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他的氣息在這一刻沉了一下,那隻原本撫摸着我的後背,幫我慢慢順氣的手也停滯了。
然後,他擡起頭來看向我。
我也看着他,目光在燭火的搖曳中閃爍着。
“我們之間,沒有別的人,對嗎?”
我又重複了一遍,在他還沒有回答的時候,又說道:“我們之間,也不會有第三個人,對不對?”
他深吸了一口氣,原本炙熱的氣息在這一刻慢慢的涼了下來。
他說道:“你說的,第三個人,是誰?”
我咬了咬下脣,但這一次不再有絲毫的遮掩,清楚的說出了那個名字:“韓若詩。”
“……”
他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看着我,而在他長久的沉默之後,用一種和此刻,和剛剛完全不同的冰冷的氣息道:“但我說的,是劉輕寒。”
“……”
我的臉色沉了一下,下意識的咬住了下脣。
他還看着我,但目光卻漸漸的炙熱了起來。
半晌,我說道:“爲什麼要提他?”
“因爲他就是這個人。”
我更緊的咬着下脣:“你說,他就是我們之間的這第三個人?”
“難道,不是嗎?”
“……”
這一次,兩個人都不意外的沉默了下來,我看着他,目光越來越沉重,也越來越冷冽,他的身體似乎也感到了這一刻我一動不動,卻從心底裡發出的抗拒,慢慢的撐起身子,坐在了牀上。
我用那隻沒有受傷,但完全痠軟無力的手勉強撐起了自己,靠在牀頭,靜靜的看着他。
“爲什麼是他?”
“爲什麼是他?”他聽到我的發問,眼中的光芒幾近破碎,我甚至感覺到他的心跳都在這一刻亂了,有一股說不出,也無法釋放的火焰在他的身體裡燃燒着,他忽的站起身來,走到屋子裡,即使一言不發,那背影也顯出了無比的焦灼,然後他又轉身疾步走了回來:“爲什麼是他——”
他仰着頭,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將什麼東西硬生生的壓抑了下去,然後低頭看着我:“因爲你從來沒有忘記他!”
我的臉色,在這一刻蒼白起來。
“我沒有。”
“你有!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每一時每一刻,我都能感到你的心裡還想着他,不管我們去什麼地方,不管我和你在一起經歷過什麼,我都能感覺到他在我和你之間,因爲你的心裡,從來都沒有把他放下!”
“……”
“不管你做什麼,都是爲了他!”
他的聲音都鋒利了起來,回頭看着我:“當初他和元珍被指婚,你在燈下哭了整整一夜,是爲了他!”
“……”
“你離開我,是爲了他!”
“……”
“你帶着離兒去吉祥村,整整一年,也是爲了他!”
“……”
他每說一句,那急促的話語就像是鋼刀一樣扎進我的胸口,我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無力的看着他,而他的目光也越來越混亂,曾經的清淨彷彿都在這一刻,被我和他,還有那個男人百轉千回的情絲與關係,糾纏得一片混亂,我甚至聽到了他紊亂的呼吸聲,如同此刻我凌亂的心跳。
他最後看着我,兩眼已近乎通紅:“你爲他笑,爲他哭,因爲他失憶,你才下定決心嫁給我,也因爲他和你在海上落難相依爲命,你要和我分房,不願意要我們兩的孩子……你讓我怎麼相信,我們之間,沒有他?”
他最後盯着我,艱難的道:“每次當我抱你的時候,你都閉着眼睛,是不是你根本就想要逃避,在無處可逃的時候,你索性——”
他說到這裡,彷彿也有一把刀扎進了他的胸口,那種劇痛襲來彷彿整個人都要被撕裂的目光,我從他的眼中清晰可辨。
這一次,我咬着牙從牀上下來了,凌亂的衣衫只能勉強遮住我身上粉紅的,被他留下了無數歡愉痕跡的肌膚,當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股寒意從腳心一直升到了心裡。我沒有發抖,只是這一刻心跳漏了無數,然後擡頭看着他,慢慢道:“說下去。”
“……”
“你要說什麼,說給我聽。”
“……”
他低頭看着我,在長久的沉默之後,上前一步,走到我的面前。伸手捧起我的臉,那仍舊炙熱的脣落在我冰涼的脣瓣上,烙下一吻。
然後,他貼着我的脣瓣,看着我的眼睛:“我吻你的時候,你認爲是誰在吻你?”
“是我裴元修?”
“……”
“還是,你根本把我當成他?”
