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九人隊伍剩下四個人,並且眼前就是殺機四伏的綜合陣法。
在左瀾看來,段玉蕭選擇退出是一個相當明智的決定。
不管魂皇們強調的規則是什麼樣的,繼續走下去,段玉蕭是肯定沒戲的。
他看着眼前的陣法,“前面應該還有三個綜合陣法,我們走吧。”
“不過需要先說明的是,在這裡面我不會出手救任何人,我給你們的也只能是建議,會不會往死路上踏我也不知道。任何的行動都會有危險,我不會可以去算計誰,不能夠應對隨時會到來的危險,只能怪自己。”
他說完,轉頭向着衆人笑了一聲,那嘴角淺淺的都是笑意,只是讓人看不透,甚至覺得帶了幾分惡意,這一瞬間,崇禮忽然就不介意了。
他跟着左瀾走上前去,現在只有四個人,說什麼再分小隊已經不是很重要了。
娃娃臉八喜回頭看了段玉蕭一眼,咬着嘴脣,似乎很躊躇不定,左瀾他們在向着前面走去,看樣子是要去破陣,可是段玉蕭卻在八喜要離開的那一瞬間喊住了他:“八喜,你等等。”
八喜停住,有些驚訝,他們兩個人是認識的,而且關係不錯,現在段玉蕭選擇退出,自己卻還要繼續往前走,兩相對比未免太過複雜。他沒有想到段玉蕭會叫住自己,轉身看他,卻見段玉蕭給他招手,他扭頭看了左瀾他們,左瀾他們站在旁邊等着他,卻沒有人催促。
其實八喜的實力跟段玉蕭差不多,但是段玉蕭從裂瞳天出來的時候就負了傷,雖然不是很嚴重,也很快地治好了,但是畢竟對接下來的行進有了影響,於是也就越加糟糕。八喜是剩下的這四個人裡實力最不起眼的。
他走過去,蹲下來,看着段玉蕭,問道:“怎麼?”
段玉蕭讓他附耳過去,然後說了什麼,聲音很小,似乎只是嘴脣動了動,說話的時候感覺很模糊,在左瀾他們這裡看不清他們的動作,段玉蕭似乎有意遮擋什麼。
八喜往回走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什麼異樣,只是帶着那種很正常的傷感。
左瀾多看了段玉蕭一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做。
自己都自身難保,哪裡還能做什麼善人?
窮則獨善其身罷了。
下一陣,綜合陣法,在踏入陣法的一瞬間他們就已經感覺到了眼前一花,原本是一片平川的石質地面,此刻竟然冒出了泉水,甚至能夠感覺到水沾溼了他們的腳面,無數的巨樹沖天而起,景色甚美,可是沒有人敢掉以輕心,左瀾等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那綠色的樹藤竟然直接向着左瀾等人掃過來,粗如水桶,而且聲勢驚人,甩過來的時候那感覺就像是傾天巨柱倒下來要砸到他們一般。
姜錯影下意識地就直接往後退,可是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自己身前的左瀾和崇禮,兩個人竟然都是一動不動,那粗壯的樹藤竟然像是空氣一樣從他們的身上掠過去了,甚至不帶起一點風。
腳下的水域忽然也冒起了黑影,左瀾瞳孔劇縮,這分明就是飛氓!
他們現在是處在困幻殺三陣合一的殺陣之中,方纔那樹藤屬於“幻”,那麼眼前這飛氓呢?
左瀾右手雙指併攏,再次連點自己的眉心,頓時只能看到銀光閃爍,左瀾卻閉上了眼,眉心的魂印開始了緩慢的旋轉,閉上了凡眼,用自己的心眼去看。
他的意識之中,這一片空間忽然就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霧氣,左瀾一愣,卻發現這陣法的裡面的霧氣極其眼熟,就那樣一看他就知道和玉青八極空間之中的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極其稀薄,並且成分雜亂。
在這一片霧氣之中有光線交織成了特殊的圖案,可是還是有的地方晦暗不明,他在閉着眼睛的時候手腕一翻,焚天錐握在手中,一股熾熱的風,就那樣從他寬大的袖袍之中鼓盪起來。
左瀾的聲音很沉,他在感受着力量充盈身體的感覺,那種舒爽的美妙,一個人從嬰孩兒一下到巨人——他腳下的魂陣,玉青八極空間裡面的魂力竟然都開始大量地灌入左瀾的身體,讓他整個人的氣勢節節攀升。
後面姜錯影八喜等人俱是駭然,本來左瀾的境界肯定是固定了的,可是他的魂力積累情況卻在這一刻開始暴漲!
