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的幽靈廣播平臺通報了各大魂院的小比情況,竟然還通報了晉級名單。
以第一魂院爲先,左瀾聽到的第一個名字就是——天嘉。
第一魂院的天嘉。
那個時候他正在調戲大白,拿着一枚魂晶在大白麪前晃來晃去,就是不給大白吃,可是轉眼之間聽到“天嘉”兩個字,手上的動作一慢,大白化作一道流光,直接一口咬住了左瀾的手指,左瀾卻渾然無覺。
天嘉。
那次在秘境之中的人,特別神秘的那幾個,已經被左瀾知道,除了這個天嘉,始終不知道這人的樣貌,一直覺得這人應當是很神秘的,竟然也會參加魂院的院內小比,也就是說,如果參加魂院大比的話,就可以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左瀾一邊聽着幽靈廣播平臺上的播報,一邊伸手將啃住了他手指的大白拽下來,狠狠地捏了它一把:“下次啃的時候小心點。”
大白一張臉被揉成了各種模樣,苦不堪言,才吞進去的魂晶還露出一半,眼看着就要掉下去,別提多慘——
大白:如果神靈給俺一個機會,俺一定要讓左瀾這死人妖哭爹喊娘!
註定這隻能是美好的願望,事實是左瀾施捨一般轉過了眼眸,看它一眼:“大白啊,我最近在打擂臺參加院內小比,我怎麼覺得你像是沒怎麼出力呢?”
大白委屈地看着左瀾,然而左瀾就是個冷血辣手的主,“我覺得你前期不出力還可以,可是你丫的從玉青八極盤裡長出來,要是沒什麼本事我不就虧了麼?”
大白繼續苦哈哈地看左瀾,左瀾遠目,“現在肯定是不能指望你了,我的殺手鐗還在,距離魂院大比還早呢,院內小比出來還要翻過年纔會有魂院大比,院內小比之後就是期末考試,考試完就有魂院任務——我到時候肯定在黑名單,所以要去第一魂院一趟。”
所以左瀾的日程安排是:院內小比,期末考試,魂院任務,魂院大比。
幽靈傳播平臺還在繼續播報,在天嘉之後就是——崇禮。
這些都是第一魂院的人,也都是左瀾在秘境之中遇到的相當厲害的人物,可以想見,在五皇壽數終結之後,魂大6就是這一批人的天下了。
天嘉,崇禮——這兩個人都要參加魂院大比。
那一瞬間,左瀾閉上了眼睛,他淡淡地勾起了脣,既然如此,他在作爲秘境之中最出風頭、也經歷了最隱秘而黑暗的轉變的人,怎麼能夠不出現呢?
據說每一屆的魂院大比,都會吸引全大6的目光,不僅是魂院本身,就是魂術公會、魂皇殿、十御座都會派人來看,可以說是盛會,這樣的盛事,不參與簡直是個遺憾。
在秘境的時候,天嘉似乎沒有出手,而崇禮的修爲和手段卻堪稱是出神入化,從傳言上來看,天嘉卻是更勝一籌。
這些人,卻是隻有到了那個時候才能交手了。
左瀾躺下來,捏着那金色的小喇叭,聽着裡面傳出來的消息,越聽越困,每個魂院都是有高手的,左瀾的名字在第九魂院晉級名單的最後一個。
天嘉是第一魂院的第一個,也是所有名單中的第一個;左瀾是第九魂院的最後一個,也是所有名單的最後一個——左瀾不知道這是不是什麼奇怪的命運,他只是覺得,自己跟這個天嘉之間,必定有交集。
修煉的時候居多,睡眠卻也是必不可少,生理需要。
第二天早上起來堪稱是神清氣爽。
左瀾一伸懶腰,一醒魂鍾撬過來,什麼瞌睡都沒了。
照舊是在中心廣場匯聚,今天已經進行到了十六進八,左瀾對左西,第八場。
“似乎你現在每次都是最後一場。”習雨林看着名單,忍不住皺眉。
左瀾嘿嘿一笑:“這是我人品好。對了,今天第一場是?”
姜錯明額上青筋忽然冒出來,於是衆人明白了——“又是你?”
