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綠的眼睛裡都是淚,大小姐記得這些,都說經過那些事大小姐就傻了,可是大小姐記得,一樁樁一件件,大小姐都記得,今日,便是血債血還的時候。
一行人又暢通無阻地行至後院小樹林,這裡是丞相府的女眷們最喜歡來納涼的地方,平時若沒有活計,丫鬟婆子們也喜歡到這樹林裡來做些針線。當初沐之冬喜歡盪鞦韆,討好她的奴才們便在樹林裡選了兩棵大樹做了個花架鞦韆。
如今寒冬臘月,那鞦韆上的鮮花早都沒了,便是綁在樹上的繩索看起來也**不堪。
夜襲將沐之冬丟在地上,黑着臉問:“使君想要如何玩?多摔她幾下,還是讓屬下從鞦韆架上跳下來砸她幾次?”
“噗嗤!”沐之秋笑起來。
真看不出夜襲這傢伙還挺腹黑,別說沐之冬眼下已經半死不活,便是平日裡活蹦亂跳的,那麼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從鞦韆上摔下來也會摔個半死,夜襲居然還想多摔她幾下。夜襲那麼大的塊頭,若是從蕩着的鞦韆上跳下來,估計一下子就能把沐之冬砸到地底下去,他還惦記着砸她幾次,這夜襲可夠壞的。
“夜襲呀!古語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好歹沐二小姐也是個嬌滴滴的姑娘,你怎地如此不懂得憐香惜玉?我看,就讓她做一回空中飛人吧!”
沐之秋還沒解釋什麼是空中飛人,夜襲便一把將沐之冬提溜到了鞦韆架上,順手在繩索上一劃,那繩索便像是被刀切過一般,蓬蓬斷了幾股,只險險地連着一點點。
還不待沐之冬尖叫出來,夜襲猛地一推,那鞦韆便飛了起來。隨着鞦韆的起飛,沐之冬也像一塊殘破的舊抹布般飛上了天空。
沐之秋大驚,忙嚷道:“可別叫她摔死了,摔死就沒得玩兒了!”
夜襲卻先她一步,在她的話剛出口時,身子已飛了出去,不是去接沐之冬,而是在沐之冬距離地面還有一米左右的樣子時扯了一把沐之冬的手臂,便是這一下,就緩解了沐之冬下墜的力道,但卻依然讓沐之冬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地面上。
地上登時被砸出一個大雪坑,沐之冬趴在雪地裡不停地痛苦哀嚎。
“還嚎得出來,便是沒事!”沐之秋滿意地衝夜襲點點頭,走過去在沐之冬身邊蹲下來,扯了扯沐之冬的頭髮將她的臉翻轉過來,挑起眉驚訝道:“怎麼?妹妹是覺得這空中飛人不好玩?無妨,姐姐帶你再去玩一個更好玩的如何?”
沐之冬這一下雖沒被摔死,但卻摔得十分結實,尤其是下墜時,不知道夜襲是不是故意的,讓她面朝地掉下來,她的下巴剛好磕在地面上,竟把卸掉的下巴撞了回去,雖說下巴回去了,卻硬生生地撞掉了兩顆牙,此時滿嘴是血,痛得只知道哭。
一顆心剛隨着身子的墜地落下來,猛地聽見沐之秋還要再玩,沐之冬也顧不上哪根骨頭被摔斷了,硬是拖着半死不活的殘軀跪下給沐之秋磕了幾個頭。
“姐姐!冬兒幼時不懂事,你便饒了我吧!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幼兒不懂事?”沐之秋冷哼一聲,從袖袋裡掏出那把泛着藍光的匕首丟在她腳步,“只可惜我看妹妹懂事得很,懂事得今晚還想讓我再次徹底離開人世!”
