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承何派?
這原本是兩個陌生的修行者初見面時最正常的打招呼方式,多數用在普通的社交場合,一般情況下是帶有善意和好奇心理的。
然而這句話從蘇元均口中說出來,就有些變味道了。
這是因爲他的表情既戲謔又嘲弄,更還帶有非常明顯的敵意。
再加上他對風絕羽稱呼完全沒有敬意和禮貌,這使得風絕羽都懶得搭理他。
而當蘇元均不懷好意的問出這句話時,蘇氏一族的弟子們也全都饒有興致的圍了過來,站在蘇元均的身後,眼神不善地打量着他。
說句掏心窩的話,對於蘇氏族人的敵意,風絕羽打從心眼裡是能夠理解的。
畢竟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不多,凡是有點上進心的人都會在關鍵時刻把腦袋削成尖去爭取可遇不可求的名額。
可他生生霸佔了一個名額,同時又跟蘇氏一族根本不熟,那誰會慣着他啊。
自然是有多厭憎就有多厭憎了。
所以,風絕羽並不打算跟蘇元均計較。
他盤坐在甲板上,羊裝沒有感受到對方的敵意,語氣平澹地回道:“對不起,請恕我無可奉告。”
本來就需要隱藏身份,風絕羽自然不會說太多。
可這樣的態度和不去正視的眼神,反倒讓蘇元均誤以爲風絕羽慫了。
當然,這一切的基礎也都建立在他自身的修爲只有八轉下境,纔會讓蘇元均瞧不起、隨意欺辱。
“無可奉告?好一個無可奉告,是不敢說嗎?還是在怕什麼?”
風絕羽置之不理。
見他不說話,蘇元均眼珠一轉,想到一個主意,他準備教訓教訓風絕羽,替那些沒能參加朝元盛會的族中弟子出口惡氣。
“罷了,你不說我也不問了,對了,從這到寂寥之海還有一段路途,大家在船上也沒事幹,不如咱們兩個切磋切磋吧,權當以武會友了。”
“咦,這是個好主意啊。”
見蘇元均挑起話頭,衆弟子哪能不知道他的用意,頓時紛紛起鬨。
“塵落,大家即將同心協力探索朝元道途,我們對你可一點都不瞭解喲,正好,借這個機會,大家熟悉熟悉,你們說呢?”
一個姿容還算俏麗的蘇族女子附合到,她的說法,很快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
“沒錯,我們都是自家人,很熟悉,就是不知道塵落道友會什麼道法神術,不如較量較量吧。”
“要打架啊,這個好,塵落,加油啊。”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烘托着氣氛,真實意圖就是想讓他跟蘇元均交手,然後由後者教訓教訓他。
這到不是什麼高深的謀略。
風絕羽怎麼可能看不懂。
他坐在甲板上沒動,只謙虛地回道:“我看不必了,元均道友的實力應該比我高強很多,我不是對手,算了吧。”
“喂,不是對手就不是唄,大家點道爲止,又不是打生打死,你怕什麼?”蘇族女子有點嫌棄地鄙夷道。
風絕羽笑笑沒說話。
另一人道:“塵落道友,你不會是怕了吧,哎呀,你都敢來參加朝元盛會,還怕比武切磋,膽子也太小了。”
“連較量都不敢?到了朝元道途怎麼辦?遇到強大敵人的時候,跟對方跪下,磕頭求饒嗎?”
“哈哈……”
明顯的敵意、赤果果的羞辱,風絕羽能感受到,這些人對自己的敵意可不是一般的大。
倘若換作剛剛出道以前,他或許會被這種激將法激怒。
但如今他不會了。
一羣聒噪的世家弟子的小把戲,堂堂七霞修盟的盟主大人怎會在意?
