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仔細一想,如果真的這麼做了,或者會佔一時的上風,搶到先進宮門的上風。
可一時的上風有什麼用。
這麼做的壞處顯而易見,一來,雖然立了威,卻失了德。畢竟,他曾經差點成了威遠侯的女婿。
二來,威遠侯雖然不識時務,但到底手握重兵,是軍方重量級人物,卻是不可輕易得罪的。
因此,他當機立斷。不如示之以弱,動之以情,持之以禮。
他故意做出這樣一番姿態,一半是了爲做給那些來上朝的大臣們看,繼續鞏固他這個禮賢下士,謙恭有禮的賢王形象,一邊卻是希望藉此機會緩和一下和威遠侯的關係。
失去了威遠侯這個軍方一大助力,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自己先放低了姿態,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威遠侯但凡明一點事理,是能明白他給的這份面子,從而還以面子的。
可是他失算了,這威遠侯好像一點也不給面子。
歐陽銳奇心中雖恨,臉上卻是半點也沒有顯出來,卻還是笑容滿面,道:“顧侯爺說笑了,小王不過一後輩,從來對侯爺尊敬有加,內心景仰之至。侯爺爲南疆一柱,侯爺在則南疆安,小王心中敬佩之餘,更應向侯爺多多親近,一則,代南疆百姓謝侯爺守邊得保南疆安居;另外,也替父皇謝謝侯爺爲西越立下的汗馬功勞”
威遠侯道:“哼”
歐陽銳奇提到南疆,提到皇上,雖然仍是謙恭有加,禮數週全,可是,卻不像先前一樣,是以個人身份在向威遠侯示好了。哪怕威遠侯心中再是不願,這時候也不能說別的。
歐陽銳奇淡淡一笑,道:“顧侯爺,咱們在這兒敘舊,可是擋了大家的路了。且待我去侯府拜訪時咱們再敘。顧侯先請”
說着,他又是一揖,然後走到齊王府馬車前,卻並不上車,而是站立着,等待威遠侯進宮門。
後面停着的車轎都是一片驚訝,齊王這完全是持後輩之禮,這可是給足了威遠侯面子。要是威遠侯稍懂得人情世故,應該下馬相讓。
畢竟,你一個侯爺再大,能大得過王爺嗎
你一個一品武侯就算軍功赫赫,可皇子是君之子,地位可比你高。
顧柏楊看了長身玉立的歐陽銳奇一眼,心中極爲震動,他沒料到歐陽銳奇竟然能做到這份上。
他做到這份上不要緊,可是卻讓自己爲了難。
下車吧,他不甘,不但不甘,而且,之前的這一番唱作可就全白費了。
不下車吧,這可是落了衆人的眼睛,所有人都會覺得他威遠侯不知好歹了。
略一思索,顧柏楊吩咐:“進宮”
顧宏一怔,忙對車伕使個眼色,車伕立刻揚鞭趕馬。威遠侯府的馬車,便在衆目睽睽之下,大搖大擺地走過齊王府的馬車,進宮去了。
而齊王歐陽銳奇臉上的笑容始終不變,一直靜立着,恭送着威遠侯府的馬車進了宮門,才上了車,車伕揚鞭,也向宮門駛去。
這時候,停在一段路距離等待的衆臣們,這才按官階職位,一個個有條不紊地進宮去早朝。
但這一幕,卻在這些臣子們的心中留下了印象,齊王的仁德有禮,和威遠侯的粗鄙武夫形象,形成極爲鮮明的對比。
這也是歐陽銳奇想要的結果。
當天的早朝,便有兩名御史就威遠侯宮門前恃功自傲,不讓齊王馬車,失禮於君前之事,彈劾他。
御史官義正言辭,據理力斥,說威遠侯竟然敢恃功自傲,無視君威,理當予以懲罰。
皇帝歐陽禹看見立於堂前,虎背熊腰的顧柏楊,淡淡地道:“顧卿,御史彈劾,準卿自辯”
顧柏楊走到中間,一臉的剛硬執拗,拱手道:“皇上,顧柏楊無話可辯”
王御史道:“威遠侯既知失禮於君,於宮門前何故咄咄逼人”
顧柏楊瞪了他一眼,怒道:“本侯什麼時候咄咄逼人”
王御史道:“我等十數位同僚都曾看見,你在齊王面前耀武揚威,絲毫沒有臣子該有的風範,甚至驅車在齊王之前進入宮門,齊王有禮,在一旁侍立,乃是敬重於你,你豈可如此不知自檢不知收斂”
顧柏楊亢聲道:“老顧是個武夫,沒你們這些文人的彎彎繞繞,禮節什麼的,能當飯吃,能拒敵嗎敵國來犯,你莫非能用所謂的禮節,將他們驅趕酸腐你要挑老顧的毛病,一挑就是一大堆,這些老顧學不會,學不來,也學不好。愛挑你就挑”
王御史氣得臉色發白,指着他道:“你,你無君無上,無禮無法,你”
顧柏楊怒聲道:“王御史,你們這幫沒鳥用的文人,只會在朝堂上勾心鬥角。我等將領在敵人面前浴血奮戰,不是爲了回朝被你們這幫文人攻擊的。咱們武將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光宗耀祖;你這幫鳥人,難不成想借着口伐筆誅,踏着我等的肩膀,享你的一世安樂”
王御史在他的怒眼一瞪之下,更是氣急,對皇帝道:“皇上,威遠侯實在是不可理喻”
歐陽銳奇站出來道:“父皇,此事兒臣有些看法,不知當說不當說”
一直看着顧柏楊與王御史脣槍舌劍的歐陽禹不置可否地道:“講”
歐陽銳奇道:“今日上朝之事,其實沒有王御史以爲的這麼嚴重。我與顧侯不過是在宮門前敘舊,顧侯既是功臣,亦是長者,所以兒臣於宮門前相讓,實是出自於自願,也是對顧侯的一片敬仰之意。王御史恪盡職守,敢爲不平之鳴,固然值得敬佩,但不知內情,卻是冤枉了顧侯了”
歐陽禹道:“哦,這麼說這其中倒是還有內情”
歐陽銳奇道:“父皇,顧侯的脾氣您知道,他是英雄氣概,說話大聲而豪爽,這正是馬背上的將軍,豪氣萬丈,不拘小節。王御史離得遠,見顧侯聲音甚大,便以爲顧侯無禮。說起來,都是一場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