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回來了。”
“廢物!殺一隊狼妖都做不到,以後還怎麼獨自面對天兵天將?從現在開始,維持‘烈士氣焰’直到氣血不濟!”
“蛤?”
豐今安頓時爭辯,“我都已經全殺了呀,還用上了計策,是‘借刀殺人’之計……”
“蠢貨!一隊狼妖,有幾隻?”
“五隻。”
“你手刃三隻,用計一隻,也不過是四隻。一加三等於五嗎?!”
魏昊目露兇光,“而且你的計策,真是拙劣可笑。那徵西將軍的大營之中,多的是地仙修真,只要略加退散,根據你所說,就能推算出你的先生就是我。我被說出來,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但是,如此就能反推出你的真實身份。”
“……”
“當代雲中君,如今已經算是謫仙,你知不知道一個沒有反抗之力的謫仙,在妖魔口中,是何等靈丹妙藥、美味珍饈嗎?”
“……”一秒記住http://
“你已經將自己逼上了絕路而不自知,竟然還沾沾自喜,說你是蠢貨,你還不服氣,真是不知所謂!”
“……”
豐今安聞言,懊喪地低下了腦袋,魏昊口氣也沒有軟,反而鄭重道,“你不要指望從我這裡得到好言相勸,當你把自己逼上絕路的時候,你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變強。而這,也是爲什麼我沒有阻止你的原因。我要親眼看到你自己將自己逼上絕路,而不得不變強!”
“……”
聽到這話,豐今安感覺今天不是自己殺了狼妖,而是被狼妖啃了腦子。
“你不想死,就要想盡一切辦法掙扎,你的前世、前前世,在法力神通上的路子,完全走不通。十八歲,就是你的天塹,也是你的天譴。而現在,‘烈士氣焰’,就是你的救命稻草。”
魏昊冷漠地看着豐今安,“或許你已經感受過人心願力帶來的妙處,可惜,那是‘豐隆神’的香火願力,不是你的人心願力。人們信任的,從來不是你豐今安,而是‘豐隆神’!”
“弟子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的修行,用循規蹈矩、按部就班的方法,是不可能快速變強的。我能夠短短數年時間,就能縱橫三界,靠的就是持之以恆的戰鬥。從不猶豫,從不畏懼,堅決抗爭,並且抗爭到底。”
“是,弟子明白。”
“記住了,我們身上的烈焰,從來不是一個人的烈焰。天雨雖寬,不潤無根之木;星火雖弱,可以燃燒無邊之原。”
魏昊手掌拍了拍豐今安的肩膀,“我看好你,從來不是一時興起,而是見識過你的前世舊部,你諸多前世在雲夢澤留下的傳說,纔會看好你。我相信,一個歷經磨難百死不悔的英雄,即便變成了一個孩童,也會風采依舊。”
“這一世,你可以不是雲中君,但是,我希望後來人描述你的傳說時候,會和雲中君一樣精彩。”
忽地,魏昊改口道,“不!你會比所有的雲中君,人生更加精彩!”
“弟子謹記教誨。”
這一刻,豐今安不再爭辯,甚至心頭的狡辯都沒有。
他此刻也已經明白,小聰明、僥倖,或許能一刻得意,但最終,還是要看真本事。
真本事就得修煉,別無他法。
豐今安也不蠢,他知道自己的“烈士氣焰”還不純粹,甚至嚴格來說,還不屬於豐今安,而是一代代的“雲中君”。
前世種種前世了,豐今安年紀雖小,卻是有骨氣的。
這一世,不做神君,只做豐今安!
山巔,看着小龍人渾身赤焰,魏昊看似不予理會,實則暗中觀察他的氣血變化,
稍有虧損,就要做好準備,擡豐今安一把。
按照他的估計,豐今安大概能撐半個時辰。
只是有些出乎預料,這小子竟然堅持過了一個半時辰,還能維持着氣血不進入銳減衰敗的狀態。
究其原因,是小龍人的志氣,使得他自身精氣神開始互相促進。
精神意志開始支撐本該不能維持的氣血,在快要崩潰的邊緣,咬牙堅持住,於是挺了過來。
這一步,凡是英雄豪傑,都要走一遭,挺得住就能更進一步,挺不住那就只能以待天時。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緊迫感,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時刻面臨生死抉擇。
此時的豐今安,他已然有了清晰的認知,自己沒有退路,只有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要麼是死路一條,要麼拿到一線生機。
一如魏昊當初的種種絕境,只有堅持和勇氣,才能支撐下來。
“烈士氣焰”會放大自身的怒意,所以此刻的小龍人,看上去張牙舞爪,全然就是一頭孽龍惡龍邪龍,但是那怒火,卻讓魏昊極爲欣喜。
弱小,並不可怕;懦弱,纔是桎梏。
敢於憤怒的孩童,敢於亮出爪牙的小龍,不是懦夫。
等到豐今安周身赤焰消退的時候,魏昊將他抱在腿上,沒辦法,這小子睡着了。
“可以。”
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小子的確是個犟種,這一世必然不可能死於十八歲。
抱着豐今安離開此處,掠過重重雲海,魏昊立於荊山之上,遠眺徵西將軍的兵馬。
到了晚上,天地間的星光牽引,更加的清晰明瞭。
此時,諸多神念在周圍交織,有的人不怕曝露行藏,有的人則是藏頭露尾,這些神念都在傳遞着信息。
“魏赤俠,你躲不掉的,總要鬥上一場。人間的廝殺,總要你開一個頭,你應該明白這一點。”
這一道神念,魏昊認得他,竟然是當初迫近巢湖,又迅速離開的神秘高手。
“姒姓宗室?”
