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推斷,讓沐之秋蠢蠢欲動,若真如此,不管使用什麼法子,她也會逼這狗日的小鬼子跟她對視一次。一定要看清楚他的臉,一定要把他這歪門邪術破解了。
哪知,纔想到這裡,玩偶師突然鬆開她,道:“想逼着我和你面對面?想從我的眼睛裡找到我的弱點?小姑娘當真聰明,居然能推測出玩偶術的弊病,怪不得生死門那條老狗會巴巴地算計着要收你爲徒。不過,我要是告訴你,我根本就沒有眼睛,或者說,我根本就沒有臉,你還有興趣繼續實施你的計劃嗎?”
生死門那條老狗?沐之秋猛地一驚,他居然知道老頑童。對啊!自己怎地從來沒想過老頑童?那老東西曾經說過,只要自己有難,就可以用生死牌召喚他,他說過,生死牌是有靈性的,那自己一直想着讓老頑童來救自己,生死牌會不會發射出腦電波之類的東西向老頑童求救,將老頑童引過來?
“小姑娘還不死心?你以爲生死牌是玉皇大帝手裡的令牌?只要吹一口仙氣,那老狗就會站在你面前嗎?如此胡思亂想,簡直可笑之極!”
這狗日的小鬼子怎麼那麼神?自己剛想到什麼他就能說出來?難不成這王八蛋還會讀心術?讀心術那是什麼鬼東西?最先進的心理學也沒辦法闡述那種東西。
還不等沐之秋表現出驚愕,玩偶師又道:“你說,那老狗要是看見自己千辛萬苦選中的徒弟被我做成人彘,他會有何感想?”
“你不妨試試!”
冷冽的聲音,夾雜着濃重的肅殺,如同千軍萬馬踏雪而來,讓最堅固的冰壁雪山都在瞬間崩裂。
蕭逸?沐之秋的眼睛倏地瞪大了,蕭逸?是蕭逸,他來了,他來救自己了。
“來得比我想象中要快,靖王爺好本事!”話音才落,沐之秋便感覺到身後一空。她知道,玩偶師已經離開船艙了。
蕭逸在哪裡?方纔,他說話的聲音似乎就在耳邊,那麼近,簡直就像是跟她在同一條船上。怎麼可能?怎麼會那麼快?蕭逸不是正在碼頭上指揮剿殺倭人奸細嗎?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條小船上?
饒是沐之秋無法動彈,她也感覺得到所乘的這艘小船始終在移動,有沒有人在外面划船她不知道,但是,小船移動的速度並不慢,如果她的估算沒有出錯的話,他們此時的位置,至少距離碼頭和那些大船足有六七百米。
這樣的距離,在波濤滾滾的運河上基本已經算得上遙不可及了。比起那幾艘大船,這條小船就像是水裡的一根筷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樣隱蔽的小船,蕭逸是怎麼發現的?他又是如何找到這裡的?
難道說,是玩偶師故意引誘蕭逸過來的?
沐之秋心頭一涼,沒錯,定然是這樣。否則,以這玩偶師的身手,他捉了自己,爲什麼不趕緊離開,還要在運河上看熱鬧?還跟自己說那麼多廢話?六七百米的距離?玩偶師故意將小船弄到這個位置,是在等蕭逸獨身前來自投羅網?
玩偶師說他有法子對付蕭逸,便是用腳趾頭想,沐之秋也能想出是什麼法子。
船艙外響起蕭逸的聲音:“把秋兒交出來,本王可饒你不死!”
“就憑你?”玩偶師桀桀怪笑幾聲,“有本事你就自己來拿!”
他說的是來拿,不是來救。果然,下一秒,沐之秋的雙手便再次卡住了自己的脖子。
靠!怎麼又是這一手,尼瑪,能不能換點新鮮的?
沐之秋幾乎能想象得到此時,在船艙外,蕭逸正和手舉做成自己模樣玩偶的玩偶師對峙着,那玩偶師正用手毫不留情地擰扯着玩偶的脖子。
難怪小孩子玩玩具的時候最喜歡的不是卸掉布娃娃的胳膊腿,而是直接擰掉布娃娃的脖子,搞了半天擰斷脖子是最順手的動作。趕明兒自己穿越回去,一定要給玩具廠提提建議,爲了防止小孩子長大後出現暴力傾向,玩具廠生產出來的玩具娃娃,脖子都應該做成鋼精的。
沉默,這是蕭逸被威脅爆發前的忍耐。沐之秋呲呲牙,她此時笑不出來,不然她一定會罵玩偶師一句SB。狗日的一點兒也不瞭解蕭逸,蕭逸這個人的確又霸道又狂妄,還特自以爲是,但蕭逸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威脅他,尤其是拿她來威脅他,而且,還兩次使用同一種法子。只怕下一秒,這玩偶師擰扯玩偶的手就要被蕭逸剁下來了。
才把牙露出來,便感到脖子上一鬆,撲通一聲,有東西落進水裡了。隨即便傳來玩偶師咬牙切齒的聲音:“蕭逸!你別以爲你傷了我就能救得了她,我告訴你,那玩偶便是沐之秋的身體,你既然將它打進河裡去了,就想辦法將它找回來吧!否則,你的靖王妃一輩子都只能做一個只會轉動眼珠的活死人了!”
沐之秋從來都不知道用腹語說話也能說得咬牙切齒,這玩偶師的肚子裡有帶牙齒的蛔蟲麼?一說話的時候就個個都露出滿嘴尖牙來?
