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時候,那股熟悉的氣息就吹在脣齒間,好像呼吸都膠合在一起,這種感覺我也真的並不陌生,曾經無數次的體味過,或溫柔纏綿,或無情暴虐,都已經是太熟悉,也太陌生的感知。
我的心一沉,轉過頭去避開了他。
他皺了一下眉頭,又伸手撫向了我的臉頰,感覺到那炙熱的體溫,我又一次偏過頭,避開了他的手。
可就在這時,我的目光卻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上有兩排深深的齒印,正是那天我抽筋的時候咬出來的,這麼多天還沒有長好,傷口裡還透着血腥氣,可見那個時候咬得有多狠。
“嶽青嬰!”
他咬着牙叫我的名字,僵在那裡的手微微的用力,指骨發出咯咯的聲音,我閉上了眼睛,已經準備接着他的一巴掌了,可過了好一會兒,預料中的疼痛卻並沒有降臨。
我微微蹙眉,剛一睜眼,他已經伸手將我連人帶被子一下子抱進了懷裡。
我頓時大吃一驚:“你幹什麼?”
他看着我驚惶失措的樣子,說道:“我們該走了。”
該走了?我頓時明白過來,他這是要帶我離開了,我一下子急了,忙掙扎了起來:“我不要,放開我!”
他的臉上已經回覆了冷漠,好像堅硬的岩石一樣沒有一絲溫度,任由我無力的掙扎,卻無法撼動他一絲一毫,抱着我就要站起來。
就在這時,大門一下子被推開了。
“住手!”
他僵了一下,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回頭一看,卻是黃天霸走了進來,他看了看我們兩,面色不虞的走過來,道:“放開她。”
“……”
“我讓你趕緊走,不是讓你帶她走。”
裴元灝頭也不回,冷冷道:“朕也說過,只要她好起來,朕就一定會帶她走。”
說完,他已經將我抱了起來,轉身要走,黃天霸手臂一橫便攔在了他的面前。
我這是第一次看到他們兩人這樣的對峙,過去,即使在揚州,在回生藥鋪,就算刀劍環伺的時候,他們兩也沒有這樣的對立過,但這一刻,兩個人都寸步不讓,兩張俊美的臉上全然是冰冷剛硬的神情,好像最鋒利的兩把劍,驟然相擊,空氣中幾乎出現了火花。
裴元灝貴爲九五之尊,從小到大也並沒有多少人敢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還這樣對他,他臉色一沉,盯着黃天霸:“你敢攔我。”
“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我黃天霸不敢做的事。”
“……”
“她已經說過,她不想跟你走!”
裴元灝冷笑了一聲,低頭看着我:“她這一輩子,從做了朕的女人那一天起,已經不由她做主。”
шшш ▲тtκan ▲c○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黃天霸聽到這句話,也微微動容,看着我蒼白的臉色,他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你真的要把她逼死?”
裴元灝冷笑了一聲:“死了,她也是我的!”
就在他們兩針鋒相對的時候,門一下子被人推開了。
他們兩一愣,轉頭一看,卻是慕華慢慢的走了進來。
雖然我的病已成沉痾,但這一刻看着慕華,卻覺得她也並不比我好多少,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眼圈帶着濃濃的陰影,好像昨夜一點都沒有睡着一樣。
昨夜,她也的確沒睡多少,我聽見不遠處的精舍,她和黃天霸又吵了一整夜,摔東西和哭泣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裡傳得很遠,也讓我一夜難眠。
這個時候黃天霸一看到她,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猶豫的神色,道:“什麼事?”
慕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道:“她還有最後一副藥,現在得吃了。”說完,轉身從僕婦的手上接過了一隻藥碗,慢慢的走了過來。
裴元灝倒是有些愕然,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慕華居然還惦記着讓我吃藥,他微皺眉頭,卻並沒有放手,慕華走過來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雖然她成了屍體你也會要,但不至於真的想要帶一具屍體回去吧?”
裴元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越發蒼白的臉色,終究還是將我慢慢的放回了牀上。
慕華俯下身,將那碗藥送到我的面前:“喝了它。”
碗一送到面前,立刻聞到了一股腥味,讓人覺得有些難受,我低頭看了看那渾濁的湯藥,又擡頭看了一眼裴元灝,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慕華的臉色微微的變了一下,但還是說道:“快點喝了,喝了藥就好了。”
不知爲什麼,她讓我喝藥顯得有些急切,尤其那雙眼睛裡佈滿了血絲,這個時候專注的看着我,兩隻眼睛幾乎都通紅了,端着碗的手也微微的發抖,裡面的湯藥險些溢了出來。
我看着她,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尤其她看我的眼神,好像一隻困獸被逼到了絕境,要做最後一次突圍一樣,給人一種緊繃到極致的感覺,好像下一刻就要崩潰一樣。
我下意識的推開了藥碗:“我不想喝……”
這一推,碗裡的湯藥立刻溢出了一些,慕華一看到,頓時眼中閃過了一絲怒意,我幾乎以爲她就要發火了,可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黃天霸和裴元灝,卻像是咬着牙壓抑着什麼,擡頭看着我,口氣也不客氣起來:“嶽青嬰,我並不想管你的死活,可我再告訴你一次,天霸是我的丈夫,我不會允許任何人來搶走他!”