很想瘋狂地喊一句:這不科學!
而崇禮則不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左瀾的腳下。
只能看到六芒星魂陣在旋轉,並且原來越快,逐漸地成爲迷幻的圖案,而那些白棋,因爲過快的旋轉,圖像留在人的眼中,是殘影,倒是有了流星的韻致。
他看向前面過來的那些飛氓,知道左瀾是想要對付這些東西。
左瀾只跟這些東西接觸過一次,不知道此刻是不是能夠分辨這是否是真的飛氓——他手一擡,那紫光被握在了手中。
全大6都知道左瀾是無屬性的附神級魂師,可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崇禮也是無屬性的,甚至他比左瀾更加優秀——除了天嘉那種本身就不屬於正常範圍的“人”,整個大6的年輕一代,又有誰能夠跟他崇禮相提並論?
薛重釋?
不,薛重釋已經成爲一個過去式。
左瀾,佔盡風頭的永遠是這個傢伙啊。
這一瞬間,崇禮忽然想不顧一切直接弄死左瀾,這是一個下手的好機會。
——左瀾的眼緩緩睜開,似笑非笑看向崇禮,那眸子裡的銀色光芒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熄滅了,原本的墨黑色看上去就格外地深邃,左瀾長得是很漂亮的,重要的是氣質不俗,他感覺到了崇禮方纔那一閃而逝的殺機,不過也僅僅是一閃而逝而已。
他打趣道:“你爲什麼不動手?”
“我喜歡把有趣的東西留到以後。”也就是說,我以後再殺你,等你能夠活着出天淵再說吧。
不過其實左瀾能夠活着出天淵的話,多半已經不需要崇禮再動手了,有兩種可能,第一,以後誰也不能殺左瀾了,因爲他會成爲和青傀、天嘉那樣的人;第二,天嘉會親自來殺左瀾。
依照天嘉的脾氣,可能他更喜歡直接在魂院大比的時候解決掉左瀾。
也許左瀾死了,第九魂院便還是第九魂院,第九魂院的排位,就永遠也不會上升。
這是其餘四個魂院都喜聞樂見的事情。
“前面那個飛氓,是真是假?”
“說真不真,說假不假,反正不是那東西,殺傷力也小不到哪裡去。”左瀾語速很快,焚天錐已經在蓄勢待發的狀態,他墨黑色的眼眸之中銀光一閃,卻像是有一個古拙的符號在他的眼底閃過了。
這一瞬間,崇禮覺得心悸。
左瀾左手一翻,竟然握了一把雪花扇。
崇禮看他這兩手屬性完全不一樣,竟然語氣涼涼地提醒道:“你這左右手屬性完全相剋,如果不是已經達到一心二用的地步,勸你還是不要這樣做的好,畢竟到時候爆體而亡就不好了。”
“你是在擔心我會死嗎?”左瀾眼神古怪。“放心,禍害遺千年,我左瀾這樣的大禍害怎麼可以死得那麼早呢?”
“我們現在身處於這樣的大陣之中特別危險,所以順序是先走陣,整個陣法是八丈方圓,很小,可是因爲有幻陣的存在它就可能很大,在困幻殺三陣一切用的身後,幻陣和殺陣往往相輔相成,所以我們必須先破掉一個陣法,我的選擇是——幻陣。”
左瀾用一種斬釘截鐵的語氣說着哈,然後腳一蹬地,整個人像是離弦的箭一樣射了出去,那霧氣立刻籠罩了左瀾的全身。
飛氓?不,不是飛氓。
在左瀾衝入這一團類似飛氓聚集而成的黑影的時候,這一團黑影竟然化作了花青大蟒,一整條蟒身在空中盤旋,卻將那蟒頭豁然轉回來,向着左瀾張開血盆大口,然後左瀾不閃不避,竟然直直地撞向了大蟒,撞向那聲勢驚人的蟒頭!
