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面子有骨氣麼?怎麼一個個認慫低頭了?”
原先不願意給糧食的,如今都老老實實地拿出了糧食,然而魏昊絲毫沒有和氣生財的意思,挨個兒拍打着臉頰,神情極盡嘲諷,“原來都是外強中乾的廢物啊……”
“魏大象!口上積德!”
啪!!
反手一個耳光,魏昊一把扯住說話之人的頭皮,“你這小雜種,本大爺罵你是你的福氣!你竟敢讓我口上積德?積德?積什麼德?陰德嗎?”
啪!
又是一個耳光,同時獰笑道:“痛不痛?恨不恨?無力不無力?是不是心裡想着總有一天要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啐!”
“士可殺不可……”
嘭!
一拳,直接將此人打得當場吐血,魏昊擡腳將他的腦袋踩在地板上,語氣狠辣地說道,“入孃的狗才,本大爺最欣賞的,就是你這樣的硬漢。虐起來才痛快!”
“啊——”
慘叫聲響徹廳堂,前來納糧的一衆非富即貴,此刻都是內心恐懼又憤恨,可同時又無可奈何。
正常的手段,拿魏昊根本沒辦法。
走司法程序,魏昊根本不懼,要的就是他們真去衙門裡打官司。
可惜,這些富貴之輩,都有着趨利避害的腦子,與其惹毛了知府甚至更高層,好不如破財消災。
現在被羞辱就被羞辱了,就當被狗咬!
“不知所謂……”
魏昊大大咧咧坐在太師椅中,然後一跺腳,喝道:“土地、井龍王何在!”
這一聲大喝,嚇了衆人一跳,此時所在,乃是金城關西城,六十四坊共計五百一十二條井龍王,而且身形較之大巢州的井龍王,顯然都要健碩得多。
便是土地公,一個個也是富態圓潤,比鄉野土地,那是要體面多了。
陡然神明顯靈,諸多沒見過神靈普通百姓,都是驚得連連磕頭,而有道修真們則是臉色大變。
“號令神明!”
“一言既出,神明相隨……”
而這些顯靈的井龍王、土地公,見了魏昊之後,立刻恭恭敬敬地行禮,齊齊喊道:“小神參見府君。”
“運糧事宜,交由本地井龍王;本地土地,神職範圍之內,鑑察井龍王運糧諸事。凡有井龍王私自扣下糧草,稟明日遊神、夜遊神之後,一經查驗,論功行賞。鬼門關桃木杖,某也不會吝嗇。凡有貪污、包庇,諸道地獄一元會受刑,而後魂飛魄散。”
魏昊言罷,“某之言,可還清楚?”
本地的土地神都是欣喜若狂,這差事,對他們來說,沒什麼要緊的地方,無非就是盯着運糧的老哥們有沒有揩油水。
慣常而言,這神明辦事,也是要收錢的。
但魏昊現在的命令,屬於攤派,井龍王們得自己承擔風險壓力。
之所以爲什麼厚此薄彼,土地神都是不解,但井龍王一個個都是愁眉苦臉,顯然這裡面風險極大。
忍住了貪污又如何?
萬一運糧的時候,糧食被搶,又或者糧食沉入水中,那這責任又該怎麼算?
不過有的井龍王卻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之後,上前領了飛刀桃符,這邊下去等候用命。
這一幕太過神奇,以至於圍觀的百姓大氣都不敢出,原來這世上,真的有神明伴身,而且就在自己的周圍。
有些百姓更是認出來某個土地公或者井龍王,是自家街坊供奉的,頓時上前連連問候,只不過語無倫次,囫圇話都說不全。
“糧草聚集之後,自有巢湖龍神府前來清點,諸君賑災有功,某不吝陰德記錄。諸宮大判,也會看在眼裡。
諸君,還請盡心任事。”
言罷,魏昊起身,擡手作揖,微微鞠躬。
衆神明還禮之後,頓時化作雲煙,直接淡化。
人前顯聖,還是成百上千的神明,這等奇事,即刻間引爆整個五城關,連原本沒打算搭理魏昊的上官飛鴻,這光景都是錯愕無比:“這傢伙瘋了吧?竟然引發如此大的騷動。這是爲什麼?”
想不通的上官飛鴻,竟是想要去找魏昊問一問,但最終忍住了,想了想,他前往一處谷地石窟,四周石柱林立,竟然也是一根根儀表。
到了某個方位,上官飛鴻上前詢問:“魏大象此舉,可有深意?”
