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張棄來,張棄野心雖是不小,但還不至於如此着急的要侵略距離自己距離並不算近的伊蘭,歷史有時並不以個人的意志爲轉移。
北疆發展到了現在,已是到了一個瓶頸,張棄在和吳去的談論當中,都是認爲北疆現下雖然發展勢頭依然迅猛,但已顯後繼乏力之勢。
北疆這幾年人口增多的不是一點半點,中原戰亂不止,流民日益增多,紛紛向北疆而來以躲避戰亂,爲北疆帶來大批人才的同時,也爲北疆帶來了很大的壓力。
首先就是土地的問題,北疆多山,礦產豐饒,中部和西部平原地帶土地肥沃,很是適宜耕作,自給自足不成問題,但隨着北疆人口的增多,土地漸漸已經不敷使用,又沒有中原的糧食支撐,兩三年之內雖然還出不了什麼大的問題,但坐吃山空也不是張棄等人的性格。
還有就是隨着北疆的強大,介入中原戰局的聲音也隨之高漲了起來,中原,每代帝王崛起必先控制的地方,沃野千里,人口衆多,物產豐饒。
張棄也不是不心動,但中原戰局紛亂,張棄覺得現下進軍中原還不是時候,他不知道自己的感覺對是不對,華國史書之上記載,每逢華國內亂之時,必是外族崛起之時,華國屢次被外族入侵,大多都是中原戰亂之後。
此時形勢雖是有所不同,但革蘭仍在,蠻族未滅,這時介入中原戰局就顯得有些操之過急。
張棄在華國研究華國古代戰史之時,就有些不明白,那些外族爲何非要入侵中原,且不屈不撓,屢屢與中原王朝爲敵。
此時他卻是有些明白了,外族垂涎中原富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隨着外族實力的增強,人口的增加,發展的迅猛,這些東西帶着慣性推動人們想要得到更廣闊的發展空間,就象現在的北疆,經過了這些年的平靜之後,一步步向戰爭走近的感覺,連張棄都控制不了,這根本不是以個人意志爲轉移的事情,套用一句俗話,歷史的車輪面前,個人的力量顯得是那樣的渺小。
戰爭必將來臨,這是張棄和吳去的共識,張棄不怕打仗,但這種失去控制的感覺卻每每另他感到惱火,他是個控制慾望強烈之人,既然戰爭不可避免,那麼戰爭必定得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中原的混水他不想去蹚,一來覺得時機未到,過早的介入白白消耗自己的實力不說,外族將得到喘息之機,二來卻是張棄自感面對中原錯綜複雜的局勢,自己實在有些力不從心,誰也不能保證介入中原的泥潭之後會發生什麼,三來就是中原經歷了這些年的戰亂,殘破不堪,這樣的地方佔來有什麼用,必定得經過數年,甚至數十年的休養生息才能恢復元氣,北疆在經過革蘭短暫的入侵之後,尚且費了張棄近十年的時間來治理,安撫,人生有幾個十年?還是面對外族之時簡單得多,征服,奴役,掠奪,不但能充實自己的實力,而且不必戒意用什麼樣的方法纔是合適的,實在不行,便即殺戮,在中原這樣可是行不通的,天下之人的悠悠之口便能讓屬下離心,士氣被奪。
總之,張棄最後還是放棄了進軍中原的打算,伊蘭這個實力強勁,物產不在大宋之下的帝國則成了張棄眼中完美的目標。
不再多言張棄心中的打算,在韓城血戰連天之際,一支三萬人的大軍已是從革蘭南部草原出發,向西而去。
西北蠻荒和革蘭帝國之間北有崇山峻嶺,南有烏蘇莫沙漠阻隔,這次這三萬兵馬就是要橫穿烏蘇莫沙漠,進入蠻荒腹地的。
本來王幕要親自領軍,但副帥韓起卻是不同意,他向王幕說道:“王爺用將軍爲帥,並不在親身征戰沙場,實是用大帥之才,此次進入沙漠,三萬將士皆懷必死之心,再有沙漠乃不測之地,稍一不慎,就是全軍覆沒之局,大帥雖是老當益壯,但身體上終不如我,再有,飛羽自降王爺之後,寸功未立,竊居高位,北疆早有人不服,懇請大帥成全了末將這一片私心,將此功讓於末將如何。”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就算王幕再是有心自己領兵,也得給自己倚重的副手一點面子不是,於是,大宋平帝二年七月間,韓起帶領三萬北疆精銳士卒,帶上足夠大軍兩月用度的食水,在嚮導的指引之下向烏蘇莫沙漠而去,他們要完成的是穿越數百里嫋無人煙的沙漠,直指蠻荒腹心的壯舉,如此戰告捷,蠻族必定土崩瓦解,此戰也必定會名標青史,懷着這樣的年頭,韓起領軍毅然走向了茫然未知的征途。
