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瀾也算是左家的傳奇人物了,畢竟他是在還沒滿十八歲的時候就成爲了第九魂院的導師,傳授大陸史——說起來,那些學生比左瀾還大呢。
現在被江流導師這麼一說,左家那大鬍子長老左鵬卻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他暗暗地盯了左瀾一眼,心中卻冷哼了一聲,卻還是賠笑道:“是是是,您說得是,還請您爲他再測試一遍吧。”
其實左鵬纔不相信再測出來會有什麼改變呢,整個魂大陸九家魂院,每一家都是大陸勢力的尖端,在檢測天賦這個問題上是絕對不會出錯的。讓左瀾再測試一次不是左鵬的意思,而是左家族長左丘晏的意思,大約左丘晏是不想看到左家嫡系裡出現這麼一個驚天動地的廢柴吧?
江流聞言,只是沉默地招手,讓左瀾站過來,他伸手在他眉心按了一下,將魂力的印記留下,然後退到一邊,手持着那琉璃盞,默唸神靈在上,然後爲之注入魂力,剔透的琉璃盞開始閃爍着淺綠色的光芒。
根據自己的常識,左瀾知道,江流修習的是木屬性的魂力,在魂力輸出的同時,江流的腳下浮現出一座三丈的魂陣,六芒星的四周流淌着淺綠的光芒,看上去華麗而耀眼,在這個魂陣出現的時候,周圍爆發出了一陣驚歎的聲音。
之前江流爲左瀾測試的時候,左瀾就已經對江流的魂陣很瞭解了,是人品八階,中心的魂圖是一支手杖模樣的東西,可是現在那手杖的圖案還是虛影,顏色淺淡,不是很凝實,就知道這手杖的實物江流還沒找到——江流雖是第九魂院的導師,卻也不是個真正的魂修。
這就是魂大陸的怪像了,其實大多數人只有魂圖,卻找不到與魂圖對應的實物,魂圖對應的魂器其實就是魂修們的天賦神器,在戰鬥的時候使用魂圖上的魂器,實力就會大增。
——想到這裡,左瀾不由嘴角抽搐了一下。
算了,還是不要多想了,尼瑪的這些都跟他無關啊!
琉璃盞在江流的魂力加持之下飛到了左瀾頭頂三尺處,那淺綠色的光芒籠罩了左瀾全身,他眉心處被做過記號的地方浮現出一個綠色的小點,接着,在這個測試場地上很常見的一幕就出現了——一座光陣從左瀾的腳下慢慢地浮現了出來。
剛剛那讓所有人恥笑的那十三魂圖的魂陣,終於又出現了。
丟臉都要讓自己丟兩次,左丘晏那糟老頭子還真是沒救了!
左瀾心中暗自吐槽。
龐大的六芒星陣圖,外圍又一個顏色很淺淡的圓圈將整個圖案圍起來。
凹凸的六角上,一共綴着十二個灰色的圖案,他的整座魂陣都是這種慘灰的顏色,看上去要多淒涼有多淒涼,尤其是這邊角上的十二個圖案看上去特別高端大氣上檔次,左瀾腳下踩着的那個正中心的位置,那圖案更是古怪得緊,看上去像是一個棋盤,恐怕就是叫整個大陸最有學識的智者來辨認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吧?
總之在魂陣出現的那一剎那,左瀾除了想死實在找不到自己有第二個想法了。
十三個魂圖,全是骨灰級魂圖。
也不知道圍觀的人羣裡到底是誰先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又是這個廢柴啊……”
“那種樣子的魂陣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看到,哈哈哈哈……”
“真是好慘……”
“全是骨灰級的魂圖啊,這孩子以後可怎麼活啊哈哈……”
作爲對整個大陸的歷史瞭解很深刻的第九魂院導師,左瀾認識自己這魂陣裡的六個魂圖,其餘的卻是不知道了。
在魂圖出現的那個時候,江流輕輕地搖了一下頭,雖早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但是也覺得可惜。
整個魂大陸的權力中心就是九個魂院,除此之外就是魂大陸四皇,以及魂術公會,作爲九個魂院之一,第九魂院的歷史相當悠久。能夠年紀輕輕,甚至還沒開始進行修煉之前,就成爲第九魂院的導師,左瀾是個異類,也是朵奇葩,所有人都當他是天賦異稟,幾乎能夠將整個大陸的歷史研究透徹,可是——當今天的結果擺在所有人的面前的時候,他們都知道自己的預測是錯誤的。
這個原本在所有人眼裡的天之驕子,竟然是個幾乎不能修煉的廢柴!