魏昊當初在巢湖,就感覺到其中氣息跟娰十九郎有些淵源,現在感覺更加強烈。
“孤要大夏萬世一系,做不做得到,都要這麼做。”
“雲夢澤的百姓,難道不是夏室子民嗎?”
“既然是子民,君父有所要求,怎敢不從?血流雲夢,方能讓你罪孽加身,這是陽謀,夏室的,天界的,你明白這一點,所以你一直想要拖延。”
“沒想到天庭的天兵天將,竟然如此無膽。”
“你在孤這裡說些激將的話,也是無用。你我都想改變命運,那麼,究竟是夏室的氣數未盡,還是你堅持爲真,一較高下吧。”
“理智冷靜的人渣,真是讓人難以應對。”
魏昊心中嘆了口氣,也是沒有太好的辦法。
他早就發現了天庭的調兵遣將有貓膩,本該進一步尋求決戰的天兵天將,選擇了退兵,然後雲夢大澤周圍,就出現了各種勢力的兵馬。
一開始魏昊並不在意,但是很快就從星光變化,推算出了其中的要害。
人間的兵馬,混入了三界太多的非人勢力,而他們現在都是要以“平妖”的名義,來雲夢大澤動武。
替罪羔羊都已經選好了,就是那些諸如狼妖一般的投機妖魔。
當雲夢大澤被血洗一空之後,這些肆虐人間的妖魔,自然就把全部罪孽背了過去。
接下來,就是天兵天將合法合理降臨的平妖蕩魔時刻。
修爲、神通、法寶,全都是不減分毫威力的狀態。
到了人間,再跟魏昊鬥法,還有何懼?
全盛的天兵天將,還怕一個魏昊?
事成之後,功行人間。
是再造神州還是重立新朝,已經不重要了。
可以說,一切算計,都非常的完美。
每一步,都可以讓魏昊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卻又無可奈何。
這不是一個天帝或者幾個大神的算計,是三界諸多勢力勾結在一起,完完全全地出賣整個雲夢澤,然後再出賣些許投機妖魔。
一個人的力量,面對這樣的陽謀,沒有太多好辦法。
“嗬嗬嗬嗬嗬嗬……”
魏昊恐怖的笑聲再度響起,“你們的算計,總是這樣的天真,總是這樣的自以爲是。你們視雲夢大澤衆生爲家畜,以爲可以隨意宰殺,會不會太過自視甚高?”
“哼,不過是一隅螻蟻,焉能撼樹?”
“蚍蜉撼樹,的確是自不量力。不過,你這姒姓宗室不要忘了,就算是帝禹治水,也不是憑藉一己之力。來日方長,這一場,我接了。”
“沒有什麼來日了,魏昊,你以爲孤不知道你的打算?你還想效仿你在‘龍墓’之時的手段?拖延、遊擊?真是笑話,現在的雲夢大澤,你知道有多少路兵馬圍剿嗎?!”
“不管多少路,與我何干?”
“三界十八路兵馬!你拿什麼破局?你用什麼反抗?你的傳說,你的奇蹟,到此爲止了!”
魏昊沒有繼續回話,而是觀望三界,東方的鬼門關依然穩定運行;西方的崑崙,往來天地的通道也沒有變更。
但正因爲沒有太大的變化,魏昊才確信這個姒姓隱匿強者說的話,三界都出動了征討的大軍,包括冥界。
“那就來吧。”
魏昊一言既出,懷中小龍人夢中囈語,不多時,竟然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道:“先生,天都黑了呀,那咱們晚上吃啥?”