一看見這把匕首,沐之冬便知今晚沐之秋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她,咬了咬牙,突然目露兇光,伸手便要去撿地上的匕首。
“不知死活的東西,豬狗不如!”夜襲憤憤道,腳尖一挑,那柄匕首便飛起落到了他的手裡,他的腳卻順勢在沐之冬的臉上摑了一下,沐之冬立刻噴出一口血來,竟又掉了兩顆牙。
“嘖嘖!四顆牙沒了,以後可要怎麼吃東西?這京城裡也沒個鑲牙的鋪子,可惜了!”沐之秋若無其事地拍拍手站起來,“那些數也數不清的暗害和算計姐姐便不提了,只是還有最後一筆賬,姐姐一定要同妹妹算。妹妹可還記得盛德皇帝二十五年,也就是去年春末的事?姐姐不是自己從摘星樓上摔下來的,應該是被妹妹推下來的吧?妹妹那隻忍冬的玉佩當時還被我扯了下來,一直都被姐姐妥善保管着呢!妹妹也是知曉的對吧?所以根本就沒打算賴賬,這纔會安排了去年那出捉姦的鬧劇是麼?”
像是極其厭惡這件事,沐之秋的小臉皺了皺,又道:“姐姐很好奇,妹妹如何便知姐姐從十層高的摘星樓上摔下來都不會死,那麼快就給姐姐安排了一個姦夫呢?呵呵!當時爹爹、夫人、族人,還有靖王爺、八皇子和九皇子都是妹妹請來的吧?可惜了,妹妹只顧着給姐姐尋個姦夫,怎地忘記了交待那姦夫,做戲便要做全套才能令人信服,妹妹應該讓那姦夫先污了姐姐的身子纔對,那般便是死了,姐姐的清白也毀了,又豈有靖王爺追去‘死亡村’一說。留下如此紕漏,是妹妹疏忽了,還是妹妹安排的那個姦夫根本就來不及玷污姐姐?可惜啊,可惜……”
阿綠已經聽不下去了,衝過來兜頭便給了沐之冬一個大嘴巴,“你害了大小姐多少回樁樁件件我都瞧着呢,大小姐可有一件是冤枉你的?真是老天開眼,讓你也有今日。”
打完,阿綠扭頭看向沐之秋,“大小姐,讓奴婢殺了她吧!指不定我姐姐的死也是她一手造成的!”
“這怎麼可以?”將阿綠扶起來,沐之秋給她擦了擦眼淚,“好阿綠,你是奴才,她是主子,你打了她已經逾越了,若是你再殺了她,可是要給她抵命的。在我眼裡,你可比她值錢多了。”
“大小姐……”
沐之秋擡擡手打斷阿綠的話,再次將目光停留在沐之冬的身上,“我頭一回知道當壞人的感覺這麼爽,難怪妹妹這麼多年來總是樂此不疲地加害於我。冤有頭債有主,其他的那些個捱打遊行的小事姐姐也不想再計較了,便是最後這一件,妹妹還給我可好?”
“不要!沐之秋!你不得好死,我不要跳摘星樓!你這個賤女……”夜襲大手一擡,沐之冬的話便噎進了喉嚨裡。
夜襲平素就和蕭逸一樣不愛笑,今晚臉黑的更是堪比鍋底灰,這麼多年他跟隨王爺,只要是王爺說的做的,他就覺得都是對的,可是現在,他突然覺得王爺以前對使君太狠心、太壞了,明明知道使君被沐二小姐欺負得半死不活,竟能眼睜睜地瞧了這麼多年,想來若不是王爺私底下讓沐二小姐存了妄念,沐二小姐也不是這般幾次三番地對使君下毒手吧?這般想來,竟覺得自家王爺真是配不上使君。如今使君不計前嫌還願意和王爺做朋友,那已經是老天爺眷顧王爺了,王爺怎麼還有臉面奢望使君心甘情願地嫁給他?
