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夫人的住處中,大小怪物幾人聽完小祿契稚嫩語氣的回答,無一例外的呆滯了起來,其中更包括那眼光毒辣心性極穩到堪稱變態的殺神。
這樣一個小傢伙,無論年紀、閱歷還是自身的修爲都與此時的羣體格格不入,但是小祿契突然莫名道出的一番話,卻叫人深思極恐。
可以說,做爲小祿契的“領路人”,風絕羽受到的震撼最大。
“契兒,你是怎麼看出來這位伯伯使劍重意不重氣的?”
風絕羽百思不得其解,暗忖這小傢伙的觀察力也太恐怖了,須知道,二人剛剛對陣的時候是真刀真槍的,以殺神和自己的修爲,小祿契根本不可能像尋常高手那樣利用自己的神識來細緻的描摹那三劍中最精妙的意境。
因爲差距過於巨大,導致二人身上只需稍稍釋放出一丁點的氣勢就能將小傢伙震傷,而他們二人無論是表現出天道乾坤境,還是神道的入塵境,對於小祿契而言都可以是“很強”,而不會令他產生太大的差別。
正因爲如此,以玄道生丹境觀摩那場對弈的小祿契根本不可能瞧出三劍的精髓所在。
然而小祿契一語點中要害,居然說出了殺神劍意中的至高意境,這就有點令人匪夷所思了。
小祿契心思純淨的猶如一潭清池之水,怔怔的看着衆多老怪物聲音平靜的回答說:“風伯伯和這位伯伯交手的時候,契兒沒有感受到這位伯伯身上和劍上的任何殺氣,但契兒看見這位伯伯瞳子裡突然閃過一道微弱的黑光,起先契兒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也看不清兩位伯伯的動作,直到這位伯伯用劍刺傷風伯伯的時候,殺氣爆發出來,契兒才猜到,這位伯伯應該是用熟悉的殺氣禦敵,所以先前瞳子裡的黑光,應該就是殺氣浮現的跡象,契兒不懂太多修煉的知識,跟幾位伯伯姑姑比起來差的太多了,契兒只能用自己的眼力猜斷,這位伯伯的殺機是由心而起,但一般人的殺心出現之後會牽動氣機,可是這位伯伯的殺氣並沒有隨殺心以後出現,而是在成功得手纔在劍上爆發殺機,這說明這位伯伯出劍之快,已經不需要通過本源神力,反而殺心起,劍已至,此爲意境並非氣勢,契兒不知道說的對不對,風伯伯,是這個樣子的嗎?”
雖然小祿契的解釋比較拗口,但中心意思大抵上已經闡述的明明白白了,這番話款款道出,風絕羽直接驚呆了。
就連屋子裡聚集起來的衆多老怪物,都嘴巴張的老大的看着小傢伙,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飯五斗一向自持甚高,不怎麼夸人,但看着小祿契,赤腳神拳飯老頭震驚的不得了。
“嘖嘖,殺神的劍法老夫曾經鑽研過幾年,一直在尋找其中的破綻,卻沒有想到,老夫始終找不到的破綻,被這個小傢伙察覺了,殺神,你動手的時候真的會在眼睛上露出端倪嗎?”顯然,飯五斗也不敢相信小祿契的話,於此向殺神求證。
唰!
紅杏夫人、聶人狂、項破天、蕭嶽河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殺神,閃閃發光的雙眼,紛紛噴薄着求知的渴望。
殺神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衆人,最終目光落定在小祿契的身上,語氣陰冷道:“這個小東西,從今天開始跟着我了,你們都走開。”
殺神說着,極其蠻橫的伸出手來將小祿契從風絕羽的手裡搶了過來,然後推開門大步流星的朝着禁地方向走去,背影對着紅杏夫人的香閨,殺神的聲音徐徐道來:“幻山位置可以確定,日後的決策由夫人主導,我可在古城之中據守,等你回來。”
殺神話中的“你”儼然指的就是風絕羽,他知道風絕羽得知了幻山的位置之後肯定會不遺餘力的找過去,而嘯月宗需要一個強者來坐鎮,殺神準備留下來,把保護嘯月宗的職責一力扛在肩上。
殺神的反應之快,令風絕羽等人爲之愕然,直接到人影飄出院外的時候,衆人方纔回過味來。
項破天摸着碩大的腦袋木訥的看着衆人道:“難不成殺神的劍法真的有破綻?”
