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激盪的水花中,他全身都溼透了,凌亂的額發纏繞的眉間,回過頭看向我的時候,充血的眼中滿是驚恐,大聲吼道:“上岸去!”
什麼?
我愣了一下,甚至不是聽他的話,而是被他的氣勢所懾,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
眼看着我已經要退到岸邊,又是一陣潮水涌來,打在我的小腿上,激起的浪花幾乎濺到了我的下巴上。突然,我感覺到腳踝處猛地傳來一陣刺痛,好像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
“啊!”
我驚呼了一聲,急忙往後退去,卻因爲海水的阻力,整個人踉蹌着仰面倒了下去。
“輕盈!”
他大喊一聲,急忙拍着水奮力的朝我走過來,眼看到我栽倒下去,急忙伸手將我拉了起來。這時我們兩個人都已經渾身溼透了,他一手抓着我,一手環着我的腰用力的的朝岸邊走去,他臉上的海水不斷的聚集,從下巴上滴落下來,落到我的臉上,而我被他這樣幾乎半抱着走上海灘,只覺得頭頂的陽光耀眼刺目,幾乎讓我有些眩暈。
感覺到一下子從海水的包圍中抽離出來,我和他都重重的跌到了沙灘上。
他立刻盯着我:“你沒事吧?!”
我看着他,一時有些怔忪的,顫聲道:“我——我的腳——”
“什麼?!”
“好像被什麼,咬了。”
他驀地睜大了眼睛。
下一刻,我的腳踝已經被他抓在了手裡,原本在海水裡踩了半天,已經冰冷的肌膚陷落在他的掌心中,那種溫暖的體溫驀地熨帖上來,刺激得我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
而他,一看清我的腳踝時,眼睛都紅了。
我也吃力的撐起身子,一眼就看到在我的腳踝外側,螺絲骨的地方,有一個細小的,微紅的點,好像被人用針紮了一下,卻沒有流血,只是有一點點的發紅。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現在看時,又比剛剛紅了一點。
而且——
我突然反應過來,只感覺全身都寒得哆嗦了一下,而他已經擡起頭看向我,發紅的眼睛裡滿滿全是驚恐的目光,問道:“你——你感覺,怎麼樣?”
“是,桃花魚嗎?”
“……”
我的手顫抖着伸向腳踝,還沒碰到那一點傷,已經被他一把抓住,我看向他:“我是被桃花魚蟄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看着我的腳踝,臉頰上出現了因爲用力咬牙而突起的輪廓。
果然,是桃花魚。
之前在那一邊的海灘上,我已經幾次看到了桃花魚,但因爲及時躲避,都沒有受傷,可剛剛——我終於明白爲什麼剛纔他要那樣做了,一定是他看到了桃花魚,所以纔會突然跑到水裡來拉我,想讓我趕緊上岸,可沒想到,在水那麼淺的地方,我還是被桃花魚襲擊了。
想到這裡,我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皺緊眉頭看向自己的腳踝。
不過片刻的功夫,我的腳踝已經紅腫了起來。
他也看到了,立刻擡頭看向我:“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說道:“我——”
話沒說完,突然覺得心狠狠的跳了一下。
那種跳動,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心跳,心悸,而是不受控制的,狠狠的崩裂一般,我只覺得耳朵嗡了一聲,就什麼都聽不到了,只有海水潮涌的聲音,不斷的從腦海深處傳來,而他在我面前,焦急的看着我,大聲的說着什麼,卻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細弱的聲音完全被淹沒在了潮聲之下。
我只能看着他的嘴脣,似乎在大聲喊着我的名字。
我微微的張了一下嘴:“我——”
剛想要說什麼,卻感覺胸口又是一陣迸裂,好像有一隻手在捏着我的心臟,捏緊,又放開,幾乎讓我窒息。
而我的腳踝,剛剛那只有針刺一般大小的傷處,此刻周圍已經完全紅腫了起來,好像一條水蛇纏上了我的小腿,又痛又癢,又好像有成百上千的針在扎着它。
“啊——!”
我難受得長呼了一聲。
劉輕寒原本還在對着我說什麼,聽見我這樣的痛呼,他一下子止住了,又看了看我,突然抓起我的腳踝,用力的捏住,另一隻手不斷的將海水潑到我的腳踝上。
冰冷的感覺又一次襲來,讓我的呼吸一窒。
我下意識的蜷縮了一下:“你幹什麼?”
他沒有理我,而是抓着我的手又用力了一些,一邊朝我的腳踝、小腿上潑水,一邊用力的擦洗着,不一會兒,原本就已經紅腫了的小腿在他的手掌下完全發紅,甚至發熱了,我驚訝的看着他,才發現我又漸漸能聽到他的聲音了。
他擦了好一會兒,然後轉頭看着我:“好一點了沒有?”