“啪!”我一直等着,等着他把這句話說完,但等到他說完了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我狠狠的揚起手,給了他一記耳光。
安靜的夜裡,空洞的屋子,這一記耳光彷彿驚雷一般,在我和他之間炸響。
“裴元修,你混蛋!”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瞪大眼睛看着我。
打完那一記耳光之後,我只恨恨的看了他一眼,便轉身要走,可就在我剛剛走到門口要去開門的時候,身後急促的腳步聲已經追到了背後,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青嬰!”
我咬着牙,忍着肩膀上皮穿骨爛的痛楚,還要往外走,可根本掙扎不開,他用力的將我拉了回去,而這一刻,我已經完全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眼看着自己又要陷落到他的桎梏中,眼看着他的雙手要抓住我的手腕,我像發瘋了一樣狠狠的跟他廝打起來。
“你混蛋!裴元修,你混蛋!”
我一邊狠狠的怒罵着,一邊用力的掙扎,他抓住了我的手腕,但這一刻我已經完全失控,甚至用自己的身體去攻擊他,衝撞他,他嚇得急忙放開了我的手,雙手環住了我的腰,將我禁錮在他的懷中。
我毫不留情,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砰__!砰__!砰__!
那聲音彷彿悶雷一般在耳畔響起,但我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甚至已經開始用腳狠狠的踢他,但他悍然如山一般站在我的面前,連那雙環住我腰肢,禁錮着我身子的手臂都沒有鬆開,雖然吃痛,臉上也露出了痛楚的表情,卻始終一個字都沒有說,只咬着牙承受着。
不知過了多久。
慢慢的,我的呼吸沉重了起來。
我的手,也在一次一次的捶打後變得無力。
打在他身上的痛楚,似乎也同樣加諸在了我的身上,我只覺得自己也痛得厲害,眼淚汩汩而出,又一次***了臉頰,滿臉的淚痕讓我看起來更加的狼狽。
最後,我的兩隻手撐在了他的胸前,支撐着自己殘敗的身體。
他看着我,過了許久,才終於吐出了一口氣。
然後他伸出手來,伸向我的臉頰,指尖纔剛剛觸碰到我的臉頰,就立刻沾上了溼潤。
“青嬰__”
他剛要說什麼,我想要揮開他的手,但這一次,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用力一拉,整個人彷彿失去了牽引的木偶,也沒有任何掙扎的力氣,跌進了他的懷裡。
那剛剛被我捶打過的胸膛,又一次包圍住了我。
我還想要掙扎,但他根本不給我這樣的機會,雙手用力的錮住了我的身子,狠狠的將我抱緊,彷彿要將我的身子融入到他的身體裡,再也不給我離開的機會。
眼淚,從眼眶流出,立刻浸透到他的衣衫裡,很快便***了他的胸膛。
我無聲的哭泣,也在他的懷抱中,漸漸的低落了下去。
“對不起……”
他終於開口,但這聲音裡,卻分明帶着遲疑。
他伸出一隻手,輕輕的撫摸着我的後背,全然沒有了剛剛的冰冷,反而溫柔得那麼不真實,“對不起……”
我聽着他的心跳,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悸動的心卻沒有絲毫的平復,反而在他的心跳聲中,越發的紊亂。我甚至不敢擡頭去看他的眼睛,只貼在他的胸前,問道:“你一直,都是這樣想的嗎?”
“……”
“從我嫁給你的那天開始?”
“……”
他沉默着,沒有說話,但我知道,他已經默認了。
原來,是這樣……
原來他從我們新婚之夜開始,就一直在猜疑,他的心,也從來沒有過安穩。
所以每一次,當他在情熱中擁抱我時,總會不停的讓我叫他的名字,一遍一遍,不知疲倦,一定要我將他的名字喊到聲音沙啞,甚至在他的擁抱中失去意識,才肯罷休。
我以爲,他只是想要聽我喊他的名字,我以爲,那只是他的溫柔,但原來,不是……
他以爲我會將他當成劉輕寒,每一次當我閉上眼睛都時候,他都會想到,我會把他當成劉輕寒的替身,所以每一次的擁抱,他都要讓我反覆的喊他的名字,是以爲他要讓我清楚的知道,那個抱着我的人是他。
想到這裡,更多的眼淚從我的眼眶中落下。
似乎感到胸前更深的溼意,他輕輕的低下了頭,看着我不停落淚的眼睛,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終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更用力的收緊了他的雙臂,將我抱緊在他的懷裡。
我說道:“如果你真的覺得,他是我們之間的障礙,爲什麼,我還是嫁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