而在身後衆人的眼中,左瀾卻是撞向了一堵接天的牆壁!
不過很快他們也沒有時間去關注左瀾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腳下的這一片水域忽然之間波濤洶涌起來,在他們低頭看的時候,卻發現有星星點點的光芒在閃爍,正想要擡頭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然而一擡眼——沒有人了。
整個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自己。
崇禮無比地淡定,閒庭信步一般直接踏着奇怪的步伐,在虛空之中連點了幾步,眼前的景色忽然之間消失了個乾乾淨淨,左瀾竟然又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不過他知道,左瀾看不到自己。
至少說,此刻的左瀾還受幻陣所惑,眼前看到的景象都是十分可怕的。
的確,左瀾現在已經跟那巨蟒的頭撞在了一起,焚天錐卻冒出一團火直接開路,洶涌的魂力十分狂暴地炸開,像是一片火海,虛空之中一片沸騰!
左瀾的眼底,也有一團小小的火焰,看上去卻像是血色一般鮮豔——
手起扇落,整個人卻乘風而起,無數的冰雪落下,初時細小像是米粒,卻在下墜的過程中無限增大,在這個陣法之中,左瀾利用造型魂術催動同屬性的雪花扇,放出來的造型魂術卻跟平常的不大一樣。
在平時,造型魂術所需的魂力都是來自魂術施展者自己,可是此刻,如此聲勢浩大的魂術——無數的冰晶從天而降,卻在下墜的過程之中很快地變成了尖銳的冰刺,一根根長長的、直直地,在天光之下有淡淡的藍色,充盈的殺意,完美的魂術——這樣的魂術,已經不是左瀾本身的魂力能夠完成的了。
他手指一點魂陣上漂浮的一顆白棋,一陣冰藍色的光芒卻從那白棋上浮出來,緊接着白棋跳入他的雪花扇中,整個扇面一下就靈動飄逸起來,帶着幾分文人雅士的曼妙……
左瀾這一刻的表情是柔和的,眼神卻是冷冽的。
崇禮從來不知道竟然有人能將這原本矛盾的深色結合地如此完美,那冰刺落下,在崇禮的眼中,不是扎向了那一條巨蟒,而是扎向了空中的幾個節點。
這裡的幻陣都是用天淵之中的特殊能量點佈置出來的,而左瀾那些冰刺雖然大部分是沒有目標的,可是有很特殊的幾根是落向那些特殊的節點。
左瀾的實力,果然是很恐怖的,看樣子,他一個人就能夠破掉現在的幻陣了。
崇禮正想退回自己的位置去,不讓左瀾發現端倪,因爲他站的位置和之前不一樣,而左瀾對陣法之道頗爲了解,如果被他發現自己所站的位置正好是在生門上,他怕是要生疑,如果左瀾起了警惕,之後的事情可就難辦了。
他這樣想着,就往回退,只是沒有想到,斜剌裡一道劍光揚起,竟然向着崇禮當頭劈來,只是這個時候的崇禮已經退了幾步,重新回到了幻境之中,竟然也不知道這道劍光到底是哪裡來的。
左瀾現在在自己的背後,正在破陣,不可能是左瀾發出的這一道劍光,而姜錯影和八喜都不用劍,並不是所有人都擁有很多件魂器,這一劍來得簡直是邪門極了。
崇禮手中紫氣漫天,那一瞬間,長髮竟然無風自動,他仰起臉,看着朝着自己來的那一道劍光,一下輕挑起脣角,勾出一個輕蔑的笑容,想要殺自己?還嫩着一點呢。
不是左瀾,不是姜錯影,也不是八喜,那麼只能是——
“死。”
輕飄飄的一個字落下,崇禮的頭髮竟然在一瞬間從髮根到髮尾變成了紫色,絢麗至極,讓人難以逼視!
如若這一幕被旁人看去,定會爲之驚豔,然而更加讓人驚豔的是他那驚天的一斬!