不知道怎麼地,夜襲就覺得從來都看不入眼的上官先生竟比自家王爺強了許多,至少上官先生從始至終都在對使君好,更沒有對除了使君之外的任何一個女子動過情。這般情深意重,使君喜歡上官先生那是理所當然的吧?將心比心,夜襲竟是更希望使君將來能幸福,而不是自家王爺。
當下,五人個個心事重重,一路往摘星樓奔去。
沐之秋今晚過得着實痛快,記得以前看到瑪雅預言說2012年地球會毀滅,隊員們曾問她要是第二天地球就毀滅,她最想幹的一件事是什麼,她當時想了許久也沒想出來。現在她想說,如果第二天地球就毀滅,她最想幹的事情是當壞人,隨心所欲地當壞人,把以前整過她害過她的人統統往死裡整一遍,整得就像沐之冬這樣還剩下半條命,她也就再無遺憾了。
站在摘星樓上,沐之秋的頭有點暈。去年她穿越過來時,這幅身子剛滿十六歲,眼下翻過年關,她便十八歲了,兩年了,這摘星樓便是個起點,也是終點,是作爲她沐之秋的起點,也是作爲以前那個沐之秋的終點。
她突然有個想法,若是此時,自己從這十層的摘星樓上跳下去,會不會再穿越回去?
“使君小心!”冬果在沐之秋身後輕輕地拉了她一把,將她帶離危險的邊緣,也讓她的腦子清醒過來。
人一輩子只能活一次,她沐之秋經歷一次輪迴已經是萬萬幸了,如何能生出這般不負責任的念頭?便是當初穿越過來,她也不是死了之後的靈魂穿越,若是這般就跳下去,萬一摔死了變成個孤魂野鬼,不出幾日灰飛煙滅了可怎麼好?
倏地一下將目光投向沐之冬,眼眸中流露出憤恨來,“你一次次害我,今晚,我只是讓你感受點皮毛,你當真是賺到了!”
衝夜襲點點頭,夜襲已經會意,大手一鬆,沐之冬便像只將死的大鳥般墜下樓去,徒留下一道淒厲的慘呼聲。
“夜襲!留她一命吧!”面無表情地走到窗口,沐之秋淡淡道:“或許,你家王爺捨不得她死!”
夜襲今晚實在忒有眼色,許是總算覺悟發現自家王爺不如上官雲清好,竟和沐之秋有了些心有靈犀的味道。
使君說留沐二小姐一命,說王爺捨不得沐二小姐死,夜襲便不讓沐二小姐死就是了。只是,不死和半死不活,甚至是馬上就要死掉還是很有區別的,他要做的,便是如何讓這沐二小姐在半死不活的狀態下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死掉,偏偏還死不了。
這種非人的待遇着實是一種折磨,但在沐之秋眼睛裡,卻是一場排練得十分有趣的摺子戲,就好比蹦極。
這等蹦極式的玩法她沒嘗試過,倒不是不喜歡,實在是這種玩法要掌握好一個技巧。
試想,原本是抱着遊戲的心態享受刺激,結果跳下去之後才發現繩索突然斷掉了,那滋味當真是上天入地再也無法與之匹敵的刺激。
再想,那繩索既結實又安全,偏偏選擇的蹦極場所不大好,是一幢摩天大樓或者埃菲爾鐵塔之類,等蹦下去才發現頭下腳上的時候實在避不開腦袋撞過去的龐然大物,等腦瓜子開花的時候再覺悟,那份刺激只怕能把觀望的人刺到肉麻。
便是蹦極的繩索沒問題,場所也沒問題,可若是人有問題,那還是一種得不償失的刺激。便如站在大橋上,選好了位置和角度去蹦極,檢驗過發現繩索沒問題,不管怎麼跳,也不會發生腦瓜子撞在橋墩上的問題,但真的跳下去時才發現早飯吃得太飽,一個倒栽蔥將肚子裡的半流質食物給順出來嗆到氣管裡了可怎麼好?說出去也實在不好聽,好端端地去蹦個極,不是繩索斷裂摔死的,也不是腦瓜子開花撞死的,而是被早飯喝下去的一碗稀飯嗆死的,那面子上實在不怎麼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