這些都是根據三十二進十六的時候那個名單來的,前後的順序幾乎差不多,姜錯明晉級之後名字還是在前面,左瀾晉級之後名字還是在後面——所以纔會有現在這種情況。
每天上場都是第一戰,姜錯明真的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犯小人了,怎麼能夠倒黴到這種境界。
其實第一戰和最後一戰的人的壓力都很大,不過姜錯明和左瀾的神經都比較粗,這點壓力還是能夠抗住的。
開場的大鐘敲響,光幕出現,對戰表再次排出來,左瀾一看,姜錯明的確是第一場,而第二場就是薛重釋,習雨林在第五場,左瀾是最後的第八場。
他們這邊的三個人看着那邊的主席臺,左瀾看着那薛冰,忍不住捅了捅薛重釋的手肘,“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那邊的主席臺上稀稀拉拉地坐着幾個人,還有幾個導師在打呵欠,看樣子也是受不了第九魂院的醒魂鍾,青傀、雪藍、段崑崙都不在,這倒是奇怪了。
薛重釋愛理不理地看了臺上一眼,眼神都不變一下,生硬道:“就算你知道他是來幹什麼的,能夠阻止嗎?”
“你這樣說,我覺得你是知道什麼的。”左瀾忍不住這樣懷疑。
薛重釋直接送了他一句話:“你洗洗睡了吧。”
“……”左瀾很想直接一盆狗血給他淋回去。
他的目光再次在主席臺上晃了一圈,本來準備收回,卻看到一個披着斗篷的人過來了,那露出來的一點點頭髮竟然是半黑半百,本來左瀾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可是在這個時候覺得奇怪。
很古怪的氣息。
“你怎麼了?”習雨林扭頭就看到左瀾那僵直的狀態。
左瀾直直地看着那個穿着斗篷的人,這樣的斗篷很熟悉,在開啓秘境的時候,五皇都披着斗篷,那個時候他就能夠輕而易舉地認出五個人當中的臨滄,可是現在——這個穿斗篷的人坐在了薛冰的身邊,並且跟薛冰說話。
他聽到自己平靜的聲音:“魂皇殿五皇裡,有誰的頭髮是半黑半百的嗎?”
薛重釋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左瀾是在問他,他下意識地看了習雨林一眼,又覺得這話是在問他們兩個。十御座家族的嫡系,其實都是見過魂皇的,“我從沒有看到過哪個魂皇的頭髮是半黑半百。”
習雨林也搖頭:“沒聽說過。”
那上面那個傢伙難道不是魂皇嗎?
境界和實力差距太大,所以看不到對方的境界。
他悄悄地握緊了手指,然後強迫自己轉過目光去。“這魂大6,不知道還有多少我們不知道的厲害人物。”
“跟薛冰說話,大約也是魂皇,只是不知道是哪位了。”薛重釋還是說了一句,“從來沒有聽說過出了新的魂皇。”
左瀾不想再管這個問題,再擡眼看向擂臺,卻發現比試已經結束了,姜錯明一個人站在臺上,裁判接過了他的院牌,記錄下了這次的戰績,光幕一抖,姜錯明的名字帶着銀灰的顏色,成功地往上蹦了一行。
“這個傢伙,也算是出盡了風頭了。”
習雨林聽他這樣說,卻道:“他是沒你出風頭的。”
左瀾不置可否,又看着姜錯明表情淡定地下來,接着薛重釋上去,與他擦肩而過。
薛重釋,是至今最讓所有人意外和膽寒的一個人,因爲他的手段太狠毒。
薛重釋本來就是個手染無數鮮血的傢伙,現在到了第九魂院,下手也黑得很,就算是不出人命,也能讓別人嚇破膽,這次也一樣,他似乎從來不顧及觀衆們的承受能力,一來就直接放出了大招——造型魂術。
他本來就是這一個屬性修煉中的佼佼者,更有同屬性的魂晶相助,還得到了造型魂術黑筒,想不厲害都不可能。
萬箭穿心——只是一剎那就直接凝結出了無數的冰箭,將對方釘在了擂臺上。
本來一切都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可是裁判的臉色卻一下變了。
“擂臺!”
