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斟酌權衡了一遍,孟奇沉聲道:“我挑戰王氏開竅子弟,你又做什麼呢?單秀眉無惡跡無劣行,僅是‘應身’,縱使斬殺她,別人也只會以爲我入了魔道,害了大好女子,不可能相信我是除魔衛道。”
他實在怕被顧小桑坑了,畢竟大家是敵非友,但這件事情確實應該儘快解決,雖然投效大世家和六扇門等勢力,以自己雷神傳承在身及人榜高手的潛力,不難被接納,足以擋住那名藥渣外景,但如此一來,**道不用卜算就能知道是自己得了雷神傳承,被邪魔九道之一死死盯住,有霸王絕刀與雷神傳人的感應,自己以後只能“足不出戶”了。
當然,若是“雷刀狂僧”殺了單秀眉,也有類似效果,而且還會成爲左道中人。
顧小桑噗嗤低笑:“相公,你像個老頭子般多疑,既然是‘應身’,終究會有特殊之處,單秀眉一旦身亡,只會化成流光,投奔真身,有點眼力價的外景都能感應得到玄女一脈的特殊氣息,而且,到時候你只用負責挑戰,創造機會,動手的自然還是我這妖女,不會讓**道懷疑,畢竟我殺掉七大天女之事人盡皆知。”
“至於平時嘛,我當然是你的乖巧丫環小紫。”她斂衽爲禮,盈盈一拜,“主人,還有什麼吩咐小紫嗎?”
她空靈難以琢磨的氣質盡數收斂,除了容貌精緻,如詩如畫,像個平常女兒家,乍眼看去,孟奇差點不敢認這是顧小桑。
孟奇微微皺眉:“你不怕被人認出?”
“氣質已變,真傳內藏,再略施脂粉,相信就無人能認出了。”顧小桑抿嘴一笑。“真正與小婢打過交道的沒幾個還活着。”
真是演什麼像什麼,精神病人的強項……孟奇腹誹了一句。
顧小桑踏出這間廂房,悉悉索索不知在做什麼,過了一陣,她步履輕盈地走回,臉上塗抹脂粉,掩住絕色,顯得只是眉清目秀,像個小家碧玉,大方行禮:“主人。小紫這身扮相,你可滿意?”
女子的化妝果然就是最好的易*容……孟奇嘴巴半張,目瞪口呆,若顧小桑再換掉素衣白裙,毛絨大氅,那就是活脫脫一個美貌丫環!
“好了,你動手的時候莫要暴露了身份。”孟奇叮囑道,這會牽連主人的……
只要殺掉了單秀眉,應身歸化真身。在場高手皆會動手斬殺**道妖孽,縱使自己加入,也不會引人懷疑,只當是除魔衛道。
顧小桑像個活潑丫環似地嘟了嘟嘴:“主人。你不相信小紫,以我的實力,殺她的應身哪會暴露身份?”
……姑娘,再這樣演下去。你怕是又得分裂一個人格了……孟奇自忖自己也算“演技”出衆,但比起顧小桑的“本色演出”,還是有極大差距。
“主人。你今日準備一下,醞釀好氣勢,小紫明日來接你,刀試鄴都英傑。”顧小桑美目流轉,笑語盈盈,暗香飄散。
坐馬車回去的路上,孟奇一直沉默不語,在通盤思考此事。
他絕對不會相信顧小桑單純爲了幫助自己,她必定另有目的,不做另外準備的話,肯定會被她坑。
馬車停在巷口,放下孟奇,駛入了前面的車流人海里。
孟奇回到家中,端坐於梅花樹下的石凳上,腦海裡回放着顧小桑於這件事情上說的每一句話。
忽然,他眯起了眼睛,嘴裡重複道:
“‘此乃玄女一脈根本**的特殊,外界所知之人近乎沒有,若非我機緣巧合得了一些古代典籍,又與她做過一場,恐怕難以洞徹真相……’”
“外界所知之人近乎沒有,機緣巧合得了一些古代典籍……”
“機緣巧合得了一些古代典籍,又與她做過一場……”
“這說明得古代典籍在前,與玄女傳人交手在後。”
“而且玄女傳人的秘密連周郡王氏這十四大世家之一都不知曉,聽起來羅教亦不知,顧小桑全靠得來的古代典籍才明瞭。”
“這是什麼典籍,她又何處得到?”
孟奇仔細品味着這句看似平淡無奇的話語,並加上了之前的疑惑:
“她此前就得到了關於玄女傳人的古代典籍,知曉她的‘應身’秘密,不存在疏忽大意之說。”
“她身在三山四水卻沒有拿走天外奇石,斷絕線索,反而事後追殺玄女傳人,言是替我消除後患。”
“她說她派人搶天外奇石是爲了送給我。”
孟奇忽然腦海裡彷彿有電光石火閃過,一下站了起來:
“妖女,你真正的目標恐怕就是玄女傳人!”
“搶奪天外奇石確實是爲了送給我,一方面或許是九重天廢墟需要雷神傳人,另外一方面恐怕就是藉助我的雷痕觸發傳承,讓霸王絕刀異動,引玄女傳人下山!”