大宋開國名將楚天河曾經帶領大軍征戰南渠,南渠爲大宋南方小國,一向爲前朝之附屬,中原亂起,南渠趁勢自立,待得大宋平定中原,建立大宋帝國,大宋開國皇帝李巨這纔派楚天河經略南方。
南渠立國已久,國王哈丹氏撕毀大宋國書,驅逐大宋使者,楚天河奉命征討,當時,楚天河領精兵強將八萬餘人,穿過南疆密林,過落日大沼澤,深入南渠境內,一舉建功,但出征之時八萬將士,能回到大宋境內的不過區區一萬餘人,定國公楚天河也是身染重病,不久辭世,可以說是得不償失。
象韓起這樣,橫穿大漠,襲敵腹地,說起來好聽,其實則爲兵家大忌,不到萬不得已,就算是絕代名將也不會出此奇兵,由此可見張棄之急迫。
不過,待得兩個多月過去,韓起大軍嫋無蹤影,好象消失了一般,韓城援軍已到,但蠻族派出徐春帶兵阻援軍於渭水之東,這時張霸再也顧不上什麼留手不留手,派遣騎兵出戰,雖是一開始也能收到奇效,將蠻族大軍逐退十餘里,但蠻族大軍隨即整軍再戰。
竟是絲毫不再給張霸以喘息之機,在戰事進行之中,蠻族也學得越發聰明,將大軍分成幾個波次,不停攻擊,張霸這時才感覺到吃力,蠻族人身材高大,體力充沛,確實非宋人可比。
血戰半個多月,張霸損兵一萬五千餘衆,蠻族也在韓城之下,扔下了兩萬餘人的屍體,這樣的結果卻是張霸所不能接受的,自己有堅城可守,又有弓箭在後,傷亡比竟然幾乎持平,可見蠻族戰士之悍勇。
李元也是下了狠心,一定要攻下韓城,到得後來,就連晚上也是挑燈夜戰,張霸再派騎兵出戰,李元有了防備,將自己一直視爲密寶的騎兵放了出來,這些騎兵卻是把張霸看得目瞪口呆。
西北蠻荒並不產馬,但卻出產一種兇獸,當地蠻族都管其叫石魯奇(蠻族語是天神的兒子的意思),此物體格巨大,性情兇猛,極難馴化。
李力當年找人殺死成年石魯奇,捕獲其幼仔,這才組建了這樣一支騎兵,卻也只得數百之衆,到了李元之時,又添千餘。
到得這一千五百騎兵衝出蠻族軍陣,北疆鐵騎的命運已經註定,三千北疆鐵騎,回到韓城之中的不過四百餘人,其餘皆戰死在韓城城下。
張霸在城頭眼見三千鐵騎被對方象看瓜切菜一般沖垮擊潰,北疆騎兵雖然久經戰陣,但奈何對方坐騎比自己高出一頭有餘,且爪牙尖利,戰馬見了,都是戰戰兢兢沒有趴下就已經不錯了,就別說衝鋒陷陣了,這石魯奇形似虎豹,咆哮如雷,張霸在城上一見之下就知道壞了,有心將騎兵召回,卻哪裡趕得上趟。
北疆鐵騎雖是拼死作戰,奈何戰馬不聽使喚,騎兵沒有了速度,下場可想而知,被急衝而來的蠻族騎兵殺的血流滿地,人頭亂滾。
後面的北疆士卒這時見形勢不妙,又聽城上撤退的號聲響起,哪裡還敢猶豫,留下一部分斷後,其餘都是拼命往回敗退而去。
就是如此,也只回來了數百人,張霸心痛如絞,這些騎軍可不是一般的北疆士卒,這些都是曾跟隨燕王張棄打過革蘭的老兵,這次一次就損失了兩千餘人,如何不叫人心痛。
可以這麼說,自開戰以來,張霸屢犯錯誤,先是大意輕敵,讓蠻族士兵衝上城頭,雖是沒讓對方佔到什麼便宜,但士氣被奪,在接下來的戰事當中也就不那麼得力,這次騎軍又受重創,可以說,這次韓城之戰,張霸毫無可取之處。
但正因爲如此,也給了蠻族大軍一個感覺,只要再努上一把力,這韓城就是自己的了,但每次都總是差上一些,讓李元在陣後看得惱怒不已。
李元現下也是後悔不已,蠻族雖然看似現在佔了上風,但出發之時,七萬蠻族大軍,現在在這韓城之下就傷亡兩萬餘人,就是自己視若殺手的騎兵也是損失過半,這時他滿心的後悔不聽徐春之言,撤兵退回西北,這時他已知道,大宋不是自己能夠招惹的了的,只一個小小的韓城,蠻族大軍就已經竭盡全力,聽說大宋還有比這更加雄偉的城池,人口更是韓城不可比擬,那是怎樣的景象,李元想都不敢想。
但現在不攻下這韓城,回去之後的後果他卻是清楚的很,損兵折將之下,又沒得到什麼東西,蠻族各部必然心懷不滿,一個不好,就是四分五裂的結局。
李元疲憊的揮了揮手,向傳令兵道:“收兵,明日再戰。”但心中卻是暗自安慰自己,再等等,兩天,只要兩天,再攻不下來就撤兵回去,量宋軍也不敢向西北進軍。
北疆,北望城燕王府邸,張棄坐在大廳之上,這時卻是滿心的興奮,韓起雖是還沒有消息,但卻等來了兩個人。
