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祝傑推門到了院中,卻發現院中悄無聲息的站着一羣人,正看着自己。
宗家幾位長老,明秀秀,自己的三個兒子,還有一些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們。
最後面站着一羣老弱婦幼,仔細看去,都是爲了自己死去的兄弟們的遺孤。
宗祝傑心中咯噔了一下。
擡眼看去,直見自己的叔叔和宗影從大門處走了進來。
看到和叔叔一起進來的宗影,宗祝傑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了。
只見老爺子走到了宗祝傑的面前,聲音顫抖着問道:“我聽說你要走?”
宗祝傑低頭不語。
“你擡頭看着我!”老爺子厲聲道:“看着我說,你要棄宗家而去!”
宗祝傑慢慢擡起了頭,看着叔叔道:“別無他法,我只能一走了之。”
“啪!”老爺子揚起手來,狠狠的打在了宗祝傑的臉上,整個身子顫抖了起來,手指哆嗦着指着宗祝傑道:“好,好,你看着他們說。”
說着,手指指向了周圍的人羣。
“你看着你的兒子說,看着你的妻子說,看着這些跟隨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們說!”老爺子恨恨說道:“看着這些孤兒寡母們,看着他們說,說啊,說你要走了。”
宗祝傑擡頭看了看衆人,只見大家都是目光殷切的看着自己,慚愧的低下了頭。
老爺子指着宗祝傑的鼻子,口中氣憤不已:“十幾年前,是你信誓旦旦的帶着這些人出去的,如今這些人死的死傷的傷,宗家剛剛平定,根基不穩,歸順不久的勢力和天運大陸中各個門派都虎視眈眈的等着看宗家內亂的。你要走,你走……”
說到這裡老爺子劇烈的咳了起來。
宗祝傑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叔叔。
“我不用你扶!”老爺子一把打開了宗祝傑的手:“宗祝傑,你只要忍心這些孤兒寡母的再經歷一次動亂,你就走,只要你能安心,你就走!”
老爺子說完,轉身來到門前,一屁股坐在了門石之上,正對着客廳的大門。
宗祝傑又擡起了頭來,仔細的將目光從這些人面上看過。
十幾年了,這些人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那身後的孤兒寡母,更是可憐。
“家主!”不知那個女子悽慘的叫了一聲:“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們可怎麼活啊!”說着跪了下來。
“家主,全憑你坐鎮,這宗家才穩定的!”一個兄弟也跪了下來。
這一下,所有人都跪了下來。
“爹爹,你不要我們了嗎!”兒子哭了起來。
後面的婦女小孩也開始哭了起來。
看着院子裡跪倒哭泣的一大片人,宗祝傑的眼睛也溼了。
“都起來吧,都起來!”宗祝傑開始拉自己的族人。
可是所有人都低頭不起,老弱孩童的哭泣聲更大了。
宗祝傑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哽咽着大聲喊道:“不走了,我不走!我不走!”
屋中的孤月眉聽到這一聲,呆呆的癱坐在了牀上。
院子中的哭泣聲漸漸弱了下來。
宗祝傑擡起頭來,緊閉着眼睛,淚水從眼角流了下來。
一低頭,睜開了眼睛,看着衆人,一擦眼淚道:“你們回去吧,我不走了!”
衆人仍是跪着,看着宗祝傑。
宗祝傑一陣心痛,顫聲道:“你們等等,我和眉兒說會兒話去!”
說着宗祝傑轉身推門走了進來。
一進臥室,便看見了孤月眉傷心欲絕的雙眼。
宗祝傑又是一陣心痛,眼淚流了下來。
“你是來趕我走的,對不對?”孤月眉慘然一笑,眼淚流了下來。
宗祝傑哭着搖了搖頭:“不,在我心裡,永遠不會趕你走的。”
孤月眉面色蒼白,胸口劇烈的起伏着,一張嘴,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宗祝傑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宗家爲我付出太多了,我不能一走了之!”宗祝傑含淚道:“眉兒,你先在附近住下,我時常會去看你的!”
孤月眉悽慘的搖了搖頭:“不,這不是我要的,這不是我要的,我不要在附近住下,這不是我要的!”