“……”
我的脣瓣顫抖着,舌頭卻好像被凍僵了一樣,說不出一個字來。呼吸艱難,心跳如雷,在那一陣發熱之後,身上驀地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好像突然間陷入了冰天雪地一般,除了被他的手觸碰的地方,其他的四肢五體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
我看着他,已經說不出話來。
他也看了我一眼,什麼都沒說,一伸手,將我抱了起來。
陷落在他懷中的時候,我只看到頭頂的陽光,一片光耀刺目,讓人幾乎失明。
在最初的失聰,失聲之後,我突然又聽到了很多聲音,林中每一片樹葉被風吹動,每一根草被踩踏,甚至他的呼吸,而起伏的胸膛下的心跳,都彷彿雷聲一般在我的耳邊響起,可我卻看不清他,只感到陽光在頭頂不停的閃爍着,甚至出現了七彩的光暈。
不知抱着我在林中飛奔了多久,他終於停了下來。
站在一堆已經搭建出了草棚雛形的木材中的韓子桐聽到腳步聲便立刻轉過頭來,一看見他這樣抱着我,立刻變了臉色:“你們——”
“快來幫忙!”
劉輕寒大吼道,將我抱了過去。
韓子桐愣了一下,立刻注意到我蒼白的臉色,侷促的呼吸,和裸露在外,已經呈現出猙獰紅斑痕的小腿,嚇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她怎麼了?”
“她被桃花魚蟄了。”
劉輕寒一邊說,一邊跪下來,小心翼翼的將我放到厚厚的草堆上。
“桃花魚?”韓子桐一聽,立刻驚訝的說道:“就是,那種有毒的魚?她中毒了?”
“嗯。”
“那,那怎麼辦?”她立刻也慌了,看着不斷抽搐,呼吸困難的我,又看向劉輕寒:“該怎麼辦?她,她會死嗎?”
他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在聽到那個“死”字之後,呼吸窒了一下。
然後,他說道:“不會的。”
“……”
“她不會死的。”
他說着,慢慢的低下頭來看着我。
這個時候,我已經有些模糊了,視線中的他,只剩下熟悉的輪廓,和那雙清亮的眼睛,我甚至看不清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是什麼表情,只在長久沉默之後,聽見他說道:“我不會讓她死。”
韓子桐似乎也愣了一下。
她低頭看了看我,卻見我的呼吸越發的侷促,臉色也越來越蒼白,甚至蒼白中透着青灰,頓時也給嚇壞了,急忙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要怎麼做?”
劉輕寒又看了一眼我的傷,站起身來說道:“你先在這裡照顧她,記得,不要讓陽光照到她的傷口,不然她會更難受。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沒有什麼草藥可以解毒的。”
“哦,好。”
韓子桐急忙點點頭,他又看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
我躺在地上,被頭頂炫目的陽光照得幾乎睜不開眼,視線中只剩下了忽閃的七彩的光暈,時不時,會看見韓子桐投下的陰影,她急切的看着我,又在我的身邊走來走去,好像想要做什麼,又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不由重重的跺了一下腳。
不知過了多久,劉輕寒回來了。
他兩隻手裡都捏着很多草葉,我只看了一眼,模糊的辨認出奇南香葉、天葵子、金蕎麥,甚至還有完全沒有解毒功用的芨芨草。
他走到我身邊看了我一眼,便蹲坐下來,將那些草葉都放到身體兩邊,然後拿起幾片奇南香葉,先揪下一片葉子塞到嘴裡嚼了嚼,吞下去,又等了一會兒,然後便將那幾片葉子用力的揉搓,等到揉出了綠色的汁液後,再小心翼翼的塗到了我的傷處。
我已經腫脹麻木的腳踝被他輕輕的揉着,皮膚沒什麼感覺,內裡卻好像有一根針,在扎着我的骨髓,我輕輕的呻吟了一聲。
韓子桐立刻說道:“怎麼了?痛嗎?”
“……”
我已經說不出話來,只下意識的搖了一下頭。
“不痛?”
“……”我又搖了一下頭。
她也慌了,回頭對着劉輕寒道:“你摘的這些,都是解毒的草藥嗎?有用嗎?”
現在雖然是冬天,而且他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海水打溼了,可他的額頭上卻出了一層冷汗,但臉上還是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沉聲說道:“我也不知道,只能試一下了,不然她這樣下去——”
說完,他看了我一眼。
韓子桐也看了我一眼,頓時眼中恐懼蔓延,急忙說道:“那你趕快啊!”