左瀾一下就站了起來,他想起了那條見鬼的規定——如有損壞擂臺者,殺無赦!
裁判的臉色變了,下面的人表情也變了。
唯獨薛重釋極其淡定,他轉頭看向裁判,“怎麼了?”
裁判的手一抖,指了指擂臺的表面,薛重釋的對手被他穿了手腳釘在擂臺上,而從這個角度看上去——擂臺已經被冰箭射穿了。
“擂臺……”裁判的聲音也抖了。
薛重釋似乎是冷冷地笑了一下,因爲隔得太遠,左瀾他們也看不清他到底是什麼表情,之間薛重釋站在那裡,粉紅色的大袖子一揮,卻直接走到那渾身是血的對手面前,伸出腳來一踢,將那人踹下擂臺,然後手訣一掐,冰箭竟然順着原來的軌跡再次消失,整個擂臺是完好的。
裁判一下就愣了。
薛重釋隔空將自己的院牌扔給裁判:“記吧。”
——這一瞬間,左瀾忽然覺得自己這個“第九魂院最剽悍”的名頭要保不住了。
薛重釋,你怎麼可以這麼贊!這麼碉堡?!
“啊啊啊啊——好帥……”
“好可愛……”
“哪裡跟帥沾邊,分明是很臭屁啊,你看他那小臉,萌死個人了……”
……
左瀾忽然轉身,一拍自己的額頭,前景黑暗啊!
第二個晉級,薛重釋。
左瀾看薛重釋回來了,問道:“你剛纔用的那個不是造型魂術吧?”
薛重釋搖搖頭,不說話。
左瀾切了一聲,暗說這傢伙賣神秘。
他正想跟這個傢伙理論,眼角餘光卻瞥見那邊轉過來一個還算熟悉的影子——左琰。
左琰,出身左家最式微的支系,不過因爲最後跟左溢左西交好,現在似乎混得也不錯,左瀾不怎麼關注他們,畢竟不是一個等級的人,可是左琰出現在擂臺旁邊之後,左西就跟着他走了出去。
左瀾頓時覺得有好戲了,他轉身離開,對着衆人一擺手:“我這邊去看點好戲,第七場如果我還沒回來的話就幫我把比試錄下來,那是我八進四的對手。”
這句話說完,左瀾忽然愣住了,他回身,看向薛重釋,又看了一眼姜錯明,然後看向對戰表——八進四第一場,姜錯明對戰薛重釋。
本來是想要說什麼的,可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姜錯明和薛重釋的表情都很平靜,於是左瀾也平靜地去了。
跟上了之前的左琰和左西,左瀾慢慢隱去自己的身形,最簡單的屬於靈屬性的隱身術,雖然很低級,不過真正高手用出來也是可以掩人耳目的。
在左瀾的印象之中,左琰就是一朵小白花,可憐兮兮的,左瀾從來不喜歡他,就算他是主動示好。
現在左琰跟左西走到了坎位教學區的旁邊,涼亭下面,停下來說話,左瀾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涼亭頂上,將大白摸出來放在手裡揉捏,手感很好,沒辦法啊。
一邊觀察着大白的表情,一邊聽着下面兩人的對話。
左西的聲音有些冷:“你來幹什麼?左溢怎麼樣了?”
“修爲全廢,他受不了,我打暈了他——你……還是不要參加這一場了吧……”
左琰怯怯地說着。
左瀾在上面一挑眉,自打昨天姜錯明上擂臺之前說了那句,左瀾就知道左溢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姜錯明整個人就是一笑面虎,常常是笑裡藏刀,十御座出來的人都是這德行,少年老成不說,心機也深得很,習雨林本就不是什麼好鳥,能夠跟習雨林打成一片的姜錯明就更不簡單了。
本來比試這種事情,早說了是生死有命,落得那個下場只能怪他自己學藝不精,看左西這樣子,似乎是想要尋仇?
