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爲大燕舊都,雖然大燕遷都永安,但作爲大燕北方交通重鎮,天安的地位並未降低多少,且這幾年大燕政治穩定,國力越發強盛,再加上章州的瓷器,川中的糧米,歧州甜糖米酒,草原的牛馬,伊蘭的香料,西方的特產,那個不得經過天安再轉運各地,還有就是這些年來,大燕在草原的道路修建是一刻也未停止過,如今草原上更是已經建成了十餘座大城,道路也是四通八達,再不復當年草原道路艱難光景,道路的便利直接帶動的就是商業的繁盛,大大小小的商隊,將南北特產帶到各地的同時,也開闊了大燕百姓的眼界,加速了民族融合的進程,也使大燕國力漸漸雄厚起來,影響力更是遍佈西方諸國。而大燕天安作爲連通大燕南北的要津所在,地位更是有進無退。
所以,天安作爲大燕北鎮撫司所在,正是名副其實。
北鎮撫司衙門位於天安舊日皇宮所在之地,這裡在遷都之後已經被改爲皇家行宮,自興慶公主張天星出鎮北鎮撫司以後,這北鎮撫司衙門也就設在了當年毗鄰皇宮的中書省所在的地方,這裡其實已經是行宮的一角,但鎮撫使乃是大燕皇長女,將衙門設在這裡到也不算篡越。
今日的北鎮撫司衙門卻是熱鬧非凡,來來往往的官吏們臉上都帶着些古怪的神色,天安官吏雖是大多集中到了鎮撫司衙門,但衆人神色之間都透着小心,到不是爲了別的,只因爲大燕皇長子,也就是太子殿下到了天安,太子張天雷今年十三歲,這次來天安是打着代天巡狩的名義出來的,但一出永安,一路上也未怎耽擱,徑直奔了這天安,有些靈醒的官員不免心裡有些嘀咕,太子殿下此行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在裡面,這到也不怪他們瞎想,誰都明白,天家最是無情,長公主殿下在北方大權在握,這幾年更是將北方治理的好生興旺,天子又有些年幼,對這位功績卓著的長姐能不心存忌憚?
所以在太子要來北方的消息傳到天安以後,不只天安的官吏心存疑慮,就是整個北方的大燕官吏都是戰戰兢兢,生恐這兩位龍女龍孫在北方上演一番爭權奪利的戲碼,這兩位可都是身嬌肉貴之人,要是一旦在這裡出個好歹,皇上的怒火可不是自己等人承擔得了的不是?
但之後發生的事情卻安了衆人之心,太子殿下到了天安以後,公主殿下郊迎百里,在衆人眼裡是給足了太子殿下的面子,但姐弟兩人相見的場面還是讓陪同前往的天安官吏們大吃了一驚,據說兩位天家骨肉相見之後言談甚歡,絲毫沒有芥蒂的樣子,但到了晚上宿營的時候可就麻煩了,兩位身份尊貴的公主皇子竟是在衆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番全武行,公主殿下將太子打的是灰頭土臉,自己也被弟弟弄了幾個跟頭,有些狼狽。
公主殿下是什麼人?當年那可是帶領人馬親自入草原,只引五千人馬,親自陣斬叛酋圖木的人物,武功嫺熟,大有乃父當年風範的勇將,被只有十三歲的弟弟摔了幾個跟頭,在衆人大嘆這兩位着實兇悍的同時,也都差點被兩位龍子鳳孫給嚇出毛病來,待得聽到兩位動武的消息之後,幾乎所有跟隨公主殿下迎接太子的官吏都不顧矜持,帽歪衣斜的衝出自己的帳篷,想要上前勸解,卻被兩位隨行的護衛擋在了外面,眼睜睜看着最後太子殿下被長公主一個大力的背摔慣在了地上,半天沒爬起來,當即就有兩位年老的臣子承受不住刺激,昏倒在了地上,旁人也都是臉色刷白,心中更是大恐,不免也在心裡腹誹上幾句,這兩位也太着急了吧?還沒等作上點表面文章,就已經開始真刀真槍的幹上了,哪裡有半點皇家風範,真是大失體統,不過,最擔憂的還是自己的前程,悔不該來這一趟,要是皇上聽聞了這件事情,按照皇上的性子,兩位貴人一定是沒事的了,但自己等人的性命可就有些懸乎了,這……這可如何是好。