“哪個舉動?”
一個聲音響起,不答反問。
“這……”
上官飛鴻一愣,旋即明白過來,然後道,“召喚衆神顯靈之外,這凌虐本地士紳,莫非也有深意?”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那聲音十分平靜,也是聽不出男女老少,但這個回答,讓上官飛鴻眼睛一亮,他自然是知道魏昊行事,必有緣由。
可究竟是爲什麼,他毫無頭緒。
現在,多少有點明白了其中意味。
“莫非,魏大象羞辱本地士紳,是因爲士紳就是如此凌虐百姓?他不過是有樣學樣?”
那個聲音沒有回答上官飛鴻,但上官飛鴻自己還是繼續說道,“誠然,於外人看來,遭受羞辱的士紳,多少是有些委屈。但本地士紳,多着十數代,少則兩三代,期間就算修身養性,但要維持家業、修行、仕途,總需要聚斂財帛,期間不論有意無意,必有罪惡行事……”
“唔……”
上官飛鴻忽然沉思,“說起來,於尋常百姓而言,普通權貴,也的確可以稱得上超凡……”
“果然,這就是他的修行。”
上官飛鴻點了點頭,明白其中道理之後,他也不得不承認,魏昊行事着實有些堅持。
只是不等上官飛鴻追問神明顯聖一事,那聲音卻又道:“你不能觀察本地氣韻,若見變化,便知道,他不過是一通胡鬧,卻毀了本地‘綱常法度’。”
“綱常法度?”
上官飛鴻不解,“不過是蠻橫逞兇……怎會涉及綱常法度?”
“便是侯爵,一旦遭受大威能鎮壓,同凡俗衆生並無二致……”
“這……”
細細品味其中深意,上官飛鴻瞠目結舌,“魏大象不僅僅是殺雞儆猴,更是讓五城關百姓看到,‘水城鄉侯’一般的權貴大人物,被打倒之後,其實跟販夫走卒……一樣脆弱?甚至爲了委曲求全,他們會更加卑微?”
那聲音沒有說話,但上官飛鴻已經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如此一想,上官飛鴻感覺其中有一套很厲害的“法度”在,只是,自己悟性太低,還把握不住。
有那麼一瞬間,上官飛鴻有點明白爲何總有一些大能,會在某些時候入世修行。
不管是救世還是滅世,其中必有“法度”,這個“法度”,很是關鍵。
可惜,自己悟性不夠。
上官飛鴻嘆了口氣,本想再問,但最後還是選擇了離開。
待他離開之後,諸多儀表微動,華光籠罩其上,一個巨大的陣法隔絕着谷地,天穹之上,隱隱有一道壁障在更遠處,數道巨大流星撞擊而來,卻直接在壁障上粉碎。
而壁障之外數千裡,一艘飛舟緩緩退去,其上仙衆一個個都是神情失望,更有人嘆道:“想要走這裡進入人間,還是艱難。”
“仙氣碰觸的瞬間就會消失,這規則難以逾越。”
“看來,還是隻能承運入世,或者前往崑崙。”
“崑崙有大神把守,想要矇騙過關,不過是癡心妄想……”
“投入到人間的種子,如今數量衆多,只要形成大勢,顛覆人間不成問題。”
“‘宗府’很急切?”
“大羅天戰事焦灼,有神龍捨身消弭十二萬九千六百時空碎片……”
“呵……龍族。”
飛舟之上,仙氣飄飄,一人道韻超絕,神態俊逸,目光所及之處,彷彿處處生輝,他隻手托腮,泰然側臥,然後道,“想要消弭一枚時空碎片,就需要自我誕生一個傳說世界。神龍一枚鱗片,便是一個傳說,一個世界。這是跟大羅天同歸於盡的打法。”
“這……有何不妥之處嗎?”