下面左西又說道:“那個姜錯明跟左溢無冤無仇,怎麼可能對左溢下那麼毒的手?修爲全廢,重修多困難?嫡系又怎樣?你難道不知道我們的計劃?我得到了貴人的幫助,如果能夠將左瀾——”
下面的左琰忽然驚叫了一聲,左瀾心念感知到左西是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他頓時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得到了貴人的幫助,他們的計劃,將他左瀾——
什麼時候旁系支族也可以這麼牛逼了?
跟嫡系有關的計劃,這幫人難道是想奪權嗎?
“左瀾……他不是那麼簡單的……我覺得他很恐怖,左鵬長老的計劃……我們就算殺了嫡系又怎樣?!”左琰似乎快哭了,他很惶恐。
左西卻似乎胸有成竹,“你別在這裡礙手礙腳的,當初說怨恨嫡系,你也有份,現在害怕還來得及嗎?左瀾是個廢柴的時候,你說要將嫡系弄死,現在他重新厲害起來了,你又開始害怕,我實在是害怕你半路變卦——”
“你多想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可是左溢的下場……”
“我不會成爲左溢的。左瀾,一定會死。”
“你說貴人相助……”
“哼,這你就不必管了,反正是你想也想不到的大人物,也不知道左瀾怎麼惹上大人的,他必定是死路一條。”
兩個人說着一些狠話,然後又走了。
左瀾聽得是一頭霧水,大人物?
左瀾還真沒覺得除了魂皇之外還有什麼人物能夠被他看作是大人物。
他在涼亭的頂上坐了一會兒,忽然之間一翻手,手中冰藍色的光芒一轉,一抓一握,手掌之中竟然就已經躺了一支晶瑩剔透的冰蕭,另一手卻握住了通訊珠:“老頭子,死了沒?”
“——你這傢伙要不要尊重尊重我這個族長啊!好不容易盼來你小子的消息,第一句就問我死沒死!”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我是有正事。我問你,旁系支族那些人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動靜?”
“沒有啊。我這邊……沒什麼消息。”
左瀾頓時冷哼一聲,“我這邊聽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旁系支族那些傢伙似乎是要動手了。”
“……”左丘晏那邊沉默了一下,然後拖長了聲音,“且看吧。”
左瀾點頭,“那我這邊掐斷了,馬上就要到我比試了。”
“你下一戰是左西吧?不必留情。”左丘晏很乾脆地說道。
左瀾一下就笑了:“好的。”
掐斷了通訊珠,左瀾已經把自己該提醒的提醒完了,他猜測旁系支族的人應該是在策劃一個大陰謀,如果自己在擂臺上死在左西的手裡,他們的計劃似乎更完美——不過他左瀾看上去是那麼容易死的人嗎?
他站在涼亭上伸了個懶腰,帶着笑意轉過身,卻發現自己身前的半空中浮現出來一個身影。
他定定地看着這人的這身斗篷,心裡無比平靜:“你是來取我性命的嗎?”
長長的黑色斗篷,兜帽掀開,長長的黑髮,長長的白髮,頎長的身形,暗色的腰帶側面卻懸了素白的細鎖鏈,他的頭髮就那樣披散下來,順滑極了,儘管是半黑半百,卻還是給人一種難言的華麗質感。
那一瞬間,用一雙藍眸凝視着自己眼前這一身平靜的少年,臨滄忽然就想,如果他願意將自己的性命取走,然後他們之前的所有不該有的錯誤一筆勾銷,再重新開始,或者他可以完全地忘卻,該多好?
可惜不能,都沒有。
臨滄其實早知道自己會後悔,可是在那個時候他希望自己不後悔——左瀾,站在你面前,已經是我付出所有。
他沒說話,左瀾卻覺得厭煩了,轉身,身形一晃直接離開,“不說便罷。”
你若無情我便休,他二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然而臨滄畢竟是魂皇,他想走,哪裡有那麼容易?
他只是淡淡地一伸手,那修長白皙的手指按住了他的手臂,拽住他,卻是苦苦地低笑了一聲:“過去的恩怨暫時不說,我想跟你談談第八場比試。”
第八場,左瀾對左西。
他終於肯扭過頭,看着臨滄那平靜的側臉。
這個男人,到底是怎樣把自己搞成這鬼樣子的?
——算了吧,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