風絕羽抿了抿嘴,不再言語,任由他們說去。
而這時,船倉裡面的蘇夢紗突然哼了一聲,用着訓斥的口吻嚴厲的苛責道:“鬧哄哄的成什麼樣子?沒事幹去好好打坐調息,否則,自己離開御風神舟回家,別讓我說第二次。”
見蘇夢紗出面,衆人頓時偃旗息鼓。
他們鬧一鬧什麼的只要不過分,蘇夢紗一般不會管,但眼看着這些族中弟子越說越過份,蘇夢紗也不得不出面干涉了,這是因爲蘇道弘對她有過叮囑。
一干族中弟子見狀,也不敢違背,興致缺缺的從風絕羽身邊離開。
蘇夢紗出面干涉,蘇元均只能就此作罷。
他緩緩起身,拍了拍風絕羽的肩膀,目光陰沉道:“塵落,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讓大長老和老祖宗答應你進入這支隊伍,但我有必要提醒你,大家都是爲了機緣而來,進入道途就要打生打死,你可千萬別拖我們的後腿,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說完,蘇元均冷哼着走掉。
而風絕羽,則直接將這毫無營養的威脅直接無視掉了。
要是跟蘇元均計較這些,未免顯得太掉價。
一路無話。
御風神舟在空中飛了長達數日,中途又經過了三個傳送陣中轉之後,衆人在三日後抵達九陸位面。
然後又在一座名爲凌霄城中的客棧住了一晚,第二天正午時分,趕到了寂寥之海沿岸。
當御風神舟抵達此地之後,蘇夢紗也從船倉裡走出來了,帶着八名蘇氏族人翹首以盼地站在船舷一側,望着晴空深處的白雲藹藹,靜靜等待着。
沒過多久,蘇夢紗身上用來傳訊的符牌瀰漫出澹澹的紫翠霞光。
這是天下曉的專用傳訊符牌,風絕羽是沒有的,只有天下曉的大人物們纔有權利佩戴。
而它的作用是,能夠在一處位面世界的任何角落傳遞自己的位置消息。
蘇夢紗纖手持握紫翠符牌,將一絲神念注入其中,半晌過後,才沉聲道:“他們來了。”
蘇氏族人神情肅穆起來,連風絕羽都來到蘇夢紗的身後,站在隊伍的末尾。
沒過多久,一艘艘霞氣繚繞的神舟寶船,陸續在天地盡頭出現。
這些神舟寶船上,全部都在桅杆的位置豎起了天下曉的大旗,一面面鎏金虹光瀰漫的大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好不威風。
而每一艘寶船之上,都站着一些來自天下曉各大氏族的弟子,以及他們的領軍人物。
不消多時,寂寥之海的沿岸上空佈滿了各種各樣的飛行神器,大多都是以寶船神舟的姿態出現,這讓風絕羽不由想起前世聽過的一段故事,叫做鐵鎖連舟。
那規模,絲毫不壓於故事裡的內容。
“元均兄、元河兄,久違了。”
“天涯兄、紅錦妹妹,久違久違。”
諸多神舟寶船靠近,最近的飛行神器上傳來這樣或那樣的寒暄聲。
目前爲止,這是天下曉此次參加朝元盛會隊伍的集結,不包括外人,所以大家都是相熟的,頗一見面,立刻讓現場的氣氛變得熱鬧無比。
而就在這時,一艘船頭凋刻的巨大龍頭的寶船抵達高空深處,它凌駕於所有飛行神器的上方,突顯了不可替代的地位。
寶船之上,傳來洪亮如古銅的嘯聲:“還有誰沒來?”
“韋氏和溫氏馬上就到,其他人到齊了。”
“再等等。”
那聲音傳遍天地,嘹亮迴盪,氣勢宏大……
不久之後,兩艘奢華無比的寶船從空中飛過,抵達最大寶船左右的位置,而這兩艘寶船之上所承載的神人數量,遠遠不是蘇氏可比,那上面,每一艘都至少有三、四十人。
“韋家還是勢大啊,他們有溫家聯手之後,天下曉的大權就無人敢去染指了。”
神舟之上,傳來蘇元均等人的讚歎聲。
隨後一列列神人強者出現,規規矩矩地站在船舷一側,舉目遠眺。
“我靠,我好像看見韋伯良了,他的氣機好強大,應該到九轉下境了吧。”
“怎麼可能?他前陣子不還僅僅只有八轉上境嗎?比元均表哥也沒強大多少啊?”
“韋家財雄勢大,是咱們能比得了的,這麼說吧,咱們還在眼饞道藏材料的時候,人家就已經拿大道藏丹當飯吃了。”
衆人無比羨慕。
風絕羽站在隊伍的末尾,也看見了韋伯良的出現,對於這個人,他本身並沒有什麼恨意,不過當初在苑知憐那,他親眼見過此人的嘴臉。
那種小人得志的模樣,風絕羽到現在都忘不了。
想到這,風絕羽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微胖少女的影子,苑知憐,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
風青位面某地,一處看守嚴密的秘境莊園之中,一個體態微胖、雍容大方的少女正坐在梧桐樹下發呆。
前方不遠處是星空璀璨、月華如銀,在她身前梧桐樹繁茂綿密,生機勃勃,腳下是百丈長寬的茂盛花圃,多達上千種奇花異草爭相綻放。
花前月下,不外如是。
可少女的心情看上去卻很憂鬱。
“時間差不多了,各大世家的人應該已經在寂寥之海的岸邊集結了吧。”
澹澹的話語傳出,就像這個世界最微弱的塵糜,驚不起絲毫的波瀾,更沒有人理會她。
曾經主宰一方,收攏天下消息的苑知憐,此刻就像一隻籠中鳥般無助、孤單、無人問津。
但她心懷渴望……
“最後一搏,爹,您要是再不回來,女兒可能這輩子都要被當成金絲雀孤零零的留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