蕭嶽河老成持重的走到門口,對着殺神離開的方向看了一會兒說:“怪哉怪哉,這破綻我們找了多年,可是沒有絲毫的察覺啊,看殺神的反應,怕是被那小傢伙說中了……”他回頭挑眉,望着風絕羽道:“你從哪弄來這麼一個機靈鬼。”
風絕羽啞然失色,先前的三劍對弈他是其中一角,可是對上殺神,他只顧着如果防備劍的軌跡,卻忘記了從對手的身上尋找根本的漏洞,而小祿契看不清二人的動作,但他卻針對殺神出手之前身體上做出的種種跡象予以深入的判斷和推演,到最終結果出現,結合自己的論證,一口便咬死了殺神的破綻在何處,這般恐怖的洞察力,當真非一般人所不能。
“駝洲飛盟三宗赤羽樓一個後輩的孩子,其父預感飛盟罹患大難,將此子託付於我,卻沒想到,這孩子的觀察力居然如此驚人。”風絕羽這才意識到,小祿契的天賦並在於體賦和修學,而是那種恐怖獨到的目光,這是天生的,常人無法媲美。
聶人狂深謀遠慮的嘆了口氣道:“殺神自解封之後一直在找傳承之人,今天怕是已經找到了。”
恐怖的洞察力,年僅十歲的穩重心性,獨到的見解和擁有非常判斷力的大腦,這個時候,風絕羽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小祿契居然擁有合格的殺手天賦,先前殺神直接儼然有種露怯的跡象,這在他以往和殺神的相遇相知中從來都沒有遇見過,殺神的舉動意味着小祿契的話切中了要害,可能殺神出招之前瞳子裡泛出的微弱黑光殺氣,連他自己都沒有完全的屏蔽掉。
而對於一個頂尖的高手,往往一個小小的破綻都是致命的,以往沒有人看出來他的破綻,殺神還可以存有僥倖的心思,但現在,他不得不重視起來,萬一世間有一種和小祿契一樣擁有恐怖洞察力的高手,那麼在遇見之後,他的不敗神話將會徹底破滅。
所以,殺神把小祿契給帶走了。
很顯然,因爲風絕羽的原因,小祿契將會被殺神視爲重點對象予以嚴格的督導和培養,而日後,暗潮必然會出現一個閃耀九界山的新星。
如果沒有九洲神墓一行,風絕羽就不可能遇見蕭熾。
如果蕭熾不是在危難之下挺身而出,用自己的少主身份保下了赤羽樓的弟子,風絕羽也不會認同蕭熾的秉性。
如果風絕羽不認同蕭熾,就不會答應他的臨行託付,將小祿契帶到嘯月宗。
如果沒有到嘯月宗,小祿契就無法看到風絕羽和殺神比劍,沒有辦法洞察出殺神劍法的破綻。
如果沒有以上所述的一切,小祿契就沒辦法得到殺神的重視,從而改變人生的軌跡。
一字即之曰:緣。
綜上所述,小祿契因與風絕羽結緣而改變了一生,他這一生究竟是否光彩奪目,還是黯淡無光,最終還要看他自己,但是風絕羽和所有人都相信,在殺神那般嚴苛的教導下,小傢伙的一生終將不會碌碌無聞,他將是暗潮凋零多年之後,唯一一個能讓組織再度成爲九界山人人聞之變色、見之膽寒的希望。
蕭祿契!
風絕羽默默的念着這個名字,一時啞然失笑了起來。
片刻的沉寂之後,紅杏夫人方纔拍了拍手驚醒了屋中幾位夢中之人,話鋒一改道:“現在可以商量一下之後的事宜了,風小子,你準備好去北疆了嗎?”
……
數日後,風絕羽闊別了諸多老怪物,馬不停蹄的奔往餘山城,藉助傳送陣,離開了七霞界。
尋找家人,是他幾百年來唯一的目的,九洲神墓一行讓他得知了幻山的位置,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因此而阻擋風絕羽的腳步,畢竟嘯月宗創建的最大前提就是救人,而此時幻山的位置已經浮出水面,任何人都沒有理由阻攔風絕羽,哪怕嘯月宗有天大的事,也不行。
其實出來之前,風絕羽對紅杏夫人等一衆因爲他而聚集在一起的長輩們還是抱有一定的歉意的,畢竟現在的嘯月宗今非昔比,不再是一盤散沙臨時組建起來的小小團體,嘯月宗的壯大涉及到方方面面,且不說宗門內部還需要穩定的發展,單單對外的幾夥敵人,到現在都沒有完美的結局。
嘯月宗的強大隻是表面現象,其實它就像暴風驟雨下隨時都會被傾軋的木苗,隨時都有折斷的可能。
臨行前,風絕羽輾轉反側,但最後是紅杏夫人一力扛下嘯月宗的所有重擔,告訴他不要擔心,宗內事務有諸多元老長老,又有殺神、飯五斗這樣的高手坐鎮,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聖龍山那邊有甲子不入靈洲的約定,相信段星皇再卑鄙,也不會無視天下攸攸之口,喪盡名聲以死反撲。
而就算段星皇不顧一切尋仇,以嘯月宗的實力,現如今也不是沒有抵擋的可能,最起碼在高手的數量上,嘯月宗就不落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