一個是蠻族之人,名字卻是宋人的名字,叫徐恩,此人一到北疆就已經被北疆巡查部門截獲,只因此人太也引人注目,身上只穿着一件獸皮縫製的衣服,頭髮披散,身材還異常高大,盤問之下,跟他一起來的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卻是說要見燕王,說這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乃是蠻族的使者,曲州巡查司的人也知道北疆正與蠻族交戰,不敢山專,於是將兩人快馬壓到了北望城。
這個人張棄雖然頗感興趣,但身份上卻差着另一個人許多,另一個人卻是個女子,這個女子臉罩輕紗,膚如凝脂,眼若晨星,站在張棄面前,身形挺直,頭顱高昂,卻有不屈之態。
這個女子卻是王幕親自護送來的,據王幕說,這個女子與一隊數百人的戰士到了南部草原,此時南部草原早就形同北疆州郡,這些人到了南部草原,王幕哪裡有不知道的道理,讓王幕吃了一驚的是,這個女子直接找到了他的門兒上,言稱自己乃是伊蘭公主,要見大宋燕王殿下。
王幕不敢輕信,有心詢問,但這個女子卻再也不發一言,都是屬下代爲作答,另王幕心中惱火不已,但問明詳情之後,王幕卻是不敢怠慢,將手中的事情交給副將,自己則帶領兩千親兵,親自將這個叫阿特蘭妮的傲慢公主送到了北望城。
湊巧的是正好徐恩也到了北望城,於是兩人都被帶到了燕王府中,憑燕王定奪。
張棄看着眼前這一站一坐的兩個人,心中盤算,蠻族之事到了現在卻是不用着急了,着急也是無用,當初定下這釜底抽薪之計的時候,張棄就知道,對蠻族的戰事最多的還是要看運氣,這時韓城雖然看似危如累卵,其實卻是穩若磐石,他可不知道張霸在韓城的拙劣表現,還以爲以三萬人馬,守衛一個韓城,就算蠻族大軍來上十萬之衆,堅持上三個月當無問題,所以,命人將徐恩先帶下去休息,並囑咐好生款待,容後再說。
看着眼前這個用倔強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女人,張棄一笑道:“公主殿下,自從上次的誤會發生以後,就不見了公主的蹤跡,原來是回了伊蘭,這些年過得還算不錯吧?”
說到後來,眼中寒光一閃,眨眼即逝。
當年正是這位阿特蘭妮公主想要劫持現時已是燕王側妃的王蘭,其意爲何卻是不知,阿特蘭妮的身份還是影部從被抓獲的伊蘭人口中問出來的,此時對方送上門來,要是不羞辱對方几句,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
阿特蘭妮看着眼前這個男人,這就是大宋的燕王殿下,這就是那個將革蘭大汗數十萬大軍趕回草原的大宋英雄,這就是那個被大宋皇帝封爲大宋歷史之上第一個異姓王爺的男人。
他的眼神充滿侵略性,看自己的時候,也沒有象旁的男人那樣露出驚豔之色,長的雖不難看,但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她本來想着見到張棄之後,就算是對方提出再過分的要求,自己也會答應對方,當然,前提是對方要派兵幫自己復仇。
阿特蘭妮在決定到大宋求助於張棄的時候,就已經決定拋開那身爲公主,卻毫無用處的自尊,她對自己的姿色還是有信心的,就算以色相誘之,也在所不惜。
但,見到這個男人之後,也不知怎的,軟語相求的話到了嘴邊就是說不出口,她也以一個女人的敏感知道,對方對自己的姿色毫無興趣,這是個可怕的男人,這是個深不可測的男人,與這樣的男人打交道非利益不能動其心,第一次見到張棄的阿特蘭妮給張棄下了這樣的一個評價。
阿特蘭妮晶瑩的眼珠轉了一轉,輕起朱脣,銀鈴一樣的聲音傳入張棄的耳朵,“燕王殿下,我身爲伊蘭公主,殿下這樣跟我說話,是不是有些失禮啊?”
張棄搖了搖頭,“不,不,公主殿下,你說錯了,按照我們宋人的習慣,仇敵在見面的時候是沒有什麼禮貌可言的,一般來說,都是你死我活的結果,就現在看來,公主可是有些危險啊。”
阿特蘭妮曾經在大宋經商多年,討價還價最是擅長,知道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沒有什麼好處,向前走了一步,笑着說道:“王爺還真愛開玩笑,現在我有求於王爺,怎麼敢跟王爺爲敵呢?這次前來,卻是有天大的好處要送給王爺的,就是不知王爺又沒有這個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