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後山地形圖研究透徹的顧汐語當天晚上便決定行動。
她不是沒有看出來雲玦存了想要借刀殺人的心,雲玦若真是有心,他的身體最多七八天就能恢復,以他的武功和對醫島的熟悉,自己去取不是方便很多?
可他並沒有這個打算。他明知道顧汐語不會武功,明知道沖霄谷有多兇險,還是要她去做,意圖太明顯了。
但是,雲玦做得仍是光明正大。
他一早將可以治好孃親的藥材名字報了出來,她自己也是醫者,知道他給出的方子的確是最爲切實有用的,他甚至把地形圖都準備好了,告訴了她地方,她能不去嗎?
兇險,他已經提到過了,藥,就在那裡。去與不去,他沒有勉強。
既然血龍鬼火枝和鐵骨降妖樹只有那山谷中才有,不論有多險,她也得去冒。
顧汐語要去夜探山谷的事,連雲洛軒也不知道。
以雲玦對這個孫子的愛護程度,當然是不可能告訴他的,而顧汐語覺得自己之前已經承過他的恩,此時算是她與雲玦之間的交易,要是再拖上雲洛軒,多少都是利用。
雲洛軒既然什麼都不知道,就讓他繼續不知道吧。
歐陽宇凌的死,讓她對生死已經看得更淡了,她不會尋死,如果運氣不好會丟掉性命,那也是因爲天意,她會努力去做她想做的事,不會顧慮太多。
如果死了,也許魂魄能與歐陽宇凌在一起,不知道那個時候,歐陽宇凌還要不要她呢?
他會恨她的無情麼?他會覺得她寡義麼?他爲她而死,她卻還活着,他會怨她嗎?可她不能相隨他於地下,她還有孃親,她放不下……
這兩天裡,她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這得益於雲洛軒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吐血那天本來傷了內腑,但昏迷時,雲洛軒親手調配了藥,又親自煎好,親手餵給昏迷的她喝下去,不但治好了她的臉上紅腫傷勢,也調理好了她的內傷。
這幾日裡,更是生怕她心情鬱悶,想辦法逗她開心,還去山要裡打獵,獵來野味燉給她補身子,這樣的用心,她就算再是不在意,也能感覺得到。
這也是她不想再把他牽扯進來的原因之一。
歐陽宇凌對她的好,她此生已經無法回報,她不想再欠下一份同樣的深情。
雲玦借刀殺人,她毫不在意地接受,也不乏帶些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當天夜裡,顧汐語略作收拾,換了一身禇色的衣服,這樣的服色,在鬼醫島上十分普通,哪怕是夜裡,也有僞裝的作用。然後按照雲玦提供的路線圖,一路向後山的沖霄谷而去。
從北山別院住處到沖霄谷,需要走一個多時辰,雲玦提供的路線,並不是從谷口進入,而是從山谷西方一處峭壁上用繩索往下墜。
那樣既可以躲開谷口最爲守衛森嚴之處,而且落地的地方,很可能就是谷中重地。那些藥人,應該就在那附近。因此,顧汐語還帶了一大捆繩子。
幸好她對於山路並不陌生,夜裡行走也不受影響。揹負的繩子有些重,加大了她的體力消耗,等她走到的時候,已經快三更天了。
她擦了擦額頭的汗,看看周圍的地形,決定先恢復體力再說。只有精力正充沛的時候,才能面對一切可能面對的突發狀況。
這谷中有多兇險,她無法知道,但是,卻能想像。
唯一可以抱着僥倖的,不過是這島上一直風平浪靜,雲玦的毒被她逼出也是很隱秘的事,想必守衛不會十分的嚴陣以待,更不會想到會有人發現了谷中的秘密。
休息了一刻鐘,顧汐語把繩子牢牢地綁在一棵大樹上,確定足夠牢靠之後,才慢慢將繩子往谷中墜下。她沒有將繩子綁在腰上,沒有這個必要,若是她失手,墜落谷中的聲響足夠驚起守衛。
她抓住繩子,雙手交替着往下慢慢地潛。
無比幽靜的夜,她雖然不會武功,動作卻十分輕捷。這都是以前攀爬峭壁採藥練出來的。
才爬到一半,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山石之間飄蕩出一股淺淡的甜甜的氣息。可是那些氣息進入鼻中,她卻開始感覺手腳有些無力。
這是能讓人吸入時無知無覺,吸入後悄然中毒,毒發時無藥可救的一種毒。
還好她有準備,踩在一塊凸出的石頭上,一隻手緊緊的抓住繩子,另一隻手從懷中取出一瓶藥來,用嘴咬開瓶蓋,倒了一顆在嘴裡!
收好藥後,她也沒有急着動,仍然貼着石壁,直到那股不適的感覺漸漸過去之後,才繼續。
好在這峭壁倒也並不太難潛下,顧汐語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讓自己身體保持平衡,兩刻鐘後,她便落在了一片青蔥的藤蔓邊。
顧汐語心想這鬼老頭是不是清楚地知道谷中的一切?要不然爲什麼會要她帶上解毒的藥,而且他選的位置怎麼落腳點竟然這麼好?甚至連隱藏繩子的地方都有了。
把繩子藏入藤蔓之中,顧汐語打量了一下週圍,上弦月早早升起,此時已經西斜,極淺淡朦朧的光線,只見一片樹影,樹影之中露出一些房屋的檐角來。
谷中面積不小,至少也有兩三裡方圓,那麼多的樹,不走近她也分不出哪些是她要找的。不遠處是一排房屋,她貼着屋子藉着樹影慢慢地往前走。
雲玦真是坑啊,這麼多的房屋,她又到哪裡去找單獨的藥人好提取樣本?
若是跑岔了,跑到藥人堆裡了,那豈不是自尋死路?
此時大概是凌晨一點多鐘,五更天亮,五更末是五點鐘,也就是說,她只有三個多小時,一個多時辰的時間。
還要避開守衛的耳目,不驚動裡面的人,又要拿到自己想拿的,而她還不會武功,可這山谷裡,武功高強的好手卻不少。
這難度,不是一般的高。
要想去尋藥或者尋找藥人,都得走出自己所在的這個視角死角,至於等待她的是什麼樣的兇險,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