“妖魔血肉,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
魏昊也沒有瞞着豐今安,而是將現狀,以及將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通。
聽完之後,豐今安瞠目結舌,久久不能平靜。
他本以爲天庭鎮殺他已經是相當的荒謬,他也以爲自己遭遇了最大的委屈、不忿。
可是聽了魏昊的描述,豐今安憤怒道:“豈能視雲夢生靈爲螻蟻!”
甚至,雲夢大澤中生活着百姓、精靈,或許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就突然暴斃。
“你戲弄的‘徵西將軍’,只是其中一路兵馬,三界共有十八路兵馬,其中最有把握解決的,便是冥界的陰兵。”
魏昊給豐今安分析道,“也正好可以讓你提升‘烈士氣焰’的威力。”
“陰兵……當在何處廝殺?”
對無形鬼魅,小龍人跟其餘八歲娃娃一樣,也是畏懼的。
“你怕鬼麼?”
“弟子又不是閻王,自然怕的……”
“你怕鬼如何害你?是吃了你還是殺了你?”
“鬼能殺我,我卻殺不得它……”
“傻孩子,人死了是鬼,鬼要是害死了你,你也成了鬼,還怕它個什麼?再者,鬼也會死,鬼死了之後,是要去鴉鳴國的。”
“真的?”
“我是誰?”
“你是先生啊……噢,對對對,倒是忘了,先生還是府君。”
陡然間便不怕了,甚至還躍躍欲試。
豐今安又問魏昊:“先生,那我該如何跟鬼廝殺?”
“鬼魅貪生,活人怕死。你的氣血,就是最大的武器。自來用力,都是相互的。你氣壯,則鬼氣餒。氣血好似烈焰熔岩,你不懼鬼魅,那麼舉手投足,都是招式。”
如此一說,豐今安更是鎮定,高興道:“難怪先生說最有把握解決的,便是冥界陰兵。”
“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冥界應該是出了變故。這次來的陰兵,不出意外,將會是另立地府的爪牙,若是交手,恐有蹊蹺。所以,要麼不動手,一旦動手,你要當作人世間的最後一天,最後一戰。”
“是!”
“敗,則死。”
“是!”
“你有這般勇氣,夠了。”
魏昊讚許地點了點頭,突然手一揮,一面赤色大氅突然出現,將豐今安包裹了進去。
“走!咱們入夢鬥上一場!”
“入夢?”
小龍人一個激靈,“先生,怎麼入夢?入誰的夢?”
“現在正是雲夢澤衆生入睡的時候,我們要入的,就是這衆生的夢境。”
言罷,大氅裹着師徒二人,竟是直接貫穿深夜的迷霧,那影影幢幢之間,似有各種低語。
鬼影恍惚之際,師徒二人劃破天際,再次落地。
豐今安感覺自己已經腳踩大地,可是不知道怎地,就是覺得不踏實,周圍的一切,都有着不真實感。
一眼望去,那是萬家燈火,只是氣氛並不溫暖,蓋因周遭山野水澤之間,都是鬼哭狼嚎。
墳冢之地,鬼火逐漸壯大,那萬家燈火熄滅的越多,鬼火也就越壯大。
而隨着鬼火的壯大,其中誕生的大鬼,也是無比健碩高大,看上去更是恐怖猙獰。
“先生!”
“這是雲夢澤衆生正在經歷的噩夢,其中機巧,並不複雜,不過,入夢害人的手法,相當的刁鑽。”
魏昊拉着豐今安的手,然後道,“想要解除這個噩夢,你我要做的,就是將‘夢魘’盡數剷除。在這裡,人們越恐懼,‘夢魘’就會越強大,記住這一點!”
“是!”
“人們會誕生恐懼,但也能戰勝恐懼,這一點,你也要記住!”
“是!”
呼……
魏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然後拔出了長刀:“今安,要牢記我說的話,哪怕你自己也心生恐懼,也不要忘記。”
“是!”
轟!
豐今安話音剛落,魏昊已經從原地消失,當空就是一斬,一個頂天立地的巨大鬼皇,瞬間被斬斷一臂,那臂膀從天而降,宛若天塌,讓豐今安看得呆立當場,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那臂膀是如此的巨大,猶如山巒傾倒,根本不像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力量。
這個剎那,畏懼壓倒了他剛剛建立的信心,腦袋一片空白。
然而,隨着一聲啼哭,豐今安立即清醒,那是孩童的啼哭,是跟他一樣在畏懼着不可名狀的強大恐怖。
豐今安本能地想要尋找魏昊,但是找不到,因爲魏昊已經跟鬼皇鬥在了一起,根本沒空搭理他。
呼……
長舒一口氣,豐今安眼神肅然,扛着金龍斧,雖然身軀發顫,卻還是朝着不遠處的萬家燈火,邁開了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