一邊說着,雙眼變得血紅了起來,一股殺氣在臥室之中蔓延了開來。
宗祝傑心中一顫,緊緊的抱着孤月眉,一絲也不敢鬆開。
孤月眉身子顫抖着,口中冷冷道:“你放開我,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滅了明家!”
身子微微一震,將宗祝傑震出五六米遠,長髮散開來,銀牙緊咬着就要衝出去。
宗祝傑嚇得渾身冷汗,衝着孤月眉噗通跪下,跪着前行了幾步,緊緊地抱着孤月眉的雙腿。口中道:“眉兒,是我對不住你了,是我不好,你不要這樣,爲了你自己,爲了你肚子裡的孩子啊!”
“放開我!”孤月眉淚眼模糊:“我什麼也不要了,管他什麼懲罰,我什麼都不要了!”
宗祝傑鬆開了手,頭重重的向地下磕去,一邊磕着,口中道:“眉兒,你不要這樣子,爲了孩子,爲了孩子,我們的孩子啊!”
“孩子!我們的孩子!”孤月眉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口中道:“這是我的孩子!”
眼中的血紅漸漸褪去,面色也平靜了下來,伸手撫摸着宗祝傑的頭髮,口中柔聲道:“你起來吧,我不爲難他們了!我不該讓你爲難的!起來吧,我想通了!我走,我走!”說着,眼淚流了下來!
宗祝傑仍是跪着,不敢起身。
孤月眉又撫摸了宗祝傑頭髮幾下,起身來到梳妝檯前,整好了頭髮,理了理衣衫,起身向外走去。
“眉兒!”宗祝傑心中一疼,出生叫道。
孤月眉回過頭來,衝宗祝傑嫣然一笑:“好好做你的家主吧!”
說完轉身向門外走去。
“吱呀!”一聲響動,院子裡所有人都擡起了頭來。
只見孤月眉站在門前,目視前方,臉上不悲不喜,看不出任何表情。
一身白衣一塵不染,顯得孤寂又高傲,仿若是冰冷的仙子。
就這樣,孤月眉目不斜視的在衆人的注視下,慢慢地走向了宗家的大門。
“四夫人,您這是要去哪裡啊?”來到大門前,門口幾個下人紛紛問道。
孤月眉淡淡一笑:“離開宗家啊,你們家主趕我走呢?”
“什麼,爲什麼?”幾個下人紛紛吃了一驚。
孤月眉搖頭笑了笑,不說話了。
“這是怎麼了!”其中一個年老的下人道:“您這身子不便,這孤零零一個怎麼能成啊!四夫人你等等!”說着衝偏房處大聲喊道:“我說舒娘,你出來一下,有事!”
一個五十左右的老婦走了出來:“當家的,你這叫喚什麼呢!”
一擡頭看到了孤月眉,急忙施禮:“四夫人也在啊!”
這時候她丈夫將她拉到了一邊,嘰嘰咕咕的說了些什麼。
這老婦聽後臉色大變,急急忙忙來到了孤月眉的身前,一把拉住了孤月眉的手:“這怎麼成,走,四夫人,隨我回家去,你這身子,一個人不行的!這老爺是怎麼了,這麼狠心!”
這時候他丈夫牽過了一輛馬車來,停在了孤月眉的身前,扭頭對其他人道:“你們先盯着,我送四夫人去。”
幾人連連點頭。
將馬車停在孤月眉身前,這人道:“四夫人,我家就在城外不遠處,家中只有兒子兒媳,你先在我家住上一段再說吧!”
孤月眉搖了搖頭。
這人看了看自己媳婦,使了個眼色。
“四夫人,你這是頭一回生孩子,什麼也不懂,一個人怎麼能行,就在我家先住着吧!”老婦說着,一把拉住了孤月眉的手。
孤月眉想了想,點了點頭。
老婦趁勢拉着孤月眉進了車篷中。
他下人揚鞭一揮,趕起馬車向城外奔去。
孤月眉上了馬車,眼淚掉了下來,心中道:“渺兒姐姐,你說過會心痛的,可是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