她雖然催促,但劉輕寒卻是不緊不慢的,又拿起另一棵草,摘下葉子塞進嘴裡,嚼了幾下之後嚥下去,然後靜等了一會兒。
風,穿過樹林吹了過來,吹到我們身上已經溼透了的衣服,頓時帶來刺骨的寒意,我哆嗦得好像林中不安的葉子。
他深吸了幾口氣,又動了動手腳,韓子桐回頭道:“你幹什麼?還不快一點?”
他沒說話,將草葉揉爛了,又敷到了我的腳踝上。
就這樣如法炮製,不一會兒,我的腳踝上已經敷了好幾種草藥了,而他看了看我的臉色,又拿起了另一邊,我也不認識的一棵無名的草葉,揪下一片葉子放進嘴裡,嚼了兩下然後吞了下去。
我只覺得胸口一陣悶痛,呼吸越發的困難了。
韓子桐看着他那樣,剛想要說什麼,卻聽見我艱難呼吸的聲音,急忙伸手在我的胸口輕撫了幾下,幫我順氣。
劉輕寒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呆了一會兒,然後鬆了口氣似得,將手裡剩下的幾片葉子揉碎了,敷到我的傷口上。
“唔——!”
我的喉嚨裡發出了一陣痛苦的呢喃,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韓子桐被我嚇了一跳,急忙說道:“她是不是——”
劉輕寒也緊張了一下,急忙來查看我的傷口,卻見我的傷處並沒有什麼異樣,只是我在下意識的掙扎,他鬆了口氣,說道:“沒事的。”
說完,他又拿起另一顆草葉,揪下一片塞進嘴裡。
過了一會兒之後,又一團被揉得稀爛的草汁敷到了我的腳踝上。
我不停的顫抖着,甚至連抓着我胳膊的韓子桐都感覺到了,她急忙回頭對劉輕寒說:“她是不是很冷啊?”
“嗯。被桃花魚蟄了的人都會很冷。你,快去點火,給她點一堆火過來!”
“好!”
韓子桐答應着,掉頭就跑,而沒有她的安撫,我顫抖得更厲害,牙齒磕碰着發出咯咯的聲音,劉輕寒聽着,伸手輕輕的捉着我的下巴看了一下我的嘴,確定我不是抽筋咬了舌頭,便鬆了口氣,又拿起了一棵草葉。
我咬着牙,慢慢的擡起了一隻手。
他原本低頭摘下了一片葉子,正準備往嘴裡送,一看見我擡起了手,立刻驚了一下,忙湊過來,說道:“你怎麼樣?是不是不痛了?有用了嗎?”
“……”
我沒說話,只用咬牙支撐着那隻手,艱難的擡起來,伸向他的臉。
他看着我,一時間竟也怔住了。
那隻手,已經伸到了他的臉頰邊,卻在風中不停的顫抖着,好像只剩下一根牽引線的木偶,也許下一刻就會頹然的倒下,可我還是努力的支撐着自己,甚至連呼吸,都忘記了。
他睜大眼睛看着我,那冰冷的面具被陽光照耀着,閃着寒冷的光,也在這一刻扎進了我的眼睛,幾乎刺痛我的靈魂。
他僵硬了許久,終於慢慢的低下了頭。
我的指尖,終於碰到了他的臉。
冰冷的指尖,冰冷的臉頰,在觸碰到的一瞬間,卻好像有火焰被擊起,我甚至感覺到他猛地顫了一下。
而在這同時,我用盡力氣,在他的嘴上抽了一下。
“啪”
那輕輕的一聲響,卻像是一道驚雷,震得他和我都僵住了。
而這一下之後,我再也支撐不起自己的意識,整個人頓時昏厥了過去。
|
黑暗中,我彷彿也被人扼住了喉嚨,一時又好像被無數的黑手拖到了海底,不管我怎麼呼吸,海水拼命的灌進我的口鼻裡,讓我窒息。
好難受!
我下意識的想要掙扎,可卻發現自己的手腳都不像是自己的,連動一動都不行,只能任海水將我淹沒,任那無數的黑手抓着我刺痛的腳踝,將我拉向無底的深淵。
救命!
就我想要呼救,卻叫不出口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耳邊傳來——
“她好像很難受的樣子,她不會要死了吧?”
“……”
“你的那些草藥,到底有沒有用啊?”
“……”
“那些草藥你也不認識,會不會也是有毒的啊?”
“……沒毒。”
一個帶着幾分冷意,甚至涼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突地刺了我一下,我全身一顫,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守在一旁的韓子桐立刻湊了上來,她一臉驚喜的看着我:“你怎麼樣?”
我有些迷茫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轉了一下眼珠。
另一個熟悉的輪廓這時慢慢的進入了我的視線中,他臉上的表情,是和之前我聽到的聲音幾乎一樣的涼薄,只有那半張面具被火光照耀着,反射出了一點橘紅的,帶着暖意的光。
“你怎麼樣了?”
