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肯定是家資不菲的。
但爺爺收治病人,肯定不是爲了錢。
而對大多數人來說,在中醫藥方面還有一個誤區,病情越重、所需藥費越是昂貴。某些扯屁小說一遇到重症患者,張口就是“準備五百萬,來一副五百年野山參續命”。
在中醫領域,人蔘補精氣,是有吊命一說,但也得看病人情況。
真要亂吃,活人也能給吃死。
反之,在對重症患者用藥方面,須得萬分謹慎,選用藥材也不一定就非常昂貴,主要還是看醫生對病情的掌握,與藥性選用的搭配,對症下藥。
老爹對陳老抱有期待,所能期待的也僅是病情穩固後,能通過人脈介紹一些‘土豪客戶’。
有錢人注重保養,每年張大爺過來說起南方的情況,能羨慕死老爹。
一副調養方,蟲草、鹿茸、海馬等名貴藥材隨便上,一個療程開了四、五萬出來,人家還覺得你是不是沒給我好好開,不差錢啊。
等周醫生給他說起老人的來歷,南方大佛人,穿着LV,輪椅霍老先生同款。
老爹險些原地高朝……
當夜。
爺爺看書看到很晚。
還是那句話,中醫治癌,不能將它看作是癌,石上疽是鼻腔內於腫病竈統稱,從這方面着手研究對症下藥,至於是否有效,得試了才知道。
這是一個摸索前進的過程。
對爺爺而言,機會難得。
爺爺經手的癌症患者不超過三十人,而大多都是病入膏肓者,正應了那句‘西醫讓你找中醫,死馬當成活馬醫’。
癌症越到後期,癌細胞侵佔多處器官,幾乎一天一個變化,而身體在經受放化療已經喪失了基本的免疫能力,無法支撐藥物刺激,乃至對很多藥物有了耐受性,起不到應有作用。
這讓中醫怎麼辦?怎麼下手?
陳老的情況,算是一個很好的經驗積累案例,鼻咽癌二期,病情穩定,有中藥服用史,爺爺可以從前任醫師的用藥思路上尋找經驗,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
……
翌日。
第二天義診繼續。
比起第一天的義診情況,今天排隊義診的人數明顯減少。
畢竟是定點義診,面對的人羣只是周遭居民,看過的沒必要繼續看,人數會隨進程出現遞減趨勢。
整整一個上午,也才問診了六十五人。
到了中午。
中醫院的人過來送飯,老爹竟然也跟着跑了過來。
爺爺微微蹙眉:“不在自己的點兒好好待着,你來幹嘛?”
老爹打着哈哈道:“我那邊人本來就少,今天人數明顯減少,一點兒都不忙,我尋思過來看看這邊兒啥情況。”
“有什麼可看的?哼!”爺爺冷哼一聲,怎麼會看不出周從術的小心思。
無非是昨天聽說了陳老的情況,今天打算過來湊熱鬧。
“吃了飯就給我回去,說好的義診,就給我當回事兒,站好每一班崗。”
對於陳老的事兒,周壽明不想讓兒子摻合。
爺爺發話了,老爹也沒脾氣,他現在還沒膽子跟老父親硬懟,吃完了飯,故意磨蹭半天,遲遲不見人來,也只能開上車,灰溜溜走了。
下午三點。
昨天與陳老一起來的麻友們,在小樹林下支開了麻將攤兒。
現成的象棋桌,鋪上軟墊子就開搓,但人羣中卻唯獨不見陳老的身影。
週一生起初沒注意,等發現爺爺的目光時而瞥去,才忽然發現問題:“爺爺,要不我去問問?”
周壽明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爺爺對陳老的病例很看重,即便不想表露出急切地情緒,可身爲孫子,週一生明白爺爺的心理活動,這就起身走了過去……
幾個老人看到週一生走來,露出笑容,不等他開口就問:“找老陳啊?老陳今天沒來。”
週一生也沒說昨天約好的事情,只是道:“陳老不常來嗎?”
“也算經常了,有時候連着來三天,有時候隔一天來一次,說不準,我們都是到場湊局,沒電話,要有電話倒是可以幫你問問,你們也算熱心腸……”
閒聊一句,週一生無功而返,寬慰爺爺道:“可能臨時有事兒吧,再等等,昨天說得不是挺好嘛!”