作爲第九魂院裡有些資歷的老導師,江流也爲左瀾可惜。
他那與衆不同的巨大魂陣,終於在江流撤回了琉璃盞之後緩緩地貼在廣場的雲母石,如逐漸乾涸的水跡一般消失。
再測一遍也是原來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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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瀾早就決定破罐子破摔,也沒覺得有什麼。
他天生是個比較樂觀的人,不能修煉就不能修煉吧,反正上輩子自己也是個普通人,穿到這種世界來再當個普通人似乎也沒有什麼遺憾之類的。
回左家的時候還是乘來時的雁車,拉車的是煉器者們做出來的魂器,稱作“魂雁”,其實跟左瀾原來那個世界的馬車沒什麼兩樣。
他跟一羣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坐在一起。這些少年來時的忐忑變成欣喜或者悲傷,天賦高的興奮,天賦低的落寞,少有跟左瀾一樣一臉不在乎的。
左瀾一個人縮在車的角落裡,周圍甚至沒有什麼人。左家派系龐大,可是嫡系卻在過多的旁系擠壓下有日漸式微的趨向,不過嫡系可能是因爲血統的原因,常常出天才,所以嫡系雖然人數少,單薄,可在左家卻有着相當可怕的影響力。雖然左瀾是嫡系百年難得一遇的廢柴,可他畢竟還是嫡系,跟旁系庶出的孩子是有很大的身份差別的,不是左瀾不想跟旁系支脈的說話,而是他們不願意跟左瀾交流。
嫡系血脈單薄,一向是被排斥的,雖然嫡系的人大多很出色。
在這樣的車廂裡,左瀾只是安靜地看着窗外。
周圍的少年少女們嘰嘰喳喳地說着話,年紀從十五到十八不等。
“啊呀,要不是魂院每四年招一次新生,我早就去了魂院了,哪裡還用得着跟你們這些小鬼頭同屆?”
“四年前你沒趕上,還不到十五歲,怪得了誰?哈哈……”
……
左瀾聽着,忽然想起四年前,自己那個時候也只有十四歲,在魂大陸,每個人十五歲之後才能出現魂陣,所以魂院的統一標準是十五歲以上纔可以參加測試,又因爲四年招收一次新生,左瀾十八歲了纔去測試。
如果……如果早一點知道是這樣的話……
他還在沉思之中,卻不想身邊竟然多出來一個人,並且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
“阿瀾……”
個子小小的少年怯怯擡眼看他,脣紅齒白很是俊俏,那手就搭在他衣袖之上,似乎很怕左瀾。
阿瀾什麼的稱呼……其實是長輩們這樣喊,這孩子這樣叫有些欠妥。
左瀾掃了他一眼,語氣冷淡:“嗯?”
嫡系嘛,一向是被他們排斥的,冷高一點就冷高一點好了,反正周圍的人都是想看戲,看看吧,這少年一挪到他身邊來,剛剛那些真討論得熱烈的人都停了下來,看着這邊。
其實還都是一羣孩子……
這個拉左瀾袖子的人,來自左家最小的分支,聽說近年來適齡去參加測試的就他一個,是那一支的獨苗,記憶裡……這孩子似乎叫做左琰,今年纔剛到十五歲。
左琰看上去很緊張,他是第一次跟左瀾說話,以前左瀾一直是長輩們眼中的天才,可是這次測試竟然出了這麼大的一件事,族中的長老們氣急敗壞,說在左瀾身上已經投入了這麼多的心血,虧大了,現在還在祠堂那邊發火,不知道左瀾回去會不會有危險……
他咬了咬自己的嘴脣,留下一個青白的印子,又偷看了懶懶地坐在一邊的左瀾一眼,那眼珠黑白分明,睜大了偷偷看人的時候就覺得很是可愛。左琰低聲道:“沒什麼。”
左瀾忽然覺得奇怪,他看了左琰一眼,然後發現左琰收回了自己的手,慢慢地又坐了回去,整個車廂裡說話的聲音又起來了,逐漸變得吵鬧。
左琰剛剛的那一幕戲似乎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不過左瀾心中始終存了個疑影兒。
下車的時候,左瀾按照慣例落在最後,別的左家的孩子都爭搶着跳下車去,只有左琰落在了後面。
左琰往前一躬身,就要準備下去,卻被左瀾一把拽住了。
左瀾手拉着他的手臂,平靜地問道:“剛剛你想說什麼?”
左琰眼神之中帶着點驚慌,看了一眼車外面,似乎還沒人注意到他,便飛快地說道:“我聽到左鵬長老跟家族聯絡的時候,說要將你驅逐……”
“左琰,你怎麼還不下來啊?”
外面忽然有人喊道。
左琰立刻驚慌地掙脫了左瀾的手,應道:“我東西掉了,馬上就下來!”
然後左瀾看到他敏捷地跳下了車,他自己在車廂裡坐了一會兒,按住自己的眼角,一顆淚痣點在那裡,在他眯眼笑起來的時候很給人一種秀氣的感覺。
不過左瀾覺得自己是天生的書生臉,土匪心。
想要把一個嫡系逐出家族,左鵬的心,未免太黑。
就算他是個廢柴,憑藉“嫡系”這兩個字,也不是他左鵬說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