當是時,有些官員已經是不顧斯文,對着阻擋在自己面前的侍衛們大聲喝罵,甚至有的已經開始揮拳踢腿,大打出手,但隨即就是一陣慘叫聲,想兩位太子公主的隨行護衛穿的都是什麼,一色的絳紅色披風,內罩上下分開的鎖鏈甲,踢打在上面吃虧的可不是這些身高體壯的侍衛們,痛呼出聲兒的自然都是那些不愔武事的文官們了。這一下場面就越發的熱鬧了,整整一個行營所在,弄的和個菜市場差不了多少。
可能是兩位天家子弟也覺得鬧的有些過火兒了,想來做事從容果決的長公主殿下也少見的現出些忸怩神色,先是喝止了衆人的喧譁吵鬧,接着親自上前將自己的弟弟扶了起來,不過嘴上卻還是有些不怎麼饒人,“皇弟到是長進了不少,但照着姐姐還是差着不少,怎麼?在永安有誰欺負你了嗎,要逃到姐姐這裡來,不用怕,看姐姐回去打的他滿地找牙,給弟弟出氣就是。”說到這裡,這位已經封了王爵的公主殿下“噗嗤”一聲,到是自己先樂上了。
接着是一如當年,給弟弟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整了整衣襟,將矮了自己的不少的弟弟摟在了懷裡,弄的衆人是一陣頭暈,不知這兩位殿下又要上演什麼戲碼。
當時,張天雷的眼圈也是一紅,自小他就和這個姐姐呆在一處,幾乎比和自己母親在一起的時間還長,感情最是要好,記得當年姐姐臨行的時候,自己可是傷心到了極處,連給姐姐送行都沒有去,恐怕在大臣們面前失了皇子的威嚴,過後可是後悔到了極處,自己還在沒人的時候偷偷哭過幾場,如今一晃五年未見,先前還有些放不開,怎麼說也是五年未見,也不知姐姐心裡面是否還想着他這個弟弟,不過這時見姐姐對自己已然一如既往,絲毫沒有一絲一毫的生份,這心裡好象打開了五味瓶一般,哪裡還控制得了自己,眼淚是啪噠啪噠的掉了下來,強忍着沒有放聲兒,抱着姐姐是哭了個昏天黑地,至於宮中的老師教導的什麼人君威嚴早就拋到了腦後,一場姐弟重逢的感人場景是看得圍觀的衆人是目瞪口呆,也不知這兩位到底是仇家啊,只演戲呢,還是來真的。
姐弟兩人經這一鬧,感情上好像更進了一層,談笑之間也放了開來,一路上盡是聽聞這兩姐弟的歡言笑語,可衆天安官吏心裡老是拎着,生恐這兩位再發什麼瘋,所以,一路上都是盡着小心,着實折騰的衆人精疲力竭,回到天安之後,衆人好像都痩了一圈,面面相覷,都是哭笑不得。待得旁人問起,大多都是嘆息不止,將路上見聞一說,旁邊聽到的不由暗自慶幸,幸虧沒有隨行,要不然還不定惹上什麼麻煩事兒呢。
此時,鎮撫司衙門的後面一處大廳之中,也是興慶公主,現在的被鎮撫司鎮撫使,中原歷史上第一位女性親王,大燕衛王的會客所在,大燕長公主張天星和自己的弟弟,大燕太子殿下張天雷相對而作,旁邊陪着的還有北鎮撫司轄下長史李坤洲,以及衛王府司馬王慶,還有天安城守備將軍,大燕二等校尉李煥,以及其他幾個鎮撫司衙門的重臣。