手中的紫氣,在他輕輕的一晃之間,凝聚成了一把光刃,直接與劍光撞在一起,還不待二者相撞,崇禮手中的光刃便消失了,那一團紫氣重新化作小小的一團,崇禮的身形卻已經化作了一道殘影,像是一道紫色的光線,像是一顆紫色的流星,以一種流暢的姿態墜落在五丈之外,然後輕輕地伸出手掌。
幻境之中,即便是面對面也不知道自己面前是有人的,他就這樣伸出手掌,像是捏住了一個人的脖子,臉上帶着笑意地輕輕一扭,隱約之中有“咔嚓”一聲的脆響,像是有什麼被他這輕輕的一扭捏碎了。
然後他掌中燃起一簇火焰,覆蓋開了,崇禮眼前一下就燃起來了,他收回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就在他回到自己原先所站的位置的過程中,感覺到前面的空間之中一陣洶涌激盪的魂力波動,像是誰在放什麼大招。
然後身邊的那些環境竟開始逐漸地消解,以湯沃雪一般,逐漸地,卻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在他站定,並且擡起手,做出一副警惕模樣的同時,所有的幻象消失乾淨,從崇禮的左側,射來了殺陣之中的繩索,似乎想要套住他的脖頸,他隨手打掉,看向前面,此刻一切已經清晰,姜錯影和八喜還在自己身邊不遠處,左瀾卻已經開始回撤。
幻陣已破!
殺陣猶在!
——頭頂,一張光網帶着十足的壓迫落下。
左瀾咬牙,殺陣,只有靠實力硬闖了,破掉了困陣,就可以直接逃出殺陣!
幻陣破解掉,剩下的殺陣完全是看個人的實力問題。
左瀾喊道:“崇禮左撤三步,姜錯影上前六步,八喜不動——”
……
崇禮依言,目光不經意地掠過某個位置,原地只有一片不起眼的黑灰,什麼也沒有了。
竟然敢對自己出手,是段玉蕭真的知道了什麼呢?還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他甩了甩自己的大袖子,看向頭頂上以一種迫人的氣勢落下來的網,接着收回目光,看向姜錯影,又看向娃娃臉八喜,眼中平靜極了。
那光網很明顯就是這個殺陣所形成的,左瀾在尋找着陣法的破綻,破困陣固然是要緊的,可是如果不能先解決掉這個光網,沒戲!一切都沒戲!
左瀾左手虎口處覆蓋着一層淡淡的藍色的冰霜,卻是方纔使用魂力過度出現了魂術反噬。
他本來想着出手,可是崇禮這個時候卻已經飛身上去,這是他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崇禮的強大——第一魂院的天才,御座崇一的驕傲,果然是不一樣的。
那紫氣,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屬性的魂力,感覺更像是衆多屬性魂力的綜合,像是一片光幕,就從崇禮的手掌之中鋪展開了,像是一匹錦緞,華麗極了,可是藏在華麗下面的是無窮的危險。
他那一頭黑髮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也變成了紫色,似乎是受到了魂力的牽引,整個魂修界最忌諱的就是華而不實的魂術,就左瀾自己來說——討厭一切會浪費魂力的魂術,本來以一般的眼光來看,崇禮的魂術相當華麗,可是卻沒有浪費一絲一毫的魂力。
因爲崇禮對魂力的控制臻至完美!
這一匹紫色的綢緞,竟然向着頭頂的光網反撲了過去,緊接着崇禮輕輕擊掌,“啪”地一聲——
瘋狂,毀天滅地一般的瘋狂!
左瀾的眼前,是一場風暴,那一匹遮天的紫色綢緞帶起了接天的焰火,燃燒!
狂暴的魂力在頭頂交織不散,也引起左瀾體內魂力的共鳴,如果不是心志堅定,他幾乎就要這樣仰天長嘯一聲。
撞擊,燃燒,毀滅
——一氣呵成!
崇禮撤回手,那白皙的手指一撩自己一縷紫色的長髮,卻漸漸變回了原來的顏色,脣邊一抹輕笑:“你該破困陣了,左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