“所以你纔沒有拿走天外奇石,任由**道之人來取,所以之後才全力而爲,大發神威,讓七大天女一戰除名,可惜還是被玄女傳人的應身逃掉。”
“你所得古籍的記載恐怕不止玄女‘應身’之秘,還有她某個讓你心動的秘密!”
“你想從玄女傳人身上獲得什麼?”
似乎顧小桑就在面前,孟奇內心一句句質問着,思路清晰透徹,第一次抓住了顧小桑這個妖女的小辮子!
孟奇負手踱步,思忖道:“這件事上,我和她大目的相對,但得預防最後的‘分歧’。”
“她雖然每次都算不上坑我,頂多是坐視旁觀,然後再藉此引我入局,但此心可惡,少不得給她攪個渾水,讓她最後沒那麼容易得手……”
計較已定,孟奇開始思索對策,可今日何暮剛比試過,少不得人過來探查幕後高手,齊正言肯定不便過來。讓他找不到人商量和協助。
眼見天色將黑,孟奇突然聽到了篤篤篤的敲門聲。
打開院門,孟奇看到了一個普通中年男子,他一副走街串巷的勞碌風塵樣。
“這位朋友,在下前來觀看武館大比,在附近迷了路,口渴難耐,想討杯水喝。”中年男子討好笑道。
孟奇慣來樂於助人,指了指水井道:“自取去吧,小心天凍水涼。”
“無妨無妨。”中年男子打了一桶水起來。舀了一勺喝,末了笑眯眯地道:“不知朋友高姓,在下感激不盡。”
“在下蘇孟。”孟奇隨口回答。
中年男子笑呵呵道:“鄙人姓程,鄴都南面永安坊之人,今日特意來看武館大比,對了,對面是青峰武館吧?”
“對。”孟奇撇了撇嘴,匾額上寫着好不好。
中年男子恍然道:“原來這就是青峰武館,今日他們的弟子何暮好生厲害。以蓄氣小成的實力,竟然讓開了眼竅的赤陽武館弟子狼狽不堪,差點輸掉,劍法當真出衆!”
聽到何暮兩個字。孟奇眉毛挑了挑,再次仔細打量中年男子,只見他樸實之中藏着精明,手指、手腕等地方有着練武多年的明顯痕跡。
是世家門派找人來打探。還是六扇門之人?孟奇對中年男子的身份有所瞭然,附和道:“對啊,我也去赤陽武館看了。”
中年男子呵呵笑道:“何暮這個年紀。能用劍法讓開竅高手狼狽,要麼有奇遇,要麼天才橫溢,但據說他平日裡並不出衆,也就是最近一段時日纔開始嶄露頭角。”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孟奇從種種蛛絲馬跡判斷出了他的身份——六扇門密探,但並未揭穿,而是惡趣味地陪他說話,等他向正主打聽何暮背後高人的消息。
“對了,蘇先生,你在這裡居住有不短時日了吧,之前可曾覺得何暮是劍法天才?”中年男子迂迴一陣,再次問道。
對我的情況也很瞭解嘛,果然是六扇門的密探……孟奇微笑道:“何暮勤學苦練,經常向我請教字詞,除此之外,倒是別無特殊。”
中年男子拍掌道:“我就說嘛!”
他擠了擠眼睛,一副三姑六婆閒聊的樣子:“蘇先生,你可曾見過誰指點何暮?他肯定有奇遇!”
孟奇正待編一個仙風道骨的世外高人形象,忽然心中一動,嘿嘿笑道:“當然見過。”
“真的?誰?”中年男子一下興奮了。
孟奇笑眯眯地指着自己:“我啊,就是我啊。”
中年男子的表情頓時變得茫然呆滯,彷彿眼前之人是瘋子,他強笑道:“蘇先生,別開玩笑了。”
這種事情哪有自己招認的!
“真的是我,我就是高手啊!”孟奇一本正經。
別聽過高手這樣說自己的……中年男子掩面嘆息,愈發覺得自己遇到不可理喻的瘋子了。
“你是六扇門的密探吧?”孟奇沒再捉弄他,換了平靜無波的語氣,負手而立,高手範頓時就出來了。
中年男子臉色大變:“蘇,蘇先生,你說什麼?”
“我逃避妖女追殺,旅居此處半年,可天不遂人願,終究要去面對,故而傳了何暮幾手,免得劍法後繼無人,這個消息煩請你傳回六扇門,以做見證。”孟奇相信顧小桑不可能猜到會有六扇門之人在這個節骨眼上門。
他語氣沉重悲壯,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
中年男子臉色一肅:“不知先生名號?”
“少林棄徒真定,如今俗名蘇孟。”孟奇平靜卻隱含沉重地看着昏沉天空。
少林棄徒真定?這六個字在江湖外景以下當真如雷貫耳,中年男子失聲道:
“雷刀狂僧?”
孟奇嘆了口氣:“回去吧,今晚莫要找我,我得覓地靜心養刀,明日刀會鄴都英傑。”
中年男子疑惑非常,不明白前後兩段話有什麼關係,但孟奇送客之態甚堅,他只好悻悻然退出院子,順手合上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