這幾個人張天雷都是知道的,象長史李坤洲,一個四十多歲的,雙腿殘廢的能吏,是經歷極坎坷的一個人,此人是現大燕宰輔周廣的同窗好友,才幹能爲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只因家族爭鬥,作了多年的道士,後又遭人構陷,被關在了前宋刑部大牢裡面數年之久,雙腿就是那時被打壞了的,後大燕入主中原,遷都永安,所幸周廣沒忘了這位好友,纔在刑部大牢裡面將他找了出來,爲了他以後的前程,周廣還特意到母后那裡去求過情,才被任命了個刑務司推官的差事,幾年下來才學盡顯,鐵面無私兼斷事公正嚴明,後升任大理寺判一職,可謂是大燕官場的又一個傳奇人物。
後興慶公主出鎮北方,被大燕皇帝張棄親自任命爲北鎮撫司長史,在北方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幾年幫着張天星出謀劃策,越發的得到張天星的信重,正是人生最得意的時候。
而張天雷看向李坤洲下首坐着的王慶的時候,嘴角卻掛上了一絲莫名的笑意,只到看得王慶滿臉漲紅,這才移開自己的目光。
這位王慶卻不是旁人,此人是大將軍王幕的孫子,二十七八歲年紀,身材魁梧壯碩,神情沉穩練達,頗有當年乃祖的風範,這些都不是張天雷看他半天的原因,只因此人當年年輕好勝,又是軍人世家出身,在天安武學中那是出名霸道的人物,最是一個行事肆無忌憚,又性情高傲的一個主兒,大燕皇帝張棄念其祖父的功勞,不忍讓王家唯一的血脈再到戰場上拼殺,於是武學畢業的王慶就接着留在武學任職當老師了。
奈何世事奇妙,當年年僅十二歲的興慶公主入武學修學,這位武學中的小霸王可是遇到了剋星,打又打不得,罵又不是對手,只好作了這位小了自己整整七歲的公主殿下的跟班兼打雜,開始的時候還不免在人前人後嘮叨上幾句自己的苦處,但到了後來,也不知怎的,卻是和張天星看對了眼兒,一門兒心思的起了求凰之意,奈何當時張天星年紀幼小,不論是張棄還是她自己,都沒有給她找個婆家的打算,王慶也不灰心,跟緊了張天星的身後,要是有哪個讓他聽說對興慶公主有那麼點兒意思的,他就直接打上門去,總歸要對方賭咒發誓,沒有對公主殿下起別樣心思爲止,被欺負了的人家也不是沒有家門顯赫的,就象是當朝宰輔韓起的一個遠房侄孫,,韓家的權勢在大燕那可是一等一的豪門,但還是被藍慶在府門口打的半個多月沒起的來牀,但這王慶也算聰明,從不到別人府內去鬧,只是堵在對方府門口,又不下狠手,他王家又得皇上寵幸,小輩之間的打鬧大人們又不好多插手,一來二去的,本來圍在興慶公主身邊的豪門子弟最後就剩了他一個,其他的不是被他打怕了,就是畏懼了他家的權勢,自動讓位給他了。此事不管是在天安還是在永安都鬧的是人盡皆知,一時間到是成了官場上的笑談。就連他的祖父王幕在談起這個孫子的時候,也只是苦笑說上一句,這個臭小子罷了。
到張天星十六歲,王慶本想着求自己的祖父象皇上求親,把張天星娶回家老實兒過日子,哪成想一道聖旨下來,張天星就要離開永安到北方去了,聽了這個消息,想到自己的媳婦馬上就要沒了,王慶可是急了,死活求着父親給自己弄了個隨行侍衛的差事,陪着張天星來到了北方,後來在北方經過了幾場戰事,在軍隊上面又能幫上張天星的忙,於是作了這公主府司馬的職位,天天陪着自己的心儀之人,他到也耐得住寂寞,一直未在終身大事上有什麼打算,一個二十多歲的人了,還是單身一人,連妾侍都沒有一個,可謂是用情至深的了,只是盼着六年期滿,回到永安後找祖父爲自己求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