“呵呵,沒事兒,他要信得過,自然會來的。”
時間分秒流逝。
眼看一天義診就要告以尾聲,還不見陳老出現,即便是週一生心裡也涼了半截。
爺爺昨晚忙到很晚,那是真上了心的。
多少年也沒見爺爺這麼花心思過。
甚至,週一生心裡瀰漫起一陣不好的預感,陳老病情嚴重,他願意相信爺爺,可他家裡人的態度卻是兩說,爺爺讓他拿病歷過來,陳老行動不便肯定要告知家人。
詢問一個義診點的醫生,正常人恐怕都會覺得不靠譜。
而看陳老的狀態,家裡人對他肯定是關愛尤佳,就說那一身打扮,光有錢也不行,不花些心思在老人身上,可搭不出潮爺的範兒。
最終,義診結束,人還是沒出現,週一生只能繼續寬慰:“說不定,明天會過來呢。”
然而爺爺已經不抱希望了,以苦笑應對:“算了吧,你也別安慰爺爺了,終歸不是熟人,也不是本地人,他們家裡有考慮,有懷疑也是應該的。”
傍晚。
各義診點照舊在周家診所門前集合。
醫務科那位主任道:“今天人數明顯下降了,總合各點才達到昨天的三分之二,這樣的規模可不夠,院裡的意思,明天聯繫周遭幾個國營工廠的退休職工過來參與義診,大家再辛苦最後一天……”
“周老,這事兒也是院裡突然決定,您看您這邊沒問題吧?”
“沒關係,聽你們安排吧。”
短暫溝通後,各自散夥。
明天除了會有工廠退休職工過來義診,中醫院還會叫記者過來拍照報答,基本的宣傳手段而已,或許能在省臺晚新聞混一個半分鐘鏡頭。
周從術明顯發現了老父親的情緒不高,登時有了相關聯想,拉着兒子道:“人難道沒來?”
“嗯。”週一生點了點頭,“您回去可別多問,爺爺對這事兒本來挺期待的,現在心裡不舒服。”
“嘿,我說,多大的人了,還放鴿子?什麼人嘛,行,我等會拉你爺爺喝兩杯,不要緊,人家愛來不來,咱家不缺他一個病號。”
周從術是豁達嗎?或許吧。
但也絕對有吃不到葡萄喊酸的情緒在內。
晚上,父子爺孫三人都喝了點兒酒,傳統紅葡萄酒,帶着甜味,沒喝多小酌怡情而已,老爺子的情緒總算回來了一些。
喝完酒,指揮着週一生把昨天的書籍重新收起來。
倒也沒有特別的患得患失。
義診最後一天。
場面隆重。
各點都拉起了橫幅,一大早就組織了周遭幾個國營工廠的退休職工過來,不少人的住處離這兒還有些距離,純粹是爲了賺噱頭,爲此中醫院還弄了些小禮品出來,什麼溫度計啊,退燒貼啊,醫院自制膏藥啊,反正能過來瞧病的人,拿了小禮品都挺高興。
昨天義診結果137人,讓週一生的經驗值達到(927/1000)。
而今天,僅僅半個上午,系統提示就響了起來——
“檢測到B級人體掃描檢測輔助功能經驗值(1000/1000),是否選擇提升功能等級?”
還等什麼。
“升級!”
升級進度條出現在操作界面上,升級速度明顯要比上次慢了許多。
週一生正帶着期許等待,不遠處的公園門口,一輛豐田阿爾法堪堪停穩,這車他認識,前天陳老走時就坐着這車。
果不其然。
車門打開,一個電動升降坡道延伸出來,不等護工下車,老人自己操控着電動輪椅就下來了。
與此同時,後方一個騷紅色磨砂漆面的寶馬X6急剎停穩,駕駛座的中年人拉開車門,一口與秦中某街道的晨間花園格格不入的粵語響起:“阿爸,阿爸,等陣啦,哎呀……我都冇話唔來嘍……”
陳老根本不理,頭也不回,氣鼓鼓的一個人前行。
公園看門的老頭,反正是沒聽懂中年人喊什麼,也不需要聽懂。一擼手臂上的紅袖章,起手指着‘消防通道禁止停車’的牌子,一口利索的秦中方言就喊起來了:“嘿,娃不認字歇!車子停遠些,這達不讓停車,停霧達去,快嘎子,不然罰款二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