常言道,勝向險中求。如果不兵行險招,你拿什麼去跟後宮這三千佳麗爭寵?當初你能上他的牀,是因爲他身邊的人不多,可現在,你看看這後宮,什麼樣的美人沒有。如果你連這一點膽量都拿不出來,是爬不上皇帝的龍榻的。”
聽了我的話,柳凝煙的臉色又變了幾變,終於下定決心,一咬牙道:“好!”
過了申時,我陪着許才人喝了一碗消暑的香濡飲,就看見大門外,一個小宮女朝裡面望了一眼,一看見我,便縮回去,匆匆的跑了。
我回頭,正好她喝完了,玉雯遞上絲帕給她擦嘴。
“才人,身上好些了嗎?”
“嗯,好些了。”
我笑道:“才人這兩天睡得太多,對身體也不好,皇后娘娘前些天還在問了。現在日頭下來了,不如去景仁宮向娘娘問安。”
許才人看了我一眼,笑道:“也好,這些天皇后放了我的假,我也有好幾天沒去請安了。”
我急忙走過去扶起她,許才人又回頭對玉雯道:“你守着屋子。”
“是。”
“若有人來,別怠慢了。”
玉雯擡頭看了許才人一眼,笑道:“奴婢知道了。”
我和許才人相視一笑,便慢慢的走了出去。這個時候日頭已經偏西,空氣中多了一絲涼風,帶着夏日花草靡麗的香氣,讓人神往,我扶着她一路慢慢的出了蘭香居。
誰知剛剛走到御花園,就聽見前面一陣鶯聲燕語,擡頭一看,卻是皇后帶着幾個嬪妃在御花園中散步,其中龐修儀正跑在前面低頭朝湖裡看着,一轉頭看見我們,便說道:“皇后娘娘你看,許才人在那邊。”
我便立刻扶着許才人走過去,她朝着皇后便拜道:“臣妾拜見皇后娘娘。”
“快扶着。”
常晴一揮手,她身後的小宮女扣兒便走過來,和我一起扶起了許才人,常晴說道:“不是說了嗎?你有身孕,不必起起跪跪的,免得傷了胎氣。”
“娘娘垂憐,臣妾也不敢壞了規矩。”
常晴笑了一下,又問道:“這大熱天的,是出來做什麼?”
許才人道:“這些天身體不適,沒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今天稍微好些,正想去景仁宮給娘娘問安,沒想到就在這兒偶遇了娘娘。”
她的話音剛落,站在皇后身邊的陸淑儀便笑道:“許才人可真是個有心人。這些天皇上天天都去蘭香居陪着才人用晚膳,居然還能想起來給皇后娘娘請安。”
朱婉儀也笑道:“許才人,今晚皇上不去才人那兒用晚膳嗎?”
許才人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說什麼,便低下了頭。
我看着她,想了想,便陪笑着道:“皇上來不來,自會有人傳話,不是才人能做主的。剛剛纔人只是一心想着要給皇后娘娘請安,就過來了,卻沒想到在這裡就偶遇了娘娘,想來也是心有靈犀啊。”
陸淑儀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好個丫頭,口齒真伶俐。”
“淑儀娘娘謬讚了。”
我規規矩矩的站在許才人的身邊,擡頭看了常晴一眼,她也正看着我,這個時候便淡淡一笑,對許才人道:“也好,既然你也來了,大家就一起走走吧。”
說完,便走過來攜着她的手一起慢慢朝前走去,臨走過我面前的時候,看了我一眼,我低頭微笑着朝她一福。
一羣人便沿着湖邊慢慢的走着。
日已西斜,雖然暑氣還有些重,但從湖心吹來了一絲帶着荷香的涼風,倒是讓人舒服了許多,大家一路說說笑笑的倒也熱鬧,年紀最小的龐修儀蹦蹦跳跳的四下玩着,還站在湖邊摘了一些荷花分給衆人,常晴看着她也只是抿嘴笑,並沒有多加責怪。
大家正談笑着,突然,許才人臉色一變,捂着肚子彎下腰去。
她這樣一動,大家全都嚇着了,全都退開到一邊,常晴忙道:“怎麼了?怎麼回事?”
我急忙走上去扶着許才人,說道:“才人怎麼了?是不是身上又不好了?”
許才人皺着眉頭彎着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輕輕的點了點頭,咬着牙一臉難過的表情,額頭上也出了一些汗。
常晴便問我道:“許才人這是怎麼了?”
“回皇后娘娘的話,許才人一直覺得身上不大好,肚子隱隱有作痛的感覺,但是讓御醫來瞧了,又沒有發現什麼,所以一直沒當回事,只當是胎動,可是這些天越來越嚴重了。”
“胎動?胎動怎麼會是這樣!”
常晴說道:“你們也真是,才人身上不好,爲什麼不早一點說呢。”
“娘娘,”許才人擡起頭,勉強笑道:“只是小事,不敢說了讓娘娘煩心。”
“肚子裡是龍種,怎麼會是小事。”常晴責怪的看了她一眼,擡頭看了看前面的路,便說道:“正好這裡離蘭香居不遠,馬上回去,讓御醫立刻過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身後的小太監一聽,立刻答應着跑開了,而我們一羣人便護着許才人,一路朝着蘭香居走去。
一進門,就看到玉雯從裡面走過來,一見我們,立刻跪下:“拜見皇后娘娘!”
皇后看了她一眼:“你在這兒做什麼?”
“是柳女官過來,奴婢去給她倒茶的。”玉雯說罷,又看向許才人,道:“才人這是怎麼了?”
皇后道:“你家主子不舒服,太醫馬上就要過來,立刻回屋去準備,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若胎兒有事,本宮就治你們服侍不力之罪。”
“啊?是!”
玉雯一聽,急忙起身飛快的朝着蘭香居跑過去,一把推開大門,剛剛走進去一步,就聽見她大聲的喊了起來:“你——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