“這自然是龍族的驕傲,但是,何嘗不是證明,大羅天的戰事,已經到了束手無策的地步?人祖他們,現在除了同歸於盡的打法,或許……已經沒有了別的手段。”
這仙人一臉的喜悅,語氣更是輕鬆,“每消滅一個時空碎片,付出的代價,到底有多大,我等並不能觀測。但是,必然會消耗過往的傳說。一念一世界,大庭氏已經肉身全無,他或許會是第一個被人遺忘的人祖大帝。”
“可是,地府似乎有了新的府君。”
“‘朱厭’倒行逆施,敗得不冤。不過,那凡人……有問題。”
“他必然會踏上‘天路’,到時候,就不再是凡人。沒人會願意迴歸平凡,只要有了高人一等的念頭,他便有了瑕疵,他便渾身都是破綻……”
“但願吧。”
仙人不置可否,只是擡頭看着更加遙遠的時空,彷彿能夠看到那裡的戰爭一樣。
人祖級數的戰爭,所思所想,都成了戰爭的武器。
他們的所思所想不斷切割,都會分化成一個個星系,看似無窮無盡的力量,卻沒有一份多餘的。
因爲“大羅天”同樣如此,並且已經持續了漫長了歲月。
當結界隱去,天穹之上又恢復了一片靜謐,空蕩蕩的一無所有。
而對應的五城關,卻是一陣熱鬧。
五百多條大龍運糧,那氣勢規模,聞所未聞,饒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也要看一看這等盛景。
如此,死了也有吹噓的本錢。
魏昊沒有停留,繼續趕路,他在五城關這裡大鬧一通,汝陽府的人要是不知道,那就奇怪了。
不過,魏昊也沒有去汝陽府府城,而是去汝水走一遭。
到了汝水,望氣而入,在水中潛游尋找之後,便找到了蝦兵蟹將看守的汝水龍宮。
“大膽!竟敢擅闖龍宮!”
守衛的蝦兵抄起尖矛,對準了魏昊,大聲呵斥。
“且慢,我乃五峰魏昊,途徑此地,特來拜會汝水龍王。”
“什麼五峰魏昊,聽都沒聽……”
“住嘴!”
搭班的老蝦兵趕緊喝住,然後上前抱着長槍道,“可是‘赤俠舉人’魏公諱昊老爺前來?”
“正是某家。”
“魏老爺少待,小的這就通稟,還請客廂少坐。”
魏昊笑道,“老哥哥怎知我的跟腳?”
“小的有個遠房侄兒,在青蓮湖當班,給‘青蓮娘娘’做個哨兵。它時有寄託些書信,這便是知道的。”
“哈哈哈哈,好,有勞通稟。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說着,魏昊摸出兩錠銀元寶,遞給了老蝦兵。
這蝦子有些不好意思,想伸手,卻又尷尬,但魏昊上前塞到它手裡,笑着道,“老哥哥做事有人性,是個道韻內藏、慧根不顯的,一些人事,不算甚麼。”
有道是和氣生財,老蝦兵客氣待魏昊,魏昊當然也不會吝嗇這點銀子。
小妖小怪修行也要看門庭,汝水龍宮的衛兵,如何也都算是有跟腳的。不過修行這種事情,最是消耗資源。
若是做個害人的妖怪,血食修煉,倒也不缺。
能夠在龍宮恪守本分不去害人,其實已經屬於難能可貴,魏昊給這兩錠銀子, 於這老蝦兵而言,修煉上可能無用,但化形之後去人間吃頓好的,那也是一場緣分,一場快樂。
推辭不過,老蝦兵這纔將銀子收好,然後道:“待攢夠了錢,倒是想去巢湖置辦個小套間,養老也是不錯。”
有些不好意思,老蝦兵也是爲自己收錢找個理由,如此算是自己個自己一個臺階。
“此事倒是個好想法,我此來拜會龍王,也算是給巢湖龍君做個使者。”
“哎呀,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前頭王爺還說如今年景不太好,得找個靠得住信得過的盟友,便想着如今新立的湖澤之中,唯巢湖稱大,早就有了交結之心。”
“哈哈哈哈……如此甚好,甚好。”
到了客廂,各色點心都是備好,不外是蝦餅蟹棒之類,還有一些魚豆腐,吃喝倒是跟岸上人家別無二致。
不多時,就聽到外面傳來了爽朗聲音:“哎呀,不曾想府君親臨寒舍,寡人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啊!”
人未到,聲先至。
魏昊起身出門相迎,就見一個龍首人身的君王,步履迅速地走了過來,見了魏昊,各自拱手行禮,隨後這君王才趕緊道:“府君,請請請,快請中堂上座。寡人若是知曉府君前來,必定早早備下宴席,倉促之間,略備薄酒,還望府君勿要怪罪……”
“豈敢豈敢,龍王請。”
不卑不亢,魏昊氣定神閒,就這麼跟着汝水龍王去了正殿大廳。
迴廊行走路上,汝水龍王似乎非常高興,抑制不住急切心思,直接問道:“聽聞府君此來,是要給巢湖做一回使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