她有些絕望,心中不停地祈禱:“蕭逸,你丫的動動腦子,這世上哪有那麼邪乎的東西,什麼狗屁玩偶術,什麼玩偶就是我的身體,不過就是一個做得逼真點兒的布娃娃,要是這麼個破玩意兒都能代替我,你還娶妻做什麼?直接抱着那破布娃娃回家,晚上摟着它睡覺不就成了?你丫的可千萬別犯渾,千萬別往河裡跳,這狗日的騙你過來就是想害你,你要是跳下去恐怕就再也上不來了。蕭逸,你要是聽他的話那你就是豬變的,蕭逸,你……”
還沒祈禱完,便聽撲通一聲,沐之秋的心登時涼了大半截,淚水噴涌而出,這一刻,她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這世上恐怕只有蕭逸才會這麼人頭豬腦吧?便是連這樣的胡話他也相信。明明知道這是計,他爲什麼要相信?什麼狗屁玩偶術,就算真的有什麼邪術,將這玩偶師殺了不就解了?便是這玩偶師武功再高,蕭逸不是照樣在瞬間就傷了他嗎?精明睿智得跟狐狸似的蕭逸怎麼會如此犯渾,人家叫他跳河他就跳河?趕明兒別人叫他拿把刀殺了他老爹,他是不是也會照做不誤?
蠢貨!笨蛋!豬頭!白癡!妖孽!你怎麼可以?
心口一陣陣抽痛,沐之秋突然憑空生出一股力量,竟騰地一下轉過了身子,只是,她並沒有站穩,身體晃了晃便重重地撲倒在地。摔倒時,不知道帶倒了什麼,嘩啦啦地一陣裂響,像是瓷片碎了一地。
妹!沐之秋在心中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蕭逸跳河之前自己爲什麼不轉身?要是之前自己就能整出這麼大動靜,就算有人捆着他,蕭逸這廝也不會蠢到去跳河吧?
艙門被人打開,有人走了進來,動作遲疑而緩慢,沐之秋努力昂起頭,她用下巴支着地板死死盯着來人。雖然還是看不清楚此人的臉,但她看得出,來者正是玩偶師。
走到她身邊,玩偶師擡起一隻腳踩在沐之秋的頭上,迫使她的頭低下去。沐之秋拼命抵抗着,竟也與玩偶師打了個平手,雖不能再昂起頭,卻也不至於被他將臉踩在地板上。
“你二人倒真是天生一對,都如此難搞!”玩偶師不滿地嘀咕一句,彎下身子來拎沐之秋後頸處的衣領。
後頸上一熱,有什麼東西滴在了脖子上,順着皮膚往下流,流進衣領裡,滑膩膩地不舒服極了,帶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沐之秋在心裡皺眉。
玩偶師果然受傷了,便是方纔他與蕭逸在外面對峙的那短短几分鐘,他們已經交過手了。雖然沐之秋時纔沒有聽見兵器碰撞的聲音,但她能想象得出,方纔的情形多麼兇險。她就知道蕭逸能打得過玩偶師,她就知道蕭逸夠強大。只不過那個笨蛋,在明明佔了上風的情況下竟丟盔棄甲乖乖地跳河去找什麼玩偶,他就這麼被人耍了。
玩偶師將她拎起來,拖出船艙,來到船舷旁,揪住她的頭髮,使勁往下一按,沐之秋便看見了黑乎乎的河水。
那怒吼的河水澎湃地咆哮着,噴濺起來的泡沫腥腥地撲打在她的臉上,讓沐之秋清晰地感受到河水強大的摧毀力。
不知道是因爲冷,還是因爲被震撼到,沐之秋的心抽了一下,帶動着身子下意識地抖了抖。在面對大自然的威懾時,個人的力量依然是渺小的,她幾乎已經看見蕭逸被狂吼的波濤捲進了河底,柔韌堅固的水草纏繞着他的身體,像是落水鬼一般企圖將他拖進地獄。
玩偶師揪住她後衣領的手不易察覺地緊了緊,他有些驚訝,這個沐大小姐居然可以依靠意念活動身體,她是怎樣做到的?難道說,玩偶術真的存在漏洞?即便自己已經付出瞭如此慘重的代價,還會存在反噬的可能?
沐之秋並未察覺到玩偶師的異常,她的心神完全被咆哮的河水震懾住了。這種感覺是令人髮指的,但凡還有一點力氣,她此時都會反手抱住玩偶師,和他一起投身於滾滾運河之中,一起去感受這種摧腐拉朽的破壞力。
“怎麼樣?感覺到了嗎?知不知道這個位置叫什麼?”玩偶師的聲音裡帶着股明顯的怒意,卻還隱着一絲巧妙的戰慄,“蕭逸可能沒告訴過你吧?這裡被稱爲運河第一彎。知道爲什麼會被叫做第一彎嗎?是因爲此處山勢險峻,就在西施湖的附近,爲了保證西施湖的水位不下降,當年靜安王朝的開國皇帝匯聚能工巧匠開山引水,致使此處的水勢落差足有百米。幾百年過去了,這西施湖的從未顯出乾涸的跡象,運河第一彎兩岸的山勢卻因長期被河水狂烈沖刷變得更加險峻。因此,運河上的船工戲稱這一帶爲‘鬼見愁’。你覺得蕭逸在這裡跳下去能找到那隻玩偶嗎?便是蕭逸乃東海水君化身而成,只怕找到玩偶之後,他也回不到原處了。運河水流這般湍急,大概會將他直接衝進西施湖裡去吧?那樣大的西施湖,倒是個天然水葬的好去處。唉!可惜,情種就是情種,只爲了個情字,就死在一個女人手裡,便是死了也會揹負玩物喪志的罵名,這靖王爺一世英雄,竟也是徒有虛名。”