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死了，那他該從哪裡再去追憶心底深處那個女人？
他不能讓她把屬於她的和董靜萍的記憶從他的世界裡一起抹去。
顧柏楊突然之間感覺一陣濃烈的不甘與不捨，他猛地上前，大聲道：“你喝了什麼？快吐掉！”
王秋月笑了，她的眉眼本來是很漂亮的，加上這一抹笑容，美得精緻，美得魅惑。她看着面前這個男人眼中的焦急，心中只有嘲笑。
這麼多年，她做另一個女人的影子，在殺父毀家仇人的身邊，過了整整十二年。這十年的****夜夜，從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只有一個願望。
殺了他。
可是，她沒能成功，那麼，那便從此不要再見他了。
現在，他居然要叫她把喝下去的茶吐出來？真好笑，若真是有心，在她喝的時候，他不阻止？
王秋月用嘲弄的眼神看着他，脣角那抹嘲諷的笑意逐漸加深，接着，她長長的睫毛緩緩地覆上了眼簾。
顧柏楊把她抱在懷裡，眼睜睜地看着她閉上了眼睛。
他搖她：“你不許睡，你給我醒過來！”
王秋月的手垂了下去。
顧柏楊慢慢地伸出手，探到王秋月的鼻下，那裡冰涼一片，已經沒有了呼吸。他不信，他將手按在王秋月的頸上，如果她還有一絲氣息，頸部的那條脈息便會有跳動。
可是，當他的手按上去時，發現那兒也一片安靜，她的脈息，已經停止了。
鋪天蓋地的不甘和不捨突然漫延開來，他大聲叫道：“不！”抱着她衝出沁芳園，一路大聲叫道：“來人，快請大夫，快！”
這樣的響動自然驚動了在院外守候的顧雄，他見顧柏楊抱着四夫人，發瘋一樣衝出來，四夫人手垂下，臉色蒼白，似乎已經沒有了呼吸，他立刻衝上來：“侯爺！”
顧柏楊血紅着眼睛，衝着他大聲道：“還怔着幹什麼？快去請大夫，快！”
顧雄見到他目眥欲裂的樣子，嚇了一跳，跟在侯爺身邊這麼多年，還沒有看見侯爺這麼失態過，他立刻轉身就往府外跑，去請大夫。
顧柏楊抱着王秋月，腳不停步地就要往外衝，一個人影從樹後緩步而出，叫道：“爹爹，你要帶四姨娘去哪裡？”
正是顧汐語。
顧柏楊道：“我帶她回宇清院！”
顧汐語淡淡地道：“她已經死了！”
顧柏楊怒聲道：“胡說，你胡說。秋月不會死的，她絕對不會死的！我不許，我不許她死。”
顧汐語看着眼睛血紅，處於狂燥邊緣的顧柏楊，淡淡地道：“人死不能復生，爹爹還是讓四姨娘安心待在沁芳園裡吧。”
顧柏楊大怒，厲聲道：“滾，我說她沒死，她就沒死。不得我的允許，她不能死。我不許她離開我！”
顧汐語冷眼看着他，這時候的顧柏楊已經失去理智，她什麼也不再說，轉身離開。
顧柏楊狂怒的心找不到發泄處，一低頭就看見王秋月慘白沒有半絲血色的臉，她還是那麼美，長長的睫毛，紅潤的脣，就在剛纔，她還對他說：“來的正好，鳳芽金苗茶，第一泡最香！”
可是現在，她卻躺在他的懷中，再也沒有了呼吸。
就像當初，董靜萍，也是那樣，喝下無痕鬼露，然後就那麼倒了下去，任他怎麼叫她，怎麼求她，怎麼想盡辦法，她也沒再睜開眼睛。
這兩個女人，死法都一樣，死得那麼安靜，死得那麼美麗。
可是，他不要。
董靜萍他救不活，可是，王秋月怎麼也能死？他一定要求活王秋月。他不計較她對他下毒了，他不再想要殺她了。他只想她活着，不管是以董靜萍的替身的身份活着，還是以王秋月自己而活着。
只要她活着，他心中於這兩個女人，都有念想。
可是她若死了，這兩個女人的痕跡都將在他心裡淡去。他不許，絕不許！
他抱着王秋月，飛速回到宇清院中。
這時候，顧雄已經請來了大夫，兩個白鬍子大夫才走進門來，顧柏楊又吩咐顧雄：“拿我的名帖，再去請王御醫和張御醫來，快！”
那兩個大夫看到王秋月的臉色，根本不用把脈，就已經知道人已死了。左邊那個委婉地道：“侯爺，這位夫人的情形怕是……”
“廢話少說，趕緊救她！”顧柏楊打斷他的話，一臉兇狠殺氣：“她若死，你們死，她若活，你們纔有活的機會！”
兩人一怔，他們只是大夫，不是神仙，威遠侯這話未免也太不講道理了。
可是，顧柏楊這時候顯然是聽不見解釋的，他凶神惡煞地瞪着大夫：“還怔着幹什麼？你們真想死？”
兩個大夫哪裡敢怠慢，忙上前去，探脈。
這一探，兩個大夫頓時哆嗦起來，死得不能再死了的脈象，這到底是要他們救人，還是要他們的命？這是走了什麼黴運？人已經死了，他們就算醫術再高明，也救不活死人啊。
兩個大夫面面相覷，面色慘白。
顧柏楊厲聲道：“爲什麼還不用藥？快，快用藥！”
他在沁芳園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王秋月的脈息停了，可是他不願意相信，也不願意接受，所以這樣逼迫大夫。
右邊那個大夫當即就想說出真相，還是左邊那大夫機靈，不是也派人去請了御醫麼？一會兒自會有御醫來判斷人是死是活，他們撐過這段時間就好了。他立刻道：“侯爺，這個，情況不大好，請問府上有沒有千年人蔘？請以千年人蔘切片，先給夫人含在口中續命！”
顧柏楊立刻吩咐下去：“去我的小庫房取千年人蔘！”
顧柏楊自己有私下的小倉庫，獨立於威遠侯府的倉庫之外，裡面不少好東西，聽到他這麼吩咐，聽到消息趕來的顧宏吃了一驚，那些東西可都是侯爺自己留着備用的，竟然會爲了四姨娘動用小庫房的東西。
他立刻道：“我這就去！”說着，立刻快步去小庫房裡取人蔘去了。
不過一會兒功夫，人蔘取回，大夫切了一片，放入王秋月的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