她這句話一出口,黃天霸也變了臉色,上前一步:“慕華。”
慕華眼睛也沒有眨一下,直直的瞪着我。
屋子裡再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壓抑得近乎窒息。就好像當初,每一次她對黃天霸表露感情的時候,都有一種讓人窒息的感覺,她的愛已經到了這個地方,讓對方無法呼吸。
我擡起頭看着黃天霸,他其實也疲倦到了極點,卻不知道要在這樣的愛情裡,掙扎到幾時。
也許,我真的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可以擺脫裴元灝,卻讓黃天霸陷入了一場更深、更痛苦的泥沼當中……
想到這裡,我慘然一笑,道:“好,我喝。”
說完,便接過藥碗,低頭喝了一口。
腥苦的味道一下子在嘴裡蔓延開來,雖然藥汁只是溫熱,可喝進嘴裡卻好像帶着針一樣,從舌尖一直燙到了咽喉,我嚥下去之後,整個胸口都像是火燒一樣。
好烈的藥!
喝了這一口,我就喝不下去了,趴在牀頭直咳嗽,慕華看着我的樣子,眼中卻透出了一種興奮的光,急忙道:“來,再喝。”說完,又把碗遞到了我的嘴邊。
我一下子皺緊了眉頭:“不——”
“快喝!”
她說着,竟然捏着我的嘴就要往我嘴裡灌,旁邊的兩個男人感覺到不對勁,都急忙走了上來,黃天霸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慕華,你幹什麼?!”
“你快喝!我要你喝!”慕華眼睛都充血漲紅了,還拼命的抓着我不放,我只覺得胸口滾燙的感覺越來越烈,好像有一團火在燃燒,臉漲得通紅,手腳也在不斷的發抖。
裴元灝一下子過來抱着我,只覺得入手滾燙,也感到不對勁:“青嬰,你怎麼了?!”
“我……我……”我再要說什麼,喉嚨已經沙啞,像是煙熏火燎一樣,在他的懷裡直髮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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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嬰!青嬰!”他睜大眼睛看着我,突然擡起頭對着慕華:“你給她喝了什麼?!”
黃天霸聽了這句話,再看我的樣子,也恍然明白了什麼,急忙抓住慕華的肩膀將她面向自己:“你到底要做什麼?你給她喝的是什麼?”
慕華卻一直看着我,臉上露出了一種近乎瘋狂的笑意,一邊笑,一邊說道:“好了,太好了……她終於不能再來和我搶你,終於不能了!”
裴元灝怒道:“你給她下毒?!”
他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臉上帶着震怒的表情,黃天霸一驚,急忙將慕華攔在了自己身後。
“你讓開!”裴元灝怒道:“我要殺了她!”
這個時候,外面的護衛也聽到了裡面的聲音,尤其聽到裴元灝的怒喝,全都衝了進來,一看見他怒不可遏的樣子,立刻道:“主人!”
“給我把她剁了!”
“是!”
他一聲令下,所有的人全都拔劍出鞘,立刻便要上前,黃天霸橫了他們一眼,雙臂一展,立刻兩道金光出現在了指尖,他怒目一視:“誰敢!”
那些長隨當初在我病重的時候就已經和他交過手,早就見識過他的厲害,這個時候看他的樣子,也知道動了真怒,頓時也沒有人敢輕易上前,雙方僵持了下來,裴元灝怒道:“你還敢護着她!”
黃天霸回頭看了慕華一眼,又看了看我,終究咬牙道:“她是你的女人,這——也是我的女人!”
“……”
“不管是誰,我也不能讓人動她。”
“你——”
“況且——”黃天霸又看了我一眼:“如果青嬰真的中了毒,只有她能解。”
一句話,卻是讓裴元灝立刻冷靜了下來,的確,以慕華的醫術,她若真都要下毒,世上只怕沒有多少人能解毒的。
裴元灝怒目看着他們,終究還是一揮手,周圍的人立刻後退了兩步,黃天霸這才收起了手中的金鏢,急忙走到牀前,看着我已經痛得蜷縮在牀上,眼中也流露出了沉痛之色,急忙俯下身拿起我的手,給我診脈。
這個時候,我的體內像是燃起了烈火,把五臟六腑都燒焦了一般,痛得我滿頭大汗,卻一聲也喊不出來,裴元灝只能將我緊緊的抱着,纔不會掙扎着傷害到自己,黃天霸給我診了一回脈,突然大驚失色,回頭看着慕華,那雙風情萬種的眼睛一瞬間紅了。
“你——你給她用了洗髓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