韓子桐上前一點:“好一點沒有?”
我看着她,想要說什麼,可連張開嘴的力氣都沒有。
韓子桐看我這樣,又急了,回頭對着劉輕寒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到底有事還是沒事啊?”
劉輕寒只不遠不近的看着我,眉心有三道深深的溝壑。
但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得不到他的回答,韓子桐又急忙回頭看着我,伸手抱起我的頭輕輕的撫摸了我的臉,又晃了一下我的肩膀:“你哪裡痛?還是難受?你跟我說。”
“……”
難受,全身都很難受,可真正受傷的腳踝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只有沿着小腿一路往上的那一片紅色的瘀斑和水泡不時的傳來刺痛的感覺,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被她搖晃了幾下之後,我只覺得冷汗像潮水一樣涌了出來,而胸口頓時升起了一種悶悶的感覺,好像——
“嘔!”
我一下子嘔吐了起來。
韓子桐被嚇得整個往後仰倒:“啊——!”
下一刻,我被一隻手猛地撐住了。
是劉輕寒。
他一手扶住了我的頭,另一隻手捧着我的下巴,纔沒有讓剛剛嘔吐出來的穢物沾到臉上,但他的手上,卻被我吐出的穢物沾上了。
“嘔,嘔——”
現在已經是夜晚,一整天的時間我都沒有吃東西,幾乎已經沒有可以吐的,吐出來的都是黃綠色的膽汁,更讓我難受得整個蜷縮了起來,腹部好像被人在裡面狠狠的打着,痛得我不斷的發抖。
吐了兩口之後,我實在沒有可以吐的東西了,只能不斷的乾嘔。
韓子桐呆呆的跌坐在一旁,等到這個時候才又挪了過來,看了一眼劉輕寒的手,臉上按捺不住的露出了厭惡噁心的神情,但還是關切的對我說道:“你怎麼樣了?還難受嗎?”
我懨懨的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又睜開,感覺他慢慢的將我放回到地上,那隻沾污了的手摺到了背後,另一隻手撿起衣角來,給我擦了一下嘴角。
韓子桐問他:“她怎麼了?”
“中了桃花魚的毒的人,都會這樣。”
“……那,那她現在呢?吐了之後就好了嗎?”
劉輕寒沒有回答,只是眉頭深鎖的看着我。
想要嘔吐的噁心感還在胸口翻騰着,但因爲實在沒有東西可吐,那種難受的感覺就一直在身體裡徘徊,我額頭上的冷汗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不一會兒便浸溼了衣服和身下的草墊子。
他說道:“她今天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也吐不出來,太難受了。我去找點東西給她吃。”
韓子桐說道:“這麼晚了,你去哪裡找?”
“我去海邊看看。”
“可是——”
“你好好照顧她。”
說完,他不等韓子桐再說什麼,已經站起身來,只看了我一眼,便轉身走了。
韓子桐看着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林中,有些微微的氣憤,回頭看着我,又顯得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做什麼。我慢慢的又閉上了眼睛,但即使深陷黑暗當中,那種眩暈的感覺還是非常的強烈,好像自己根本不是躺在地上,而是在風口浪尖被狠狠的撕扯一般,甚至連小腿處不斷的痛楚都開始變得強烈了。
原本已經有些急促的呼吸,又一次變得艱難了起來。
這時,我就聽見韓子桐焦躁的聲音在一邊響起:“到底怎麼回事嘛!”
“你,你千萬不要死啊,你死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那個人,也不跟我說清楚,一個晚上就這麼看着你,到底有沒有解毒也不說,萬一你真的——”
“你別死啊。”
半晌,她輕輕的捧起了我的手。
雖然已經有些麻木了,卻意外的,感覺到她的手在不斷的顫抖,掌心似乎還有一些冰冷的汗,溼漉漉的感覺雖然不舒服,可被她捧在手心裡,被溫熱的體溫包圍着的感覺,卻讓我稍微的舒服了一些。
我鬆了一口氣,在眩暈的黑暗裡,安靜了下來。
這個夜晚,像是半夢半醒,又像是半昏迷半清醒,我時而聽到她低聲的嘆息,時而聽到風中輕輕的哭泣,時而聽到樹葉沙沙的聲音,時而聽到海浪格外高昂的呼嘯,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甚至,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虛空感。
就在我終於有力氣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天竟然已經亮了。
淡淡的,乳白色的晨光從枝葉的間隙中投射下來,甚至能看到濃濃的霧氣瀰漫在周圍,可週圍——卻沒有一個人。
韓子桐